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磨合

顾璟浔一边吓唬着他,一边推着他往窗边走。

惊蛰被迫后退,后背撞到窗户上,懵了半天,忽然一把将人抱起来,严丝合缝地拥住。

他低下头,薄唇偏到顾璟浔的左耳处,声音急促,细听却十足的生涩,“莫说是打断我的腿,再要见不着你,我的命都要没了。”

顾璟浔:“……”

她跟个小木头人一样,被惊蛰抱着往床榻上去,屁股挨着软衾才回过神来,手按着惊蛰的肩膀,挑眉问:“怎么就要没了命呢?”

“思汝成疾,药石无医。”青年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语气更是觉不出情绪,手却一刻不停地在顾璟浔身上四处乱摸,“殿下叫我抱一抱,续一续我的命。”

那一双微凉的手,已经摸到她的腋下,顾璟浔表情没绷住,咯咯笑出声,鱼儿一般从惊蛰手里滑走,抱着被子往里侧滚了一圈,“不玩了不玩了。”

惊蛰见她不闹了,默默收回跪在榻边的膝盖,弯腰将那散落的话本收起来,正要拿开,姑娘又膝行到他身后,一把搂住了他的腰,手向上摸了一会儿又攀上他的脖颈,直接从床上跳到了他背上。

惊蛰怕她摔着,忙去勾她的腿弯。

“你什么时候偷看我的话本了?”

姑娘侧着头,半数墨发散落在了他的肩头和脖颈,惊蛰侧过脸碰碰她软嫩嫩的小脸,背着她往妆奁的方向去,“昨日看的。”

顾璟浔被他放到凳子上,又去扯他的衣袖,“你看了多少,有没有看到书架二层最左边的几本?”

惊蛰一僵,喉咙莫名发干,闷着轻咳了声,目光虚虚地没敢在顾璟浔身上停留太久,反而一语不发地拿起桌上的梳子,绕到了顾璟浔身后。

没听到回答,顾璟浔自然不满意,转过身抓住惊蛰的手腕,眯着眼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你看了是不是,记住多少,我亲自带你回顾回顾怎么样?”

惊蛰手一抖,梳子差点摔到地上。

那几本,实在不是什么好书,他每本只翻了一页便合上了,但还是知道了那里面写的是什么。

顾璟浔依旧满脸坏像,一手勾着惊蛰的腰带,一手指了指他方才翻过的窗户,“每天都是在床上,咱们换个话本里的地方怎么样,窗户行吗?”

惊蛰手一松又一紧,梳子被他捏得快变型。

他低头对上姑娘亮晶晶的眼,眸底如旷野撩起了火,欲燃欲烈,很快烧得僵硬的身体也热起来。

他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慢吞吞地走到窗边,后背贴着窗扇,感受到屋外传来的丝丝凉意,深深吁了一口气。

顾璟浔双眼放光,像个扑食的小狗一样扑过去,惊蛰立得笔直,在她快要撞过来的时候按住她的肩头,“晚上再说。”

他扳着眼巴巴的姑娘转了个圈,举起梳子帮她梳起了发。

顾璟浔跟随他的动作,背对着他,半晌深沉地发出叹息。

她就知道。

蛰哥哥在一个没有世俗礼教礼义廉耻的地方长大,居然奇异地长成了个小古板,这么久了,她都没能把他哄到床以外的地方。

而且,除了第一次失了控,之后的每次,他都是克制再克制,快把她当成了易碎的瓷娃娃。

顾璟浔想说自己的身体也就以前弱,现在还是挺能造的,可她怕伤了蛰哥哥的自尊心,也挺羞于启齿说那种让他放开点的话。

她以为凭自己的小手段,一定能刺激得蛰哥哥开窍失控,万万没想到,他比她想象能忍。

惊蛰立在窗边,动作轻柔地帮她梳着发,自然不知道面前的姑娘有多不满。

他在渠门,虽洁身自好,但也不可避免地碰见过那种不堪场面,尤其是在门主那里,他只觉得男子在那种事情上多为暴虐强势。

故而对于顾璟浔,他根本不敢太放纵,越是想,越是极力保持着温柔,她光是皱皱眉,他就心疼得不行,哪还敢乱来。

头发打理好,惊蛰又过去取衣服帮她穿上。

顾璟浔昨日答应了容书年,下午要陪她一起去探望容长樽,若非怕闹起来没完没了,耽误了正事,惊蛰还真有可能顺了顾璟浔的心意。

姑娘套好衣服,瞄了惊蛰好几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今日的阳光很好,屋檐上的雪慢慢化去,淋淋沥沥低落廊外。

惊蛰特意取了狐裘,将顾璟浔裹住,又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压着声音涩哑道:“下午要去平南侯府,等晚上回来,咱们再……”

他喉咙噎了噎,说不出后半句话,便又亲了一下顾璟浔的唇,用动作表明他的意思。

顾璟浔用额头不轻不重地撞了他一下,挣脱他的怀抱,哼了一声,颇为绝情地转身,“你想得美,今晚你睡踏脚。”

惊蛰:“……”

