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造作

顾璟浔扑了个空,见惊蛰僵立一旁面红耳赤,噗呲笑出声。

她起身,走到青年跟前,收敛方才那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哄道:“我与你说笑的,别生气了。”

惊蛰搏动的心跳这才平静些许,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璟浔又拉着他重新坐到榻上。

榻旁边放着一张小桌,桌上银制托盘中盛着一串晶莹的葡萄,顾璟浔摸了一颗,亲自剥开递到惊蛰嘴边,“不管你信不信,我来这音华楼,真不是为了听曲儿,更不是来作乐的,你若是不高兴,我以后都不来了,便是来,也带上你一块,好不好?”

她说着,将已经剥好的葡萄戳到了惊蛰唇上。

青年闷不吭声,张口将果肉叼到嘴里,轻咬了一下,唇齿溢起清甜的汁水,引人口舌生津。

顾璟浔瞧他如同被顺了毛的野兽,这会儿总算不再凶巴巴的不让人靠近,禁不住笑意更浓,又捏了一颗葡萄喂给他吃,指腹有意无意擦过他的唇。

鼻尖绕起浓郁诱人的果香,有一瞬间,竟与上次那玉盏中的葡萄酒味道相似。

惊蛰一僵,含在嘴里的葡萄,一时不知该咽还是该吐。

他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了,这会儿终于清醒过来。

他为何要听这些与他毫不相干的解释,为何要留下来受她这些真假难辨的诱哄?

青年囫囵咽下口中的葡萄,见顾璟浔又捏了一颗剥开,下意识后仰躲避,然后,他就看着顾璟浔捻起果肉,送到了自己口中,还伸出小舌,将指腹间的果汁一并舔净。

惊蛰:“……”

身旁的姑娘本就点了口脂,吃了些水果,红唇竟比那汁水四溅的葡萄还要诱人。

惊蛰屏息,又猛然回神。

顾璟浔这边又顺手摸了一颗,剥好了递到惊蛰嘴边喂他,被青年侧着脸避开。她顿了一下,便将葡萄丢到自嘴里己吃,吃完掏出帕子,去给惊蛰擦拭嘴角,又被躲开了。

顾璟浔要笑不笑,手里帕子砸到他身上,“那你自己擦。”

惊蛰接到手中,攒了几下唇,想起这帕子是顾璟浔从身上掏出来的,手一僵,忙又扔还给她。

姑娘也不恼,将手帕折叠,学着他的动作,在自己嘴角拭了几下。

青年看清她的动作,眼睛不自禁地瞪圆,却失语一般,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璟浔收了帕子,又往他身边靠,小声羞赧问:“蛰哥哥,你还记不记得醉酒那天发生了什么?”

惊蛰觉得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头,便冷着脸摇头。

姑娘的神色瞬间变得错愕,眼眶泪珠摇摇欲坠,瘪着嘴仿佛受了极大的苦楚。

惊蛰顿觉不妙,慌忙要解释,顾璟浔那泪珠已经滚落下来,“你怎么能不记得,你那天晚上都对我……”

她话说到一半,欲语还羞,模样煞是惹人心疼,“你是不是不想负责任,呜呜,我可怎么活啊!”

惊蛰:“……”

要不是那天晚上他根本没喝醉,就凭她这寻死觅活的架势,惊蛰都要怀疑自己真的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他僵着脸去捏顾璟浔的后颈皮子,咬牙道:“闭嘴。”

耳边哭声戛然而止,顾璟浔红着眼咬着唇,如同被捏住了命门,脸上一副怕怕的表情,看向惊蛰时,目光怯懦中带着不敢表露的控诉,盯得惊蛰头皮发麻。

明明是她做戏拿捏他,怎么每次都好像他欺负了她一样!

惊蛰捏着她后颈加重力道,咬牙切齿:“你再装。”

“疼……”

姑娘的表情更委屈了。

惊蛰原本顺畅的气儿突地一提,深吸了一口,手松开她的脖子,声音似从磨盘里碾碎出来的,“那天我并未醉酒,我什么都没……对你做。”

“哦。”

顾璟浔收了眼泪,低着头搅帕子,哭声轻细,不仔细听都辩不出来,“可是我记得你那天抱我摸我还压我……”

惊蛰:“……”

他第一次恨自己练就了一副好耳力,旁边的姑娘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入他的耳朵里,跟虫爬似的,不疼,却让人难以忍受。

她这样说,倒是叫惊蛰不能断定她对那晚的事儿究竟记得多少,是全记得还是记岔了。

若是全记得,她说这些话无非是想赖上他,若是记岔了,他要怎么解释他根本没把她怎么着。

惊蛰本就不擅言辞,脸僵了半天,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说一句,她定然还有十句百句等着他,最后结果还不是让他百口莫辩。

