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章 重开殿试

但偏偏又不能明着跟天子讲。

怎么讲,说这是我们利益均分后的结果,有助于稳定朝堂?

虽然事实如此,但这话却绝不能说出来。

反倒是天子给的道理无法反驳。

去年朝堂改组,一下去掉了朝中近一半的职位,许多朝官至今还闲赋着,还取那么多士子干嘛?

且朝廷科考取士人数不定,近年来也是越取越少,天子要减少取士人数,也在情理中……

「有什么不满的,就当众说出来,嘀嘀咕咕,还当这是延英大殿么?」李晔不想浪费时间来勾心斗角,直接提醒道。

几人忙坐直身子,一起向天子请罪:「臣等失礼……」

可到底说还是不说。

说了便成了天子口中的「不满的话」;不说,没法下去交待,恐怕还得捅出乱子来……

孔纬是礼部尚书,又兼国子监祭酒,别人可以不说,他却不能不说,只能颤巍巍立起来道:「圣上欲只取十二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科考已结束两月有余,所定名额也已论定,士子们无不知晓,皆翘首以盼。此时再删减人数,岂不是失信于人?亦于圣上与朝廷的名声有损……老臣以为,还是先取了这四十七人,朝内没有职务,可以先让他们候着,待有了空缺再补录……」

「是啊,是啊,老国公此话在理。」zusi.org 狐狸小说网

好不容易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其余人忙应和道。

李晔怪问道:「什么叫无人知晓?科考乃国之要务,未至放榜时,朝廷所定名额,数目多少,拟取何人,旁人何以知晓?」

「这……」

叫孔纬如何回答。

科考取士所应一切事务,自是朝廷内务,别说是朝外之人,便是朝内其余无关官员,也不得探听。可即便是在盛唐科举鼎盛时期,这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一种说法,其实暗地里,早在放榜之前,谁上榜,谁落榜,已早传得内外皆知,遑论如今这个时候了。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心知肚明。

天子拿这个来做借口,似乎有点不讲道理了……

李晔也没想和谁讲道理,他点名孔纬问道:「孔卿,你身兼礼部尚书与国子监祭酒两职,朝廷科考由你主持,参考学子也多是你的学生,这榜上名录,该不会是你泄露出去的吧?」

孔纬只有慌忙摆手否决:「老臣绝不敢如此,绝不敢……」

李晔再问向殿内其余人:「既不是孔国公,莫非是诸卿?」

其余人也只有争相自保:「臣等实不知情,望圣上明鉴。」

「朕也不相信是在座诸卿。诸卿皆国之砥柱,亦乃朕最亲信之人,断不会行此违制之举……好吧,此事朕也不追究了。科考乃要务,不容再拖延,孔卿下去后便通告此四十七位学子,三日后再考,择优录取,望其好生准备,不要负了朝廷的爱才之意。」

李晔此时再次提出重新录取一事,众人唯诺诺。

若不然,真惹得天子去追究泄露一事,问题将更加严重。

而且听天子话里的意思,将会由他来亲自主持,那谁被选上,谁被淘汰,都出自天子授意,倒也算是有了一个交待,免去了他们的难处。

三日后,四十七名学子坐在了含元殿外。

大唐已有十余年未曾举行过殿试,今日重开殿试,便让这四十七人赶上了,他们无疑是幸运的。且殿试由天子亲自主持,经由殿试录取,他们也多了个响亮的称号,天子门生,更是值得终生骄傲的事。

但他们又都面色凝重,全无喜色,因为最终只取十二人的消息,早有人告知了他们。

他们其中有些人是有真才实

学的,倒还可以稍放松些,而其中还有些纯是因门第关系被选上的,则满心忐忑。他们还记得今日临出门时,族中长辈还亲来叮嘱,面色凝重,若今日殿试不顺,便将其从族谱上除名。

因为所有人都在猜测,天子重启殿试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难道仅仅是因为朝中职务不缺,要减少举子数目;还是别有用心……

比如,借殿试再考为名,来测试这四十七人的真实水平,从而将问题追溯到科考官员身上?

当今天子处处强势,励精图治,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极大。

他们也算是被逼上绝境了,唯有督促族中子弟努力应考,叫天子从答卷中挑不出毛病……

本次殿试由天子现场出题。

天子来了,乘龙辇而来。

四十七名学子忙躬身肃立,待天子入高堂坐定后,再落座,端坐于案前。

随后见天子招了招手,示意韩学士(韩偓)上前,低语一番。

四十七名学子尚迟疑。坊间盛传当今天子果敢善断,不喜虚与客套,此言不虚,竟连一句开场白都没有,便要直接进入正题了……就听得韩学士已面朝他们,朗声道:「学子听题。」

学子们忙铺开纸墨,执笔在手,竖耳恭听。

「西川祸乱久矣,如今东川又起纷争,朝廷先后派有韦国公与杨国老前去平复,却终难见成效,今问策于各俊才,可有良方?」

学子们记录完题目,而后便可以答题。

可他们却落笔艰难。

照理说,这四十七名学子皆进士科应举,而进士科分考三场,一曰试策、二曰帖经、三曰杂文,其中杂文占比最高,但试策也属必考内容。天子此题,便是典型的试问时策。

可问题就在于,这四十七人,其中有几人是真正凭借进士科答卷优异而被拟上榜的?

因而这种典型的试策题,也非他们能答得上来。

况且天子此题还不是一般的试策题。一般的试策,多泛泛而问,诸如政令不通、军旅岁兴、藩镇阻隔等可概而论之的大问题,而不是这种针对一个具体问题,寻求具体的解决之道。

不夸张的说,在座四十七名学子,大多数连如今东、西二川的形势都看不明白,又何谈对策。

他们只能做出努力作答的模样,然后冀求其余人也答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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