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凤眸早已变得猩红无比，里面流淌着嗜血的颜色。
他浑身上下，都弥漫着骇人的气息，像是来自地狱一般。
权衡上前，稳稳地抓住他的手。
“凌墨寒，这是医院的规矩，谁也无法保证能百分百救一个人。哪怕你快死了，我也不敢说有百分百的把握，我只能拼尽全力一试。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能不能冷静一下？”
“苏默需要你，她在重症监护室等你。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你现在更应该冷静！“
苏默需要你……这六个字深深盘旋在脑海，如同魔音穿耳。
他自然知道苏默需要自己。
从她遇险的那一刻，她就需要自己。
可是……他在哪儿？
如果陪她一起下去的话，就不会给程樱机会。
是他的错，怪旁人有什么用。
“如果苏默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程家所有人给他陪葬。”
“你疯了！你这样大动干戈，以极端的手段将程家废了，对.H集团肯定元气大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理智？你忘了你这么多年的付出是为了什么吗？你现在就要功亏一篑？”权衡深深锁眉，他知道凌墨寒隐忍四年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现在终于功成名就，有了足够的资本去报复。
但……他此刻竟然要程家付出代价，程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如果短时内连根拔起，对.H的损失也不小。
那么就会让凌国强有机可乘，按照凌家老大的性格，绝对是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我说过，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凌墨寒，我不仅仅是为了复仇而活，现在我要为自己活着。这就是我活着想干的事情，谁伤了她，就等于要了我的命。要我命者，都该死！”
凌墨寒阴冷的说出最后一句话，不带一丝感情。他冷漠转身，大步朝着重症病房走去，头也不回。
凌舒雅紧紧地抓住权衡的胳膊，道：“权衡，你一定要劝劝三哥，他一定是疯了！”
“我劝不住，你也看到了，苏默如果真的有三长两短，他恐怕不只是疯了！”
权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幽幽的说道。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凌墨寒，凌长宁去世的时候，他还能保持冷静，想着对策。可现在……他就是疯子！
凌墨寒换上了无菌服，进入了重症监护室。
苏默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服，还戴着氧气罩。
一旁的生命检测仪波动平缓起伏，发出滴答的声音。
凌墨寒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冰很冰。
她很怕冷，所以每天晚上和他睡觉的时候，都很积极主动地朝他怀里钻，想要取暖。
可现在，苏默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再也不会粘着自己，像个猫儿一样撒娇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她还对自己笑，还咋咋呼呼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不闹不笑了。
他伸手挑开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她的脸很小，不过巴掌大，带着点婴儿肥，所以显得十分可爱。她从未如此乖巧过。
以前生病了，也会迷迷糊糊的闹一闹，喊喊疼什么的。
可现在……
他知道，她一定很疼很疼。
她是个不能怕疼的人，后脑勺重创，皮下组织多处淤血，怎么可能不痛？
他的心，也快要疼死了。
“对不起，都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我应该跟着你的，怎么能让你独自下去呢？”
“你是不是怨我恨我来迟了，那你起来打我一巴掌好不好？”
“你不是怕冷吗？这次怎么不往我怀里钻了？”
“你一定很疼对不对，你别忍着好不好？”
凌墨寒自言自语说了很多，很想她回应自己。
可是没有。
她就像是一尊搪瓷娃娃，很脆弱，仿佛碰一下就会破碎消失一般。凌墨寒亲吻她的小手，眼眶红润起来。
此刻，他不能倒下，他不相信苏默就这样离开自己。
就在这时，体测仪突然发出急促的声音。
危机！
凌墨寒急忙叫人。
医生匆匆赶到，这一次权衡都换上了白大褂，参与此事。
有他在，凌墨寒也能稍稍安心。
“术后发炎，病人陷入了高烧，求生意志薄弱，已经陷入休克。”
“准备电击疗法。”
权衡冷静的说道。
随后所有医护人员都赶紧准备，凌墨寒不得入内，只能在外面看着一切。
权衡显得冷静很多，全程都是他在操控。
他一面看着体测仪，一面不断尝试。
苏默那单薄的身体弹起落下，弹起再落下，如此往返。
她的身子就像是一叶孤舟，在大海中飘零，找不到回家的路一般。
权衡额头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只能心里不断祈祷。
苏默不能出事，不然凌墨寒真的会丧失理智，什么事情都做出来。
能不能拯救他，也只能看苏默了。
许是苏默听到了他的祈祷，体测仪的数据开始正常跑动。
虽然还没有完全走出危险，但这一次总算是抢救过来了。
他们还需要等待那灼心难熬的二十四小时。
权衡出来后，道：“随时叫我。”
“多谢。”
凌墨寒匆匆说了一声，就赶紧进去。
苏默牵引并发症，开始高烧不断，小脸通红，不断冒出汗珠。
她烧得有些糊涂了。
她好像掉入了一个无底洞，是深渊，不见天日。
她求救无门，仿佛都看到了牛头马面。
她是死了吗？所以来到了阴曹地府？
牛头马面大哥来到面前，道：“苏默，你阳寿已尽，跟我们走吧。”“等等，我是个好人啊，这辈子没做过任何坏事，而且还经常做好事，扶老奶奶过马路之类的……”
“老奶奶你也敢扶？”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我不是应该上天堂吗？为什么我会去地府？”