沉默许久,惊蛰将脖上的玉球取下来,递给顾璟浔,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平和下来,“往后你若有吩咐,派人到平南侯府知会我便可,不必再用这东西传信。”

他如今的身份,已经被顾璟浔知道了,所以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至于他与侯府的关系,顾璟浔心里若有疑惑,尽可来问,她不问,他也无需过多解释。

顾璟浔愣了一下,这话题转的太生硬,很明显蛰哥哥是不想再提那晚的事。

她并不去拿那玉球,盯着他凄声道:“你是不是怪我这几天都没传消息叫你来我房中?” m..coma

一边说着,顾璟浔一边垂下头,状似落魄:“那天晚上出了那样的事,我以为你会主动来找我的,我等了好几天你都没来。”

惊蛰:“……”

等他都等到戏楼听曲儿来了。

顾璟浔低着头,又忍不住去偷瞄蛰哥哥的反应,见他崩着表情冷着脸,便吸吸鼻子,肩一抖一抖的,别提多可怜了。

其实她那日宿醉醒来后,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干了什么事儿,比如她是怎么灌蛰哥哥酒却把自己给灌醉的,比如她是怎么岔开腿爬到蛰哥哥身上的,比如她是怎么丧尽天良地拉着蛰哥哥的手往心口摸……

甚至一觉醒来后,发现手里居然还攥着一截腰带,一截被刀划断的腰带,可想而知她那晚把人给逼成什么样了。

但这些她能认吗?

当然不能啊!

不仅不能认,还要倒打一耙。

于是顾璟浔继续掩着帕子擦泪,肩膀后背一颤一颤的,幅度不明显,却又一眼能让人察觉,“果然男人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她这话说得幽怨哀戚,好像他真成了那骗小姑娘上床,完事又提上裤子不认人的薄幸男。

惊蛰忍无可忍,双眸隐怒如萦黑雾,声音更是阴沉鸷戾:“你给我好好说话,若再胡言乱语,我就……我就走了!”

顾璟浔:“……”

她做作的擦泪动作都僵了,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掩住鼻口,假装收敛情绪。

别说,这威胁还真威胁到她了。

眼瞧蛰哥哥被逼的眼红气儿喘脖子粗,顾璟浔也不敢再继续胡闹,她还真怕过了火,给人气跑了。

顾璟浔掩面整理好情绪,跟川剧变脸似的,转头就恢复如常。

“那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成了容越的侍卫?”

她不过忙了几天没见他,怎么人就跟容越扯上关系了。

顾璟浔在等他回答的间歇,忽然想起来,之前霍时药能覆灭渠门,还是借了容侯爷的力。

莫非,蛰哥哥如今也与平南侯府搭上线了?

惊蛰听了她问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过去的身份,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青年乌眸轻动,看向身边这个朝他笑得眉眼弯弯,满脸柔情蜜意的姑娘,突兀地想,她若是知道他过去是什么人,可还敢与他靠得这般近,对他笑得这般……美好。

他的心跳又开始不正常,似覆上一层掸不去的尘灰,即便用力搏动,也透不见光亮。

惊蛰开口,声音微哑,“平南侯府招护卫,我便去了。”

顾璟浔知道他在撒谎,却也没有戳破的必要,便气哼哼埋怨:“你答应往后一个月都替我办事,怎么能去做别人的侍卫?”

惊蛰又被她这一套反客为主闹得没办法,只得干巴巴道:“不妨碍。”

“怎么不妨碍,特别妨碍,非常妨碍!侯府有侯府的规矩,白日里不得擅离职守,往后我若要见你,你也只能晚间时候偷偷出来。”

顾璟浔又气又委屈,“我一想着你已经累了一天,便舍不得你再奔波,可我又想见你。”

她说着,眼看又要哭,惊蛰快要败给她这说来就来的眼泪,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你……你见我做什么?”

“见你当然是想你啊。”顾璟浔说得理所应当,想起那晚没能成功的吻,便倾身欺近惊蛰,鼻尖与他隔了半拳的距离,眼皮微垂,盯着他的薄唇,“那,蛰哥哥,你想我们做点什么?”

她越靠越近,眼看就要吻上来,惊蛰浑身僵硬,鸦睫受了惊吓似的乱抖不停,鼻腔呼出的气息短促。

他心口微悸,禁不住滚动喉结,忙偏过头躲避,想到上次那擦过脸颊的湿软红唇,整个人又是一震,手足无措慌里慌张地去推她。

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按到姑娘身上,触感绵软得仿佛能掐出水儿来,惊蛰头脑“嗡”得一声,一片空白。

他僵硬地转过头,屏着呼吸看过去。

那双横亘了伤疤和厚茧的手,准确无误地按在了顾璟浔的胸口两边。

惊蛰:“……”

顾璟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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