他只怔了片刻,便追上去,牵住顾璟浔的手。

让他睡踏脚这种话,顾璟浔不是第一次说了,只不过每次都是她先不忍心,找出各种理由替他免去睡踏脚的惩罚。

她使得那些小性子,作来作去的小手段,惊蛰经了这么多次,却从来没有有恃无恐。

他自始至终,都是尽自己的一切,爱重与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珍视她于他面前的万般情态。

顾璟浔被他抓了手,故意甩了两下,没能甩开。

她撇了惊蛰一眼,满脸写着“这次就先饶了你”。

两人手牵手去了库房,挑了不少东西,又拐到容书年那里。

容书年之前忧思太过病了一场,容长樽和容越从诏狱出来的那一日下了雪,顾璟浔拦着没让她去探望,今日天色放晴,她便打算陪她同去一趟平南侯府。

顾璟浔还挺心疼这个大嫂,她大哥一忙起来恨不能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昼夜不分待在大理寺,成婚快两年了,就没怎么好好跟容书年有过二人世界。

唯一一次闲下来,还是前不久受平南侯府的牵连,被顾政下令闭门思过。只不过想想也知道,那种时候,他大哥和大嫂也没心情柔情蜜意。

容书年性情娴雅知书达理,一直体谅着顾璟连,顾璟浔想着如果换做自己,一定受不了,她恨不能一刻不分的跟惊蛰黏在一起。

当然顾璟浔也不会在容书年面前吐槽自己大哥,她和惊蛰在容书年这里吃过午饭,一起出发去了平南侯府。

刚到门口还没进去,正好又遇上从大理寺回来的容越。

小公子得知谭随文的情况,满脸颓丧,魂不守舍,看到容书年,才终于有了点笑容,急吼吼地跑过来,“姐!”

化雪的天路面湿滑,容越差点摔个马趴,堪堪稳住身形,赧然挠挠头才去拉容书年的手。

几人一块进府去见容长樽,顾璟浔同容侯爷寒暄片刻,见容书年似还有许多家话要与自己父亲和弟弟说,便适时同惊蛰一块出去。

两人带着些补品,去了霜降那里。

霜降之前伤重捡回一条命,入诏狱便多有不适,一直强撑着不曾表露,如今出来后直接病倒了。

惊蛰牵着顾璟浔进门,里屋似乎已经有人在了。

顾璟浔松开惊蛰的手,随意找了张椅子落座,“你去看看,我就不进去了。”

惊蛰点头,推开里间的门,看到屋中的景象,怔了一下。

里面站了不少侍卫,这会儿正围着霜降有说有笑。

众人听到声音,齐齐回头,看到惊蛰也都愣住。

床前传来一阵咳嗽,惊蛰这才走进来,面不改色地绕过众人,走到床边,将带来的补品放到桌上。

霜降便扬起头朝他微笑,“多谢。”

屋里的侍卫们,诡异地静默稍许,又打着哈哈活络起来,聊着方才未尽的话题,只不过都没忍住去看惊蛰。

这些人与霜降的关系一向好,自然对惊蛰也没有恶意,只是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观察着这个把长公主迷的神魂颠倒的人物。

惊蛰全当没注意到众人的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同霜降说着话。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叩了两下,接着是姑娘略带着急的呼唤,“蛰哥哥?”

屋里的侍卫被这一声叫得俱是一呆,看着床边的青年起身往门外走,议论有之,艳羡有之。

房门从里面打开,顾璟浔看到里面塞了一堆的人,表情也懵了一瞬。

众人正要行礼,她回神摆摆手制止,然后拉着惊蛰出来,仰着头道:“我想去你之前的院子看看。”

惊蛰自然无不答应,回头同霜降互相点头示意之后,牵着顾璟浔出了房间。

侍卫们扒着门框探头探脑,等两人走远不见了身影,才又散开,感叹道:“荆祈这是上辈子积了多少德啊。”

……

惊蛰原先的院子,因着地方偏僻,在他搬离后也没人居住。

院门上了锁,惊蛰便抱着顾璟浔,从墙头攀进去。

这屋子虽定期有人过来打扫,到底太过冷清,屋里小榻上连个软垫都没放,惊蛰见顾璟浔要坐,便率先坐下,将人抱到了腿上。

屋里没有取暖的工具,也好在两人穿得不薄,相互依偎着倒还挺温暖。

顾璟浔没骨头一样赖在他怀里,撅着嘴吹他围在脖间的狐裘,软软的毛绒摇摇晃晃,摇得顾璟浔眼晕耳热,心也跟着曳动。

惊蛰亦被她吹得发痒,便侧过头,用自己的唇碰了碰她的唇。

姑娘一口气憋回去,呆了片刻,瞪着眼睛看他,末了又歪到在他怀里,手开始不老实地扒他衣领,扯他腰带。

她脸上依旧一副正经的样子,问起了今早抓捕裴彻的情况。

惊蛰也不知是不想提起裴彻这个人,还是被那在身上作乱的手闹得开不了口,半天只凝着目,敛着眉,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他尝试着去抓顾璟浔的手,刚碰了一下,姑娘就“啪”得在他手背上打了一巴掌,惊蛰手撤开,滚着喉结闭上眼睛。

