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三章

谢灵被质疑也不生气,她露出一抹如云雾般捉不住摸不着却极为好看的笑,在亦浅愣愣地看着她的时候,开口:

“这就要从阿适的身份说起了。”

亦浅眨了眨眼。

表哥从前说过谢适是寒门出生。

但听谢灵的话看来是另有隐情。

“当年,我阿爹到苦庄附近办事,路回晋阳时,在小路地上发现了个婴孩,旁边躺着被裸露出的尖锐树枝穿胸而死的男人。”

“我阿爹怀疑可能是男人被藤蔓绊倒,却不料被树枝所伤,可惜已然没救。”

“小路人迹罕至,若将孩子放任不管难免会召来豺狼,阿爹便将婴孩抱回,取名谢适。”

说话间,谢灵皱了皱眉,似是有什么顾虑。

亦浅疑惑看她,开口:

“灵儿姑娘,怎么了?”

抬眼正好对上亦浅黑白分明真诚的双眸,此时眼前两人是救阿适的唯一希望,谢灵继续开口:

“只是当时还有一事有些令人不解。”

“怎么说?”

“当日包裹阿适的襁褓明显是富贵人家用的珍惜料子,但那日的男子却身着麻衣,因此我阿爹猜测这男人是婴孩家的仆从。”

“可什么情况会有仆从抱着主家的孩子行走在人迹罕至的小道上,而且那小道的终点是苦庄,那里环境极差,庄中人皆是晋阳城大户人家曾犯大错的仆从,终身无望。”

“那仆从为何会抱着孩子送进苦庄?”

谢灵提出疑问。

“这么说,那仆从要么是从主家偷了孩子,要么是听从主子的安排对孩子不轨?”

亦浅心有灵犀般听出了谢灵的言外之意。

谢灵点了点头:

“但当年阿爹回城后曾秘密打听几门大户的动向,并未听说有婴孩丢失。”

“那是由于高门大户多龌龊,若是有人算计孩子,只要说孩子出生时已然断气,若孕妇不被主君在乎,谁又会在意区区一个孩子的生死。”

顿了顿,亦浅又来了句:“有些高门最重颜面,就算明知事情有异,但终会是懒得追究。”

“只是不在意罢了。”

谢灵闻言脸色不由白了白。

亦浅走进又拍了拍她的肩:“那孩子若被高门当做了弃子,纵算找到也无济于事。”

“是啊,反而会引来灾祸!”

谢灵惨淡一笑,轻轻开口,声音飘渺空灵,但又似缠绕着浓浓的忧愁。

“阿适极为聪明,阿爹教他什么他都学得很快。”

谢灵的眼神中充满了回忆与眷恋,她似乎是又看到了那个她心向往之的少年郎。

晋安二十五年。

“阿爹,我要去边关投军!”

不大的院子内,英姿挺拔风发俊美的少年充满意气。

一年长的男子背着手站在少年身前,面容坚毅,轮廓精致五官挺拔,能看出其年轻时定然也是个美男子。

此时他紧皱着眉心,郑重地看向少年,问:

“你想好了?”

少年亦回之郑重:

“阿爹,我想好了!愿斩单于首,长驱静铁关!”

“好!好!好!”

男人一连说了三个好,拍着少年的肩,脸上尽是骄傲与欣慰。

少年亦是极为兴奋,他雀跃地拿起□□舞了起来。

男人性质也起,亦拿枪相和,金属的撞击声带着火花。□□使得上下翻飞、若舞梨花出神入化。两人身形变换,矫若游龙。

□□一横花飘零,松风追月伴我行。

无双人间世如梦,倾奇万世永留名

一阵狂风摆柳,两人均收了□□。

年长男人再次发出一阵豪放的笑声,拍着少年的背,两人走进正堂。

堂内,谢灵笑着分别给两人递了条手帕,又倒了两杯温度适中的水,才说:“吃饭了。”

说罢,便走了出去。

看着女儿窈窕离去的背影,男人突然回头,看向少年:“你从军的事给灵儿说了吗?”

少年眼眸一黯,似乎划过一丝不舍,脸上难免带着些愁云惨淡:“灵儿那般聪明,她早就猜着了,可每回我提,她就转移话题,因此…”

说罢,一脸希冀地看向男人。

男人摸着自个不长的胡子,不上当般摆了摆手:“想得美,要说你自个说,老子可不想当这个坏人!”

顿了顿,有些不怀好意又带着些运筹帷幄的笑:“阿适,你说你这一从军,少说也得有五六年,说不得到时回家就当舅舅了呢!”

“不可能!”

谢适猛地站起来反驳。

男人只自顾自地摸着自个的胡子,闭着眼,躺在摇椅上舒适地晃着,像是看不到少年脸上的不忿,他继续幽幽说到:

“有什么不可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自个不成婚,还要耽误灵儿吗?”

