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来龙去脉

戴长景跟着皇长孙进入一间气派的大宅,大宅前院假山流水,布置高雅大气。绕过前院走进大厅,一个穿着下人服饰身姿挺拔的人从里间走了出来,见到皇长孙先是下跪行礼,然后屈身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长孙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望向戴长景,随后跟着那人随里间走去。戴长景会意,跟着邵继舟身后一起跟随,而一旁的邵桓已止步于此。

戴长景跟着他们走到一扇房门前,那人推开房门,皇长孙率先跨门进去,邵继舟和戴长景走进屋后,房门立马被人关上。

房间内笔直站着四个身板雄伟的人,一人全身锁链,跪在地上。

“殿下……”

四人拱手震声,跪在地上的人瞬间一个哆嗦,全身打颤不已。皇长孙犹自在圈椅而坐,指了指地上的人,对戴长景道:“看看,认不认得。”

戴长景不明所以,微上前一看,看到跪在地上的人面容青涩,双眸惊骇不已。正是扬州之时,被如是威吓的黑衣人。

“认得。”他如实道:“在扬州之时见过。”

皇长孙拿过桌上一张纸,看了眼后把纸张递给他,戴长景忙上前接过纸张,上面是黑衣人的供述,纸张上满满当当,供述一切来龙去脉。qula.org 苹果小说网

黑衣人自称石温,郑州人士,邻里亲属皆写的清清楚楚,有迹可循。因家中落魄,为照顾病迈双亲,不得不落草为寇,打家劫舍。所劫之人、之物俱悉数可查。机缘巧合之下,跟随同伙到扬州犯案,不慎失手被擒。后被扬州知州尚思敏看中,瞒天过海逃过死刑。为尚大人暗杀与之为敌的人,所杀之人共有七人,一个是扬州前任知府恭如海,一个是扬州知县公孙正,而另外五人皆是在京文臣。

戴长景疑窦丛生,既双亲病迈,又怎会离乡背井,远赴扬州。他若真是尚思敏的人,失手被擒,尚思敏定是第一个拿他双亲做威胁,又怎会亲口说出自己的身份。最奇怪的是,朝中文武朝臣,分为两派。而死的那七人皆不属汉王之派。

戴长景双手奉回纸张,道:“殿下的人,果然与众不同。”

“知道瞒不过你。”皇长孙挥手命人把石温待下去,又对戴长景道:“其实二叔所为,圣上早知内情。这份口供,证据虽足却经不起细敲,信不信全在圣上的一句话。”

戴长景暗暗点头,圣上对汉王多番包庇,可汉王却越来越过分,所图越发明显,圣上对汉王的容忍已临近尽头。之前圣上为汉王毁灭证据,如今只要圣上对汉王的容忍消耗殆尽,皇长孙就能用这些所谓的证据层层追查,打击汉王。

“殿下英明。”戴长景恭敬道。

“从前你与我喝酒聊天,从没对我这般恭敬过。”皇长孙起身走到戴长景面前,目光如炬,“如是都告诉你了。”

戴长景忙道:“是我逼如是说的,与她无关。”

皇长孙眯眼望着他,“你以为我会如何?”

戴长景仍一脸恭敬之色,“草民不敢妄加揣测。”

皇长孙闭上眼睛,胸口起伏不断,一股怒气直窜而上,愤然睁眼望向戴长景,怒道:“我视你为知己,从不愿对你诸加为难。藏宝图一事是我对不起你在先,可我也命少林寺高僧护送。”

戴长景郁愤丛生,对上皇长孙双眸,大声道:“我知殿下一片苦心,从未对殿下心生怨愤,可……”

“不得对长孙殿下无礼。”邵继舟冷声斥责。

“让他说。”皇长孙指着戴长景怒道:“你有什么不满的,全说出来。”

“如是是苏前辈唯一的女儿,他为救太子而死。哪怕如是苦苦哀求,你也不能让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去楼外楼这种烟花之地。”

“如是以死相逼,扬州是江南最富硕之地,我必须派个心腹。”

“扬州瓷器最为盛名,你大可以让她佯装扬州瓷器商,以如是的本领一样能混入扬州官场。”

皇长孙冷睨他一眼,“你也是男人,你最清楚什么地方是男人最易放下戒备的地方。一个瓷器老板娘一个温柔烟花女,你觉得哪一个更能令男人神魂颠倒,无所不言。”

戴长景一时无言,的确,温柔乡英雄冢,尤其是楼外楼,任谁进去了都会从百炼钢化成绕指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戴长景深吸一口气,又问:“敢问殿下,你与我相交,究竟看中的是我戴长景为人还是四方镖局。”

四方镖局虽为圣上做事却从不愿干涉朝堂内政,姑父与沐峰皆性格古板不愿酬酢,可他戴长景却花天酒地无一不好,拉拢了他便等于拉拢了四方镖局。

皇长孙望向邵继舟,邵继舟拱手退了出房门。屋内只剩他们二人,皇长孙才又坐回椅子上,问:“你我相识多久?”

