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陆洲府的小吏之子

他们忙着逃命的时候,务本坊鱼府内,鱼令韦对鱼夕仇拱手恭贺:“恭喜义父,慈恩秘卫司全军覆没,只有几个小鱼小虾逃了出去。现在,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司丞房无恤上任没几天,便盗走《楼兰古墓图》和《楼兰诀》潜逃在外,现在外面没人怀疑这两样宝贝在干爹手里。干爹这一石三鸟之计,秒啊,除掉了眼中刺,得到了宝贝,还顺手把回纥小毛贼清理了!”

鱼夕仇喝着茶水说:“一群毛孩子,乳臭未干,竟然敢跟我斗!卓方子哪个老狐狸找到没有?”

“已派出三十个小黄门在长安城内寻找!”

“就算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到他,我要活的!”

“死了不更好吗?”

“死了有什么用,我要让他活着看我取走遗宝,看着我成立国大业,到时候用他的血祭天!”

想到卓方子,鱼夕仇就气不打一出来。十几年前,他听说了楼兰遗宝的秘密,便想得到,好几次向圣人提议,将九环神杖安置在内宫,都被卓方子阻拦。这次,趁着秘卫司司丞职位空缺,没有人能压住场子,他才趁机除掉了秘卫司,将顺了心意。而且事情的经过,比他想的更顺利。多年前,秘卫司韩潇便有意向他靠近,这些年,韩潇指挥人派出数人挖了数条地道,每次眼看要挖到地宫,却被一块块大石头拦住。时间不等人,去年,他让人在购买了大量火油,塞到密道里面,准备把烧石打洞。这半年,倭岛刺客连续暗杀三个秘卫司司丞,造成秘卫司职位空缺帮了他大忙。前几日,他相等最后一个司丞死了再动手。可是更大的惊喜来了,他在慈恩寺的密探打探到回纥人要找他复仇,回纥人那点力量,他根本不怕,但是若让圣人知道,自己会被忌惮,虱子不大却膈应人。刚好,他让人放出口风,自己要去慈恩寺论法。果然,回纥人想要提前埋伏,被秘卫司全除掉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房无恤那个小毛孩子,竟然真的找到了仆固亥,还丢了自己的性命。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少了卓方子管教,韩潇一句话,秘卫司那些蠢货竟然会全部聚集在地宫,准备找自己复仇。韩潇果然懂人心,点燃了所有火油,把秘卫司和慈恩塔全烧了。

烧秘卫司是小罪,烧了慈恩塔,那可是忤逆的大罪,正给了他清理余孽的机会。

现在,他看着《楼兰古墓图》,已经在做春秋大梦。

鱼夕仇是陆洲人,本名叫何二,原本是清溪郡牢狱小吏之子,顽劣不堪,十分难以管教。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叫何首,比他大两岁,又老实过头,什么都学不会。七岁那年,母亲被父亲折磨至死,父亲便获罪进了牢狱,没过多久,就发配到瀛洲岛。此后三年,哥哥便带着他吃百家饭,看百家冷眼,十分憋屈,也造就了他阴冷恶毒的心理。他十岁那年,哥哥把自己卖到一个姓鱼的财主家,当仆人换点小钱养自己。刚开始,他住在鱼家,鱼老爷对他还不错,让他陪鱼公子读书。但是他根本学不进去之乎者也,整天欺负先生,烧毁书籍,还带坏了鱼公子。

于是,鱼老爷便把他赶出府,让他在街上自生自灭。他便彻底没人管教了,整天和一群比他大的男孩偷鸡摸狗,打架闹事,成了过街老鼠,万人唾骂。

十二岁那年,清溪郡出了一股山匪,这些小混混就跑上山,加入那股山匪。

那些山匪都是些逃兵流民,什么规律都没有,来了就发刀,只要敢杀人,就能吃肉分钱,抢的越多拿的越多。这么无法无天的事,可太合他的胃口了。他们上山第一天,他就拿到了一把寸长匕首,这一刻,五年多来受到的委屈辱骂,全涌上心头,心理越来越变态。看着手里的刀,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杀尽那些欺辱他的人,包括鱼老爷。

当山匪的日子,是他最痛快的日子。隔几天,他就跟着一群心狠手辣的人,去周围村落抢钱抢牲口,回山里就杀牛宰羊,大口吃肉,吃饱喝足找个避风的地方睡觉。如果官兵来围剿,他们就跑进深山密林中躲两天,等风声过了,再出山抢劫杀人。

就这样过了两年,已经把周围抢了个便,再去抢过的村庄,收获少得可怜。于是,他就给头目说,陆洲府城外,有一处姓鱼的财主,家中钱粮丰富,还没有守卫。于是在一个黑夜,他带路,把这帮山匪带到了鱼府。

二三十个山匪冲进门,举着刀遇到男人就砍,遇到女人就奸杀,两个时辰,鱼府内二十多口全杀干净了。

他进了院子,想去找鱼老爷,但是有人比他手快,早就冲到后院杀死了鱼老爷一大家,鱼夫人被一个山匪拖进屋里,很快,屋里传出来女人哭喊求救声。他扔了刀,跑进鱼少爷的房间,看到死在床上的小少爷,狠狠地吐了一口痰,然后换上少爷的漂亮丝绸衣服,在院子里踱步,欣赏奇石、假山、荷花池,朱红的走廊。

