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就……小孩和大人吵架，很正常，你不要放在心上。”
干巴巴的，毫无技术性可言的安慰，好在少女音软软糯糯，成功换来陆以衍出乎意料的轻松一哂，“知道了。”
抱着她的人身架逐渐放软了许多，也至此卸去一身防备。
秦悄感觉到了他情绪变化，跟着放松下来。
“嗯，那我、我想继续干活。”
她每次紧张、难过、困惑、疲惫，都会通过干家务活来纾解心绪，就像现在，一颗心不争气地砰砰砰乱跳，她只想快点从陆以衍怀里退出来，老老实实把那一块被弄脏的地毯收拾干净。
陆以衍依言放开她，“擦干净点，我出去一趟。”
他是中途被傅东一个电话喊回来的，现下傅东走了，他得继续去处理没处理完的事务，秦悄松了一口气，“那我做好晚饭等你回来。”
“好。”
目送陆以衍甩着优越的大长腿出了门，客厅里空气清静又清新，秦悄大大舒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现在距离做晚饭还有一点时间，秦悄对刚才在这里上演的那一幕发做了一个复盘，本想从中窥见陆以衍目前的处境，结果越想越乱，想了半天愣是毫无头绪，最后索性给林湘拨了个远洋电话。
林湘和陆以衍是亲戚，应该会比她更清楚地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今年林湘跟着家人一起去夏威夷过春节兼度假了，昨晚估计去参加某个party一直嗨到天明，乍然接到秦悄的电话，加上时差没倒过来，人在电话里呵欠连天的，平时用来唱歌的优质嗓音此时透着一股懒洋洋，“悄儿，你还知道出现一下啊、昨天晚上大家都在群里疯狂砸红包拜年呢，就只有你既不发红包也不收红包，连个泡儿也不冒一下，上哪儿玩去了？”
哪里就只有她了，明明陆以衍也在那个大群里、也从始至终都没吭过声啊！
秦悄当然不会跟林湘说那会她正和陆以衍相对而坐回忆往事，转而直奔自己要说的话题，“一个小时前，傅董事长和傅夫人找到金鹭湾这里来和陆以衍谈判，希望他能改姓，早日认祖归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一听说傅东和李怡找到他们门上去了，林湘睡意消散了一大半，音量骤然拔高许多，“你说谁、傅东？哇！他老人家脸好大啊，怎么好意思趁着自己重病之际逼我哥改回傅姓呢，早干嘛去了？！”
“怎么、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你也知道，我现在脑子不好使，关于陆以衍和他的周边关系，我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所以你说详细点。”
“我知道你想不起来了，我来告诉你，等你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肯定也会被气个半死。”林湘一个鲤鱼打挺从海景房大圆床上蹦起来，换了个适合说长话的舒服坐姿。
秦悄把林湘接下来一连串的话整理了下，大致还原了这起陈年恩怨。
当年，作为京州最杰出的服装设计师，陆漓凭着一系列成衣设计在京州设计圈声名大噪，之后和傅氏影业傅东秘密坠入爱河，在未婚状态下生下了傅家第一个孩子——陆以衍，之所以跟着陆漓姓归根于傅东对这段感情的公然背叛，陆漓出月子那天，也是傅东和李怡大婚之日，宣告着陆漓和傅东的地下恋情彻底崩盘，至此陆漓独自一人抚养陆以衍长大，在陆以衍艰辛的成长路上，不断有不明内情的人冠以他“小三之子”的骂名，而陆漓也成了京州名贵圈人人唾弃的知三当三，这么多年，傅东从始至终没有站出来为他们母子说过一句话，后来因为京州贵妇联合起来带人砸了陆漓的私人订制工作室，陆漓一怒之下出走法国，后来把陆以衍也接了出去，再没有踏足过京州这片土地。
直到傅东突然被查出身患尿毒症，病情严重，主动打电话向陆漓请求让他见大儿子一面，陆漓这才松口让陆以衍回国照料傅东的病情。
原来陆以衍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想想自己这几年伶仃一人的遭遇，就不难想象出他们母子这么多年的艰辛，一股因为心疼陆以衍而衍生出的酸麻涌上心头，秦悄下意识咬紧了下唇，继续听林湘往下说。
“所以说，我大姨对傅家，真的是仁义尽致了，这要是放在旁人身上，大概率恨不得那种渣男早点病死才好，我大姨倒好，还肯让我哥回国照顾他，我哥也如约回来了，那死渣男开出一大堆条件是要上天吗？”
初初知晓事情真相，秦悄陷在巨大的震惊中无法自拔，听到林湘的话，无意识附和了一句，“确实……”继而眉心一跳，突然想到杨慧去世前对陆以衍说过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心中疑团越来越大，她迟疑着问出口，“那个，你刚才说有几家有钱人家的富太太联合起来砸了陆阿姨的店，那些人里面……是不是有我妈？”
猛然听到她这么问，林湘那边显得很是措手不及，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心瞒着她，点了点头，“嗯，而且据我妈后来打听到的消息，那天大姨亲手设计的新一季成品刚从工厂流水线上运到工作室，突然冲出很多人，每人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对着店里刚上新的成衣一顿乱剪，一口气损毁了我大姨那几个月里所有的心血，不仅如此，她们其中有的人拿着喷漆罐，在玻璃店门上喷上小三、下贱之类羞辱人的词语，那群人里面……你妈妈是组织者，她平时就最看不惯大姨，明里暗里挤兑犹嫌不够，最后干脆来票大的。”
你妈妈是组织者。
这话一出，电话两端的人都纷纷陷入到了沉默中。
秦悄浑身打了个激灵，牙齿稍一使劲，嘴唇被生生咬下一块白皮来，她用指甲抵着掌心，尽力稳住自己的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