等身上的腰带真的被顾璟浔扯开的时候,他才睁开眼,蓦地站起身来。

顾璟浔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站定了见他已迅速将衣服理好,哼了一声,裹着自己大氅直接出了门。

她走得很是迅速,几步跳下还附着冰雪的台阶,看得惊蛰心惊肉跳。

青年拔腿追上去,刚要伸手拥她,下一刻又被一巴掌拍开。

惊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红印,忙又去牵顾璟浔的手,举在面前低头看,果然也红了一片。

比手更红得是姑娘的眼睛,濛濛如雾,泫然欲泣,盯得人头皮发麻。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惊蛰:“……”

不等他回答,姑娘又是一下打到他身上,“你肯定是不爱我,话本里的你,遇到我就神思不属理智全无颠三倒四,现实的你,我都这么勾引了,你居然还推开我。”

这等露骨的话,也只有顾璟浔没脸没皮能说出来。

惊蛰一脸呆滞,任由她打了几下,忽然退开,飞身上了墙檐。

顾璟浔一拳落空,人都傻眼了,看着惊蛰当着她的面跑掉,当即就追过去。

她还没跑到墙根,惊蛰已经从上面跳下来,手里还拿着一截树枝,递到她面前。

默了片刻,他又掏出身上的帕子,包在树枝一端重新递过来,“拿这个打。”

顾璟浔盯着青年那一副庄重的表情,默默接下树枝,朝合欢树下一指,“站好。”

惊蛰抬步过去,直接褪去身上的氅衣,放到树下的石桌上。

青年一身玄色劲装,于树下挺立,背着手,清冷的眉眼此刻却潺湲流落暖泉。

顾璟浔绷着脸,拿出了十足的架子,“闭上眼睛。”

青年乖乖闭眼。

半晌,树枝的抽打未曾落下,身上却一暖,惊蛰下意识睁开眼。

姑娘正踮着脚帮他披氅衣,见他睁眼,便笑着在他脸颊上响亮地“吧唧”一口。

“我哪舍不得啊。”

惊蛰一瞬间心如擂鼓,反应过来时,已经抱着身前的姑娘,吻了上去。

他只留恋稍许,便将人松开,只低头望着她,吐息不定,双眸痴痴飘荡着旷野星点火迹。

隆冬干燥,风起云卷,火苗稍稍一吹,便着落无垠。

惊蛰无声攥紧拳头,刚想说什么,院门忽然被人叩了两声。

“殿下,顾大人来了。”院外姜姜的声音响起。

顾璟浔一听,只犹豫片刻:“你同我大哥说一声,我和惊蛰先走一步,让他自己带大嫂回家。”

顾璟连过来,估计是忙里偷闲来接容书年的。

姜姜在门外应声,顾璟浔拉着惊蛰来到墙根处,示意他带自己翻出去。

从外面的小巷回府,路更近一些,没有马车,惊蛰便将人裹在怀里,一路轻功疾驰。

呼啸刺冷的风被隔绝在了大氅外面,顾璟浔贴着惊蛰的胸膛,安心地闭上了眼。

等她再度睁眼,从惊蛰怀里拱出来的时候,已经回了别院之中。

姚嬷嬷正领着人铺床叠被端茶倒水,惊蛰牵她过去,自然而然地帮她洗手,用沾湿热水的布巾给她擦脸。

热乎乎地软布敷在脸上,顾璟浔舒服地叹一声,软软地往惊蛰身上一歪,由他抱着往小榻而去。

屋里伺候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地退下,等人走完门合上了,惊蛰才把人抱到腿上。

他抬眸看看顾璟浔,复又低下,紧抿着唇,脸色僵硬,又好似因屋里暖和的温度,微微发着红。

“浔……浔儿。”

一声唤像是强行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细如蚊讷,磕磕巴巴,“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满意我……我那事。”

话说完,他撇开脸闭上眼,似乎不愿面对又没脸见人。

顾璟浔悟了半天才悟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也没有……不满意。”她凑到惊蛰耳边,热气呵到他耳畔,“就是……我给你打个比方,我觉得你像是给刀上了鞘,用刀鞘磨人,怪难受的,你不如给人来个痛快。”

惊蛰:“……”

顾璟浔说着捧起他的脸,让他正对自己,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应该拿出你之前杀人的气势,快,准,狠。”

惊蛰眼睛无意识睁大,慢慢地瞪圆,神情恍惚。

他心跳如猛虎脱笼乱闯,手脚酸麻,想要别开脸却因被顾璟浔捧着而动弹不得。

拿出杀人的架势,他哪能……

顾璟浔见他僵如木偶,一脸的难以接受,抬手在他身上抽了一巴掌,羞恼道:“又不是真让你杀人,这……这事不该是你们男人无师自通嘛,我又不会,我不教了,你自己想办法学去,学不会你今晚睡踏脚!”

她从惊蛰身上下来,不想再搭理他,末了回头色厉内荏补充:“我说真的,今儿绝对不让你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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