第 19 章 第 19 章

江岁寒咬牙握紧长剑,对于柳风痕在练剑时不时冒出的嘲弄早已习以为常,他脚下一转,腰身下沉,借力卸去迎面力道,转手横剑于身前。

铛铛铛铛铛,长剑相交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不过眨眼间功夫,他就挡下了柳风痕势如破竹的五个连刺,但代价是被震裂的虎口鲜血滴落,发出阵阵刺痛之感。

“一招。”柳风痕面不改色。

“他放水了?他是不是放水了?他肯定是放水了!”江不落自问自答了番,接着一锤定音,“好你个柳木头,往日和我打的时候招招往死里捶我……”

“阿痕没有放水哦。”一道声音从旁传来。

“谁说的,不可能!我……啊,淮师兄!”江不落一扭脸,便正好同一身紫衫轻衣,□□双足的白发仙人对了个满目,他赶忙从位置上一跃而起,将人好生地迎过来安置。

秋露涧的两大宝贝,且不说都在云雾涧,还偏巧都是极能折腾的病秧子,也不知这云雾涧是个什么地方,专门盛产这种又美又娇还又强的。

“对岁儿,寻常剑法就够了。”淮月在椅子上坐下对江不落笑着解释道,“阿痕的剑本就已经压制了岁岁,若再用上霜寒剑法,怕是会将阿岁体内的寒毒引出。”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老人朝这端看来,对那双白玉足上留下的红痕已然司空见惯。

淮月道:“这里热闹。”

就在几人闲话乱谈间,柳风痕已然朝着江岁寒再度提剑刺去,他虽因淮月嘱咐不曾对江岁寒动用霜寒剑气,但能让剑仙之名响彻天下的男人,又怎么只单单会一种剑法。

这一招,江岁寒几乎可以在瞬间就感觉到柳风痕加重的剑势,那刺压在疏影剑面上的剑压犹如千金之重,竟压得他径直单膝跪下。

尚未痊愈的膝头压至地面,接踵而来的疼痛令他面色陡然一白,手指蜷颤,竟被那力道压得直不起身。

“太弱。”柳风痕冷嘲一声,语气冰冷,“认输。”

认输?怎么可以认输?不管是因为他自己,还是因为沉烨,这个输,江岁寒都不会认,也不能认。

膝头传来逼仄的疼痛,江岁寒一双浅眸却似水洗般干净明亮,他在瞬间猛然松手弃剑,借着柳风痕压来契机,双手代替膝腿使力,同时右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柳风痕膝处狠踹而去。

柳风痕全然没料到江岁寒会有弃剑这一手,但他反应也是极快,几乎瞬间便动了身型,而江岁寒也正是因此空档,方才有机会接剑起身,他胸膛上下起伏虚喘了几口气,略显苍白的脸上沁出淡淡薄汗来。

“第二招,师公承让。”他不卑不吭。

柳风痕却在此时轻笑了一声,他看着江岁寒有些微微发颤的右腿道:“你,很好。”

还剩下最后一招。

江岁寒心里其实万分清楚,柳风横前面两招皆是对他的一种试探,倘若师公真不愿沉烨入涧,那这最后一招,他只会出江岁寒根本接不住的一招。

要在这里就放弃吗?

绝不!江岁寒抬起的眼中带着倔意,只要他还没有倒下,就不算是输。

他知道柳风横对他一直是有一些偏见的,所以他也一向是做了乖巧的徒弟,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

不知是因为在沉烨身上看到了幼年的自己,还是因为当时被柳风痕掐住脖子扔在冰天雪地里的记忆太深,总之,江岁寒努力站稳,提起剑直指柳风痕。

“第三招,劳请师公赐剑。”

“自不量力。”若说前两招柳风痕对江岁寒是欣赏和欣慰,那么这第三招起始,他便有些隐隐的生怒了。

到底是自己教养出来的孩子,虽然柳风痕因性子使然,无法同淮月一般坦率直白,但这么些年,他确实也将江岁寒看做是自己和淮月共同的子嗣。

可偏巧正是因为他一向看重江岁寒,柳风痕才会为此事而愠怒,若一定要让这位剑仙说一下心情,就好似是他幼年时嫌弃万分却仍旧捧在手里养大的鸟,但一个没留神却被不知死活的野猫叼走了一样。