“哪里耽误了!”

谢适跳脚,带着蓬勃的少年意气,断然替谢灵做了决定:

“灵儿不想嫁人!”

男子毫不理会谢适的上窜下跳,又说到:

“你怎知灵儿不想嫁人,我看隔壁的岑秀才就很好,一表人才,又和灵儿青梅竹马,我看堪为良配,要不在你从军前把小定过了?”

“岑溪哪里好了,手无缚鸡之力,小白脸的长相,灵儿不喜欢!”

顿了顿,接着反驳:

“再说他哪里是灵儿的青梅竹马,灵儿的青梅竹马明明是我!”

男子终于抬眼看向不远处气得火冒三丈的少年郎,得意地笑了笑:

“你是又如何,你又不能娶她!”

“我如何不能娶!”

少年顶天立地,身体站得笔直,声音虽高,但带着掩饰不住的郑重:

“我本就想着待我从军归来,再凤冠霞帔,八抬大轿,给灵儿赚个诰命夫人!”

男子不笑了,停下了摇椅,亦是郑重看他:

“当真?”

“自然!”

“不变了?”

“从未变过!”

男人闻言又重新闭眼,摇椅再次摇了起来,一手拿起桌边的核桃把玩,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那你怎知灵儿愿意嫁你?说不定她喜欢隔壁那个白脸书生呢!”

“不能吧!”

就像一盆冷水泼向自个火热的心,谢适挠了挠头,有些泄气地看向男子:

“爹,您说灵儿喜欢我的对不对,她一直对我那般好…”

男人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我又不是灵儿,你问我做甚?”

顿了顿,又加了句:

“再说,灵儿不是对谁都挺好吗?”

语气中充满了不怀好意。

“可灵儿对我特别好!”

谢适大声反驳,仿佛声音高就充满道理,压倒一切。

“灵儿不该待你好吗?”

男人这次翻了个明显的白眼。

谢适不在意男人的嘲讽,只在乎男子话中的隐含意:

“爹,您是说灵儿是因为我是他哥才对我好的?”

语气中充满了不认同。

男人给了个显而易见的表情。

“您胡说!我不信!”

声音震耳欲聋,声波似是要掀起屋顶。

喊罢,少年登登地跑开了。

谢父揉着自个的耳朵,忍不住抱怨:

“自小就爱喊,上辈子八成是个知了!”

“您要是不逗他,他才不会这般!”

一女子聘婷走进堂内,向一边的男人翻了个白眼。

谢父坐直身子,一脸不高兴,嘴里念叨叨:

“果然姑娘大了外向,我这般还不是为了你!”

谢灵的脸红了红,跺脚:

“您说什么都这般地理直气壮!”

谢父好笑:

“你哥姐俩都是这般爱跳脚,阿爹我说什么了?”

谢灵脸上的红霞似是更深了,她翻了个白眼:

“阿爹您什么都没说!”

说罢就要离去。

“不准摔门!”

谢父预见性地大声阻止,顿了顿,又急忙加了句:

“你站住,等一等。”

看见姑娘郁郁地停下,然后手插着腰看他,无奈地笑了笑,提醒: m..coma

“注意仪态!”

谢灵不甘不愿地放下手,端庄地向谢父施了一礼,柔声询问:

“阿爹还有事?”

谢父得意地笑了笑,然后温声问:

“你对阿适是怎么想的?”

又加了句:“阿适是个好孩子!”

“说得我是个坏孩子似的!”

谢灵不情不愿地嘟囔了句。

“灵儿!”

谢父声音大了些:

“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声音带着不容置疑地威严。

谢灵认命地席地坐在躺椅脚踏的旁边,抱着膝盖,难得地露出些许脆弱:

“我不知。”

“你不知?”

谢父不解。

谢灵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翅,在夕阳金色光线的折射下带着说不出的美感。

良久,谢灵都没有说话。

谢父没有催促,只慢悠悠地晃着摇椅。就像许久之前那样,身边是小小的女郎,安谧宁静。

良久,谢灵方轻声说到:

“我只是担心…”

谢父没有催问,只安静地等待。

不经意看见门边地上的人影,又看了看脚边丝毫不察的姑娘,叹了口气。

又过了一阵,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难以掩饰的脆弱和伤感:

“我只是担心阿适只是因为是阿爹的养子才说要娶我!”

谢父再次叹了口气,直起身子,摸了摸谢灵的头,正要安慰,突然一道清朗的少年声从门外传来:

“我从来没有因自己是灵儿阿兄而要求自己娶你。”

“我想娶你从来只是顺从本心。”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灵儿,我心悦你,想与你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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