就在此时,他看见哥哥挥着手朝他这边跑过来,后面一个山匪举着刀追,哥哥已经吓得喊不出话来。他看着这个没本事的哥哥,没有一丝怜悯,要看哥哥距离自己只剩丈余,山匪追上一刀砍死了哥哥。

过了一个时辰,山匪发泄完了,杀完了所有女人,正忙着收拾财物牲口准备回山。就在此时,数百官兵冲进院子,山匪已经杀红了眼,举刀冲向官兵,很快被弓箭射穿倒地。他看情况不对,赶紧跳进院中的池塘,躲在荷叶之间。

山匪全军覆没,官兵在池塘中抓住了他,看他是个少年,没有下刀:“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在水里泡了半天,冻得颤颤巍巍,官兵以为他是吓得,没有对他动刀。他忽然想起自己穿着鱼少爷的衣服,不如就顶替了少爷的名字吧,他哭着说:“鱼夕仇,这是我家!”

“鱼家小公子?”

他点点头:“嗯!”

问话是官兵头目,也是个阴险奸诈之人。进了院子,他看见人全死了,就开始打这处院子的主意。为了独占这处庄院,对身边的一个兵士说:“鱼家惨遭灭门,无一人生还!”

说完,便示意兵士把已经成为鱼夕仇的何二带到偏僻之处,秘密处理了。

鱼夕仇被绑起来横在马背上,兵士快马把他带到一处悬崖边。鱼夕仇认命了,这几年杀了三四个人,被抓之后在哪都咬砍头。兵士举起刀正准备下手,忽然,一只竹箭飞来,刺穿了兵士脖子,紧接着,一个青衣老者飞出来,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

“你叫什么名字?”

“鱼夕仇!”

“鱼家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夜里山匪闯入我家,杀了我家人,灌饼来救我们,杀了山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个兵士要杀我!”

“肯定是有人觊觎你的家产,你家还有人活着吗?”

鱼夕仇还真入了角色,哭着说:“没了,都死了!”

老者说:“算了,你斗不过官府,来吧,可怜孩子,跟我来!”

就这样,他们顺着山脊下山,到了一处山庄,老者说:“你现在回去也会被官兵杀,不如就在这吧,还您呢个保全性命!”

鱼夕仇被老者的威严吓住了,不敢说话,只好点点头。

就这样,他莫名其妙就成了鱼夕仇,莫名其妙拜入清溪谷。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叫清溪谷,是儒学大圣竹溪仙人的隐居之地。院子里除了五六个仆人,还有一个竹溪仙人的弟子。这名弟子是竹溪仙人找的传人,小时候十分聪慧,长大后,却越来越愚钝。所以他想重新找一个慧根非常的人,把自己的一身绝学传授下去。

相处了几天,竹溪仙人就觉得他非常聪慧精明,只是有些顽劣,那也不妨,认真调教也能改正过来。便把他带在身边,煮茶晒书,让他听自己和来客辩论佛道释,比试天下绝妙武学。

鱼夕仇过得十分郁闷,整日雪溪规矩行为,为客人煮茶,听那些不感兴趣的高谈阔论,每次听完,还会时常被师傅问他的感想。

就这样过了几年,十七岁那年春日,师傅进山闭关修炼去了,他整日无所事事,在谷中游荡,捞鱼抓鸟也算快活。但是还有个大师兄看着他,每次回家晚了,都会被大师兄打。三月底,山中的潮气消退,中午阳光明媚。大师兄便让他把师傅房间的书都晒一下。他拿下几册书,忽然发现书架的侧边有一处木楔子松动了,便忍不住好奇,按了一下,结果整个书架向右移动,脚下出现一个密道。

他顺着步梯下去,往里面走了三丈,忽然眼前开阔,看到师傅正盘腿打坐,身上散发着一圈光晕,背后几道金光与银光纠缠打斗。

“哦,原来师傅是在这里修行!”

鱼夕仇虽然知道师傅不允许人打扰他修炼,但他生性顽劣,可不管那么多,大不了被赶下山,也比现逍遥自在。他走进地宫,看了看,这里原来就是个山洞啊。石洞里面能容纳十几个人,高一丈,三面石壁,上面爬满了青苔和藤条,一面敞开,正好被瀑布挡住外面的视线。

鱼夕仇自言自语:“哦,我就说前几日在山下,看到这瀑布哪里来的金光,原来是这里!”

鱼夕仇故意弄出响动,看师傅一点反应都没有,便走到师傅面前,顽劣劲上来,笑着扯了扯师傅的胡须,瞬间,金光和银光都消散了,竹溪仙人身后的光晕也没了,仙人一口鲜血,喷到鱼夕仇脸上。

“哎,老东西……”说着,鱼夕仇闭嘴了,再怎么说,都是救了自己性命的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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