猫自然该死,那鸟也应当捉回来狠狠揍上两巴掌才是。

柳风痕眸中冷冽一片,手中长剑嗡鸣,寒气更甚,他抬手起剑,剑招竟赫然是柳风痕自创的霜寒剑法第一式——霜起。

江岁寒的指尖因这蔓延来的寒气而隐隐发麻,呼出的气息在半空中化作白雾逸散,风雪交织间,他紧紧盯着柳风横,不错过他起剑出招的每一个动作。

寒流向着长剑涌动,以不可撼动之势朝他竖劈而来。

风卷落雪舒,寒霜不度春。

浅色的瞳孔骤张骤缩,如风吹将涟漪吹往岸边,江岁寒长睫上挂满细小冰棱,刺骨寒气涌遍全身。

急速涌来的寒意令他动弹不得,平日里所受寒毒苦楚的记忆在这一瞬间涌上,他心跳加速,手指颤抖地握紧剑柄,但看着扑面而来的庞大的寒流却连提剑也做不到。

动啊!动!他眉头紧拧,用尽全力想要唤醒僵住的身体。

就在那一剑要劈在他身上时,一股大力忽然袭来,有人从旁而来径直捞过他的腰肢揽住,一只手还不忘护在他的脑后,二人相拥着滚向一侧。

接着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霜寒四溅,一瞬间,江岁寒只觉温暖热意扑面而来,将所有的刺骨风雪尽阻在外。

“你……”

看着眼前覆身而来,替他将所有霜雪如数挡下的黑衣少年,江岁寒第一反应便是皱起了眉。

“胡闹!”

一声不轻不重地呵斥。

沉烨笑嘻嘻地看着他,温热柔软的手掌一只垫在江岁寒的脑后,另一只则托在他的腰间。迎面而来的,是少年身上夹杂在霜寒凛冽气息中,混着一丝药味儿的悠悠檀香。

“仙长莫气,我只是认为……”沉烨低下头对上江岁寒冒着火的眼认真解释着:“这不是仙长一个人的事。”

江岁寒微微一怔。

他一向因寒毒之苦麻烦拖累他人众多,虽师尊师兄从未说过半分,但江岁寒心下还是压了厚重的疚意,因此再不愿在诸多小事上麻烦他人,向来都是自行解决。

可如今竟有人对他说,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沉烨继续道:“我感激仙长救下我,愿意收…将我留下,但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所以我无法在一旁置身事外地看着仙长为我受伤,我也想保护仙长。”

“所以,这最后一剑,由晚辈来接,可以吗?道君前辈。”

言罢,沉烨转脸朝柳风痕看去。

不远处的柳风痕见此一幕,倒是罕见的没有咄咄逼人,反而垂下剑静看着树下叠作一起的人。

淮月会愿护着这魔小子,看来也不无道理,至少这人不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少年的到来柳风痕其实早已察觉,他身上的那股发馊的魔味儿就算是再浅淡稀薄,也逃不过柳风痕无人能比的感知。

所以这柳风痕这最后一剑,不光只是因江岁寒强倔不愿低头而生的怒,还有他对这魔人的几分试探之心。

若有异心又无担当,还不如他顺手一剑斩了来得干脆利落,柳风痕丝毫不惧江岁寒会因此恼怒于他。

魔者多恶,诡而难防。

在淮月出事之前,柳风痕对魔人的态度也可谓是不恶不喜,乃最平常的修者心态。

这是因为秋露涧同其他修门理念有所不同,虽处于这仙魔不和的乱世道,但因开辟秋露涧的那位老祖宗道侣就是位魔修,所以秋露涧并不像其他修门那般会谈魔色变,厌恶至极。

所以也就造成了秋露涧众弟子对魔人的接受态度也不同于平常修者,虽此种举动令其他修门不解甚至是在暗中不屑一顾,但无奈秋露涧这一任的掌司实力着实强大,也就没有人敢明着面儿的搬弄是非。

可是当年竟然有不知死活的魔以他为套,强逼重创淮月伤其元魂心智,以至于如今的丹圣神思不稳,不时退至稚龄小儿,所以就算柳风痕一向都能拎得清楚,也不免迁怒于所有魔人。

毕竟当年若不是他路遇不平随手救助,又如何能令那两魔轻易取得他随身之物诱骗淮月前去。

魔就是魔,生来便是狡诈多恶。柳风痕握着剑柄的手了又紧,纵剑横挥,凛冽剑气落下,化作雪花纷扬。

“有胆识,便如你所愿。”

“不可。”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江岁寒使了个巧劲便将压在他身上的少年拂去一旁,他撑着剑站起身,眉心一蹙,面向柳风痕拱手道:“师公,不可。”

柳风痕对魔人之厌江岁寒心知肚明,而沉烨纵使是魔人却也只是个不会魔攻的普通无角魔,纵使他所姓为魔族皇姓,却仍旧改变不了他只是个普通魔人的事实。

拿普通之躯去迎剑仙柳风痕的一剑,结果不看便知。

“这小娃娃是疯了吗?连小岁儿都未必能接下柳木头这最后一招,更何况是他?莫不是叫什么给冲昏了头?”

江不落咂了两下嘴,有些看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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