“八年。”

皇长孙兀自点了点头,望着戴长景又道:“我告诉你我知晓四方镖局一事仅在两年前,你可相信?”

戴长景微怔片刻,皇长孙有些羡慕的望着他,悠悠道:“当初我真的很欣赏你,潇洒由心,来去肆意。尤其是你毫无尊卑、阶级之分,与你喝酒谈心最为畅意。我与你的交情全天下都知道,你父亲专为朝廷购置瓷器,四通当铺更是遍布天下,四方镖局又以你为重。你一旦进入朝堂,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于我助益颇多。”

皇长孙微叹了口气,惋惜道:“可你突然发誓此生不进庙堂,这对我无异是个大打击,可饶是如此我也从没对你相劝过半句。四方镖局的沐峰的确是个硬脾气,软硬不吃,可我若拿与你的交情为凭,要你去斡旋,纵然你不答应,对我也必心中有愧。但自始至终,我从说过让你为难的一句话。”

戴长景真诚抱拳拱手,“长景多谢殿下。”

“倘若我非生在帝王之家,定和你做同样的选择。人生苦短,名利富贵皆是镜花水月,唯有肆意一番,才不枉来一趟花花世界。”皇长孙望着他,道:“所以我愿成全你,让你去做我无法做到的事。”

戴长景听着皇长孙这一番话,暗暗叹气,皇长孙一生下来名利富贵皆拥有,自然可以看得那么淡。蓦地想起银酌曾愤怒的和他说过生死之事,他又何尝不是仗着自己身体硬朗任意妄为,哪怕还受着蚀骨疼痛也要溜出门偷喝酒。

戴长景笑道:“殿下受命于天,肩负万民苍生,寻欢作乐的事情只有小民这种无用的人可以做。”

皇长孙被他逗笑,指了指戴长景道:“你啊,永远那么能说会道。”

皇长孙指了指旁边的位子,戴长景坐到凳子上后,皇长孙面带凝重望了望门口,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让邵大将军出去。”

“师父忠君体国,殿下大可不必防他。”

“你说的没错,他的确忠心可鉴。不过他忠的是君,体的是国。他忠心于我,只因我是圣上封的太孙。如有一天,圣上夺了我的封号,改立他人……”皇长孙顿了顿,嘴角浮现一丝自嘲,“我倒是挺佩服二叔的,追随他的人对他才是忠心耿耿。”

“殿下宽厚仁德,追随殿下的人绝不会少于汉王。”

“长景,当初我用藏宝图把你抬出台面实在情非得已。”皇长孙叹气道:“皇爷爷对二叔实在宠溺,二叔有些事情做得的确过分,皆因一个原因。”

戴长景知皇长孙要说出皇家秘事,他本不欲知晓,但皇长孙已起身开口道:“当年清君侧,我爹身体不好,只能固守南京。而随我皇爷爷上阵杀敌的,就是我二叔。皇爷爷甚至曾对我二叔许诺,若有一日登上九五之尊,太子之位便是他的。”

皇长孙负手慢慢走到一边,继续道:“只是之后,皇爷爷终究是根据祖制,立长子为太子,又封了我为太孙。”

戴长景暗叹一口气,为他人作嫁衣裳,也难怪汉王愤恨难填。

“皇爷爷一直对二叔心怀有愧,是以二叔多次以下犯上,皇爷爷皆隐忍不发。四方镖局传来侯仲一的消息,当时我只以为侯仲一与建文帝有关。后来我见二叔行动异常,有一晚皇爷爷单独留他下来,之后他被皇爷爷当众斥责,命他迁往藩地。”

皇长孙在屋内踱了几步,又道:“之后我暗中得知,侯仲一竟是二叔的人,他奉命偷运火药兵器进京,意欲对我父亲暗下毒手。”

皇长孙望了眼戴长景,目光炯炯,“我知道圣上已答应为二叔斩草除根,所以我必须要把镖局放到明面上,搅乱他们的计划。只要侯仲一进京当面质证汉王,哪怕是圣上也无法再包庇他。”

其中曲折,戴长景早已猜出了大概,皇长孙继续道:“我本就头疼如何安排人护送你们上路,又突然听闻四方镖局上京这一趟镖,你竟也掺和进去。我只能在你身上下功夫,故意扯出藏宝图一事,之后又安排少林高僧相助。只有没想到,你们竟会离了镖,少林高僧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一路追随你的踪迹。到最后,皇爷爷始终是替二叔铲除了侯仲一。”

皇长孙无奈摇头,戴长景起身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道:“侯仲一把偷运镖局的名单写在彩珠之上,这份是彩珠上的名单。”

皇长孙目光一亮,拿过名单后微微点了点头,戴长景深深抱拳,恳求道:“这份名单牵连甚广,若不到最后关头,请殿下不要呈给圣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想拿名单压制二叔,令他有些掣肘。”

皇长孙虽信誓旦旦,戴长景仍心中不安,纵然暂时无事,但一旦他坐上了九五之位,这份名单上的镖局对他来说就是如鲠在喉,不除不快。

皇长孙又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过茶杯喝了口茶,平静道:“行了,把金牌信符交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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