“你说的和我们家是一个业务吗？天堂那是西方的好不好？”牛头马面很鄙视的说道。
“也对哦。”
“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可以说出来，反正说了也没用。”
心愿……
她有什么心愿？
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凌墨寒了，她如果死了，他会怎么样呢？
苏默以为自己看到牛头马面，肯定会吓得两腿发软，哭哭啼啼的。
但是她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冷静。如果是别人，还会回顾自己一生，可是她仔细想了想，自己活了十八年，似乎也没什么可歌可泣的事情。
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遇见了一个好友权菲，还遇见了最好的男人凌墨寒。
如果自己走了，凌墨寒肯定会找个更好的人相伴一生吧？
她斗胆请求，能不能看看凌墨寒以后的样子，会找什么人相伴余生。
结果牛头马面说，凌墨寒天煞孤星，注定孤独终老。
苏默闻言顿时急了：“他那么优秀，怎么可能会孤独终老呢？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我们怎么可能弄错，你就是他最后一段情缘，赶紧走。”
牛头马面催促道。
“走个屁，我走了凌墨寒就没老婆了！我不能走！”
苏默开始挣扎起来。
“你刚刚不是想开了吗？那是他的事，与你无关了。”
“你说无关就无关了，那是我男人好不好！滚边去，我要回去。”
苏默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和力气，直接朝着他们的面门，一人给了一拳。
两人不堪一击，落地打滚。
苏默赶紧逃跑。
她要回去。
她不能让凌墨寒孤独终老，一个人活完那么长的岁月，肯定会很寂寞。
他如果找个更好的，那她肯定心甘情愿的走了。
他必须活得好好的，才能让她安心。
她拼命地跑，可是却陷入一个死循环。
跑不出去……
她很害怕，也很无助。
她突然不想死了，她想要和凌墨寒好好活着。
……“你……真的要离开我吗？”凌墨寒幽幽的说道，声音低沉悲凉。
整个病房，都充斥着绝望的气息。
凌墨寒定定的看着床上的人儿，眼神没有半刻离开过。
这张脸怎么也看不够，镌刻生命力，无法抽离。
“苏默，我凌墨寒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非你不娶。”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字字铿锵。“你这个人怕黑，一个人先走半路上肯定会被自己吓得半死。如果你害怕，那你就等等我，我哪怕毁了.H集团不要，我也会拼尽全力，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我只要我为二哥报仇后，我就下去寻你。”
“你可要走的慢一点，别太快，我怕和你差太远。”
“下辈子你还要是女人，继续做你的蠢女人，我还来寻你。但我保证，不会把你牵扯到这么复杂的环境中，你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我就给你平平淡淡的生活。”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下辈子，让我好好偿还。”
最后……二十四小时到了。
凌墨寒看着墙上的挂钟，瞳孔骤然手缩。
他坚持到现在，再也扛不住，身子踉跄的跌倒在地。
权衡和凌舒雅赶忙进来，将他搀扶。
“不用。”
他抬手打断，独自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深深地看了眼苏默，这一眼很长很长。
良久，他才念念不舍的转移目光。
“权衡，你应该知道如何保存尸体，短时间内，我不想让她离开我。等我处理完事情，看看还来不来得及。”
“你想干什么？”权衡一把扣住他的肩膀，担心的说道。
“我说过，要血债血偿。苏默死了，她们都要给她陪葬，一个不留。”
“你要如何动手？你总要安排个意外，名正言顺吗？”
“名正言顺，只怕帝都的贵族圈都知道是我凌墨寒所为，哪里还需要遮遮掩掩？”
“你这冲动，就算血洗了程家，你肯定会给凌国强抓住把柄。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你是不想活了吗……”
“是。”
权衡的话还没说，凌墨寒就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他从不为自己活着，好不容易从四年前的阴影中走出来，想要好好活下去，可……上天却见不得他好。
“放心，就算我死，也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陪我一起。”
“你这方法太极端了……”
权衡想要劝阻，但是根本没用，他执意如此，铁了心肠。
凌墨寒挣脱权衡，大步出门，权衡赶紧追了上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顾微的惊呼声。
“哥，苏默手动了。”
“你又想框我？”
“真的，不信你看！”
凌舒雅急急的说道。
凌墨寒这才半信半疑的转眸，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总比绝望好。可刚刚转身，没想到权衡一记手刀就重重的砍在他脖子上。
“三哥！”
凌舒雅连忙上前，搀扶住晕倒的凌墨寒，怒道：“你干什么？”
“难道这不是你的权宜之计吗？”
“我说的是真的，苏默的手是真的动了！”凌舒雅气的要命，指了指病床。病床上的苏默痛苦嘤咛出声，声音很小很小，但病房里安静，她们都听到了一丝。
而此刻，体测仪正常跑动，她的心脏越来越有力，所以起伏也大了许多。
权衡赶紧对她进行救治，最后苏默终于脱离危险，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他以为苏默会比凌墨寒早一点清醒，但是他却低估了凌墨寒的毅力，太过强大。
他竟然不到半个小时就清醒过来，看到权衡的那一刻，直接冲了过去。
“如果，你还把我当兄弟，那就不要阻止我。”
“那你去吧，苏默我来照顾，行了吧？”
“什么意思？”
“她现在没事了，高烧也退了，正在慢慢好转。只不过清醒过来，还要几日。”凌舒雅推门进来。
凌墨寒听到这话，鞋子都来不及穿，赶紧来到重症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