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

春日里的小雨如丝般清爽,就算撑着伞细碎的雨丝也会随着风飘到人们的脸上。

亦浅站在屋檐下,伸手去接那随意飘洒的雨丝,感受到冰凉细碎的触感,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

“怎么没去检查那缕魂魄?”

白九边问边将亦浅伸出的手抓了回来,发现手中的温度冰得厉害,双眉微皱,就拉着人往屋子里进。

亦浅挣扎了几下,发现白九一点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有越握越紧的趋势,便索性凭着他穿过大堂直接进入内堂之中。

手上一松,肩膀就被人按下,亦浅顺着力坐到了椅子上。还未说什么就见白九出了内堂,随即就听见关门的声音,突然想到什么,抿嘴一笑,然后从怀中掏出招魂铃,摆弄起来。

脆耳的铃声从内室中响起,白九刚撩起帘子就被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心中猛然一惊,抬头却看到坐在内室棺材旁的姑娘笑得一脸灿烂,还在嘴里的话瞬间就被咽了回去。

“阿浅,你稳重些!”

相对无言,少顷,略带无奈的话响起。

亦浅不以为意的转过头,装作没有看到白九看过来的谴责眼神,低头把玩着自个手指,好像刚才的动静与她无关,只是一阵不经意的风。

“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阿浅,我还能不识你的小把戏?”

听到白九先前的指责,亦浅没做反应,只依旧摆弄着手指。

“多漂亮的手!可惜了我昨日才订的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和珊瑚绿松蝴蝶戒,看来它们是没福分出现在阿浅手和腕上了!”

白九话音刚落,亦浅的表情瞬间变得不可思议起来,仔细看仿佛还有些狰狞。

白九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阿浅,你要知道生活不易,镯子戒指够带了就好,首饰够用了就好。”

“你就是个小心眼!”

亦浅猛然将手中的铃铛放在棺材盖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然后瞪视着白九。

白九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又有些好笑:“又说哥哥我是小心眼,你个小没良心。”顿了顿,接着说:“既然订了那就都是你的,还能是别人的不成?怎这大气性,亲戚要来了?”

白九话还未落,只见一阵阴风直朝其面部卷去,大有一副把人吞没的趋势。

然白九却淡然地抬了下手,本十分嚣张的阴风瞬间平息了下来。

只见穿着普通青色书生袍的男子缓步走到亦浅面前,抬手就给了此时目瞪口呆的女子一个脑嘣儿。

看着亦浅捂着脑袋呲牙咧嘴的可笑模样,白九不自觉的眼带笑意坐在了亦浅身边。

“你……”

还未等亦浅将抱怨的话说完,白九就拉了拉亦浅的手,见女子又要炸毛,白九安慰地拍了拍亦浅的手,又变戏法一般从怀了掏出了一支玲珑蝴蝶簪,然后迅速簪到亦浅头上。

亦浅不自在地摸了摸头上的蝴蝶簪,抬眼又正看到白九脸上那一抹包容温柔的笑意,然后脸部开始不自觉地发红。

白九却仿若不觉,仍是自若地抓着亦浅的手,桃花眼里盛满了醉人的笑意,就这么看着亦浅。

亦浅终是不敌,不自在地从白九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低头偷偷将之前手中出的细汗擦去,又抬头看了眼白九,看他还是那副熟悉地风度翩翩佳公子的混蛋模样,不由舒了一口气。

亦浅小心地将簪子扶正,转移话题:

“哥哥你来的正好,正好要探查那一魂。”

说完,亦浅又拿起招魂铃,仿佛之前无理取闹做法的人不是她。

白九好笑地摇了摇头,没有反驳她。

亦浅见白九没有说话,径自就摇了摇手中的铃铛,口里念着绕口冗长的咒语,刹那,屋子里的灯火摇摆,一阵阴风拂过。

亦浅下意识地闭眼,再睁眼时她和白九正站在清晨去的那个河堤旁边,不过不同的是此时正是黑夜。

亦浅一早就知道,黑夜秦淮河要比白日里热闹的多,可没想竟这般热闹。

来往的花船络绎不绝,身着艳丽暴露衣着的姑娘拉拢着岸边的客人,船上传来的欢声,空气中到处都是混杂在一起的脂粉香酒香,她不禁对近日每晚出行的白九刮目相看。

可惜还未等她感叹两句,白九就向后拉了她一把,一个拿着壶酒浑身带着一股浓烈脂粉酒气的姑娘正从她面前跌跌撞撞地走过。

“看着点人。”

温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大概是离得过近的缘故,亦浅甚至能感受到喷洒在耳后的热气,不觉缩了缩脖子,一声轻笑伴随而来,还未来得及发怒,又被白九转移了视线。

“瞧。”

亦浅顺着白九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方才差点与其相撞的姑娘此刻在一颗柳树下,脸上带着甜蜜欢喜的笑容正仰着头与着树上的卫三说着话。

“那笑得快成傻子的姑娘就是唐素?”

亦浅疑惑。

“怎么,我们探查的还有别人的魂魄?”白九反问。

亦浅一噎,不想和他说话了。

树下女子清澈的眼神,还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欢喜。

亦浅看了两眼,开口说到:“瞧唐素那掩不住的欢喜模样。”

又看了看,继续说:“唐素的容貌倒不似她的名字,反倒十分艳丽张扬。”

白九闻言不禁看了她一眼,亦浅被他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搓了搓胳膊,毫不示弱地也向他看去。

白九不想如此,轻笑一声率先移开了视线。

亦浅脸不禁一黑然后扭过头去。

杨柳树上,俊秀的男子笑得温润,秦淮河畔,艳丽的女子红了容颜。

“素素,这金陵可还繁华?”

“甚是不错。”

俊秀男子突然动了动鼻子,似是闻到了什么,忍不住说:“你饮酒了?”

唐素傻乎乎地笑着回答:“当然,好不容易来一趟金陵,怎能不去看看传说中的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

亦浅闻言转头问道。

白九不禁摸了摸鼻子,含糊答到:

“金陵最大的销金窟,里面什么都有,不过听说月前被官府缴了。”

亦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会轮到白九不自在:“看我做什么,我又没去过。”

亦浅无事般转过了头。

这边。

卫三少的眼睛微微眯起,隐约透出几分危险的气息,可说话的语音却是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素素,你是个杀手,应知道酒色最是伤身误事。”

“我就是去看看,也没做什么。”

“再说,前些日子里得了好酒又特邀我去惊鸿山庄品酒的某人是谁?”

说完,便是眼波流转,端的妩媚动人。

艳丽的女人不管做什么都是令人心动的,更不用说是如此,亦浅不禁看呆了。

白九看她呆滞的神色,即使对方是个姑娘心里也还是不痛快,正准备拍拍她的脑袋,却没想到亦浅倒先回过神来。无广告网am~w~w.

“哥哥你瞅,卫三竟也呆了。”

白九顺着亦浅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正看到卫玉专注的眼神和唐素笑弯了的眉眼。

晚风拂过,惊了河里的游鱼,也惊了柳树上卫三少的梦。尴尬地轻咳一下,缓声说:

“素素,我找你有正事。”

“你找我有什么正事,是又惹了祸被卫夫人赶出来了?噢,这回是弄坏了她的什么宝贝,还是又招惹了她的宝贝猫,都说了你没事别老逗弄那只猫!”

卫三一脸严肃,只定定的看着唐素没有说话。

唐素皱眉,继续问:

“都不是?那还能有什么正事,总不能是叫我去杀人?”

卫玉直了直身子,表情更加严肃了,只不过还夹杂着一丝羞赧。

“你真要我去杀人?”

唐素察觉,不可置信地反问。

“对不住。”

卫玉低头轻声道。

“我金盆洗手的盆还是你给我端的,如今你叫我去杀人?”

唐素愤怒。

卫三依旧没有说话,良久又是一句:

“对不住。”

唐素小脸不禁一白,忍不住后退一步:

“为了什么?”

“为她,也为我。”

唐素背在身后的手猛然攥紧,又装作随意地问道:

“她,你又招惹女孩子啦,这次是认真的?”

不等卫三回答,唐素又快速地说:

“你当然是认真的,要不也不会来找我。”

说完,深深地看了卫三一眼,转身离去。

“我应了!”

亦浅瞅着周遭不稳定的空间,想起唐素离开时平静的脸色,微微一叹,又向白九问到:

“魂魄这般不稳定,没事吧?”

“无事。”

白九掐诀施法,不稳固的空间逐渐稳定下来。亦浅不禁轻舒一口气,转身准备向唐素离开的方向跟去。

还没走两步,就被白九拉住,不耐烦地转身问了句“干什么”,就顺着白九的视线看见了倒在柳树上的卫三少。

此时的卫三少不复方才的玩世不恭,也不如他名字中的温润如玉,而是随意颓废地靠躺在树上,望着漆黑的夜空。

只不过不一会,他就重新坐起了身子,脸上又挂起了那风流好看的笑容,又成了那个倜傥多情的卫三少,好像刚才的软弱只是个错觉。

“我瞅着卫三少方才那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许是真累了,他这是肾虚?”

亦浅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咳咳,咳……”

白九一阵猛咳,好不容易止住,然后惊呼到:“亦浅,你平日里都在看些什么东西,这是你个闺阁大姑娘该说的话吗?”

“话本里都这么写的,哥哥怎这般少见多怪?”亦浅竟还指责。

白九气不打一出来:“回头爷就撕了你那些不正经的话本。”

“如何不正经,我看哥哥才最不正经,和卫三就是一丘之貉。”亦浅依旧毫不认输。

白九坚不承认:“道爷最正经不过,从没祸害过旁人家的姑娘,也没有遍江湖的红颜知己。我可有一颗最坚韧不拔玲珑剔透的道心。”

“是不是说好听点就是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呀!”亦浅嘲讽,顿了顿,继而冷笑一声:“我看卫三也是自诩如此呢。”

说完就转身大步离去,躺着也中枪的白九摸了摸鼻子,追了上去。

“你莫要转移话题,你那些话本子都藏在哪,回头我就一把火都给你烧了。”

“哼。”

“你还哼,我还哼呢,哼哼,哼……”

亦浅不耐:

“哥哥,你是猪吗,哼哼哼。”

白九愤怒:

“哼!”

哼声响彻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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