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第 67 章

这位许县令所做之事,实在让人瞠目结舌,御史言官们都忙着传看奏折,时不时的摇头感叹其人大胆,来不及发表自己的意见。

蔡、万两人的朋党又担心自家老大参与到这里头的事情,被兴顺帝发现,各个皆提着十二万分的心,搞得朝堂气氛很沉重。

兴顺冷脸高坐于上,望着底下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目光所及之处,紫庭文佩,就是没有那个风.流恣意的少年郎,想到他今天去的地方,复皱眉头,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跪在文官之首的蔡首辅想通了整件事的关键,秦亥绕过自己,动了赈灾的钱,是心大了。

这个被迫冒出头的许桦,和莫名闹出的偷米,绝对不是秦亥能有的手笔。

他这个女婿,自己还是清楚的,要有这样的心思,就不至于闹出钦差被乱民.杀.了,朝廷另派钦差南下的事。

如此说来,连女婿都能贪心不足,跪在他身边的万次辅,是不是也心大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只有一个,自己占着,他便只能等了不是吗?

只看贪污的名单,就能发现自己安插在江浙的得力助手,几乎全然在册,除了身旁亲近之人,还有谁会这么准确的打击蔡家势力,他可不信万道然在江南一点部署也没有。

才入内阁几年,就有了这样的打算,呵!zusi.org 狐狸小说网

蔡首辅冷声道:“此等大逆不道之人,不配为官,陛下切不可对其及党羽过分宽宥。”

离他很近的万次辅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他不否认自己有浑水摸鱼的心,也有这方面的动作,可是许桦偷米的事,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自从那封信后,他便察觉不对,去往江浙的信更是停了下来,本该按兵不动的许桦,竟然成了替罪羊,还闯出了这样的祸事,与自己原定的计划截然不同,可如果不是自己指使,那会是谁?

许桦与秦亥有仇,断然不会替他顶罪,不是顶罪,就只有被人收买这一种可能,那么谁会收买许桦?又付出了什么代价,能说动他这颗石头?

万次辅眼眸眯起,想起今天没到场的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蔡首辅老迈,却还霸着首辅之位不放,老奸巨猾,没准是早就洞察了自己私下的一些动作,借着这次的事情,想再扶一个听话的上来。

瞬息间,万次辅便收敛了心神,附议道:“蔡相公所言甚是,还请陛下重重惩治这等不正之风,肃清官场朋党勾.结的不良习气!”

大佬们撕破脸,就是不一样,什么话都敢说,上场人员里,朋党勾结最多的,难道不是蔡首辅吗?

哦,如果君子之交,淡如水也算的话,李次辅和栾子钰勉强也能算在里头。

往日咋咋呼呼的言官们,现在安静了,没谁想扯进这场浑水里,浙江发生的这些大事,能是许桦和一个什么师爷就能搞出来的?

可消停点吧,他们又不傻,明摆着背后还有人,至于是谁...还真不好说。

计划初步完成的兴顺没有多高兴,甚至有些乏味,离间计,简单,好识破,却少有败绩。

究其原因,不过是两人从未相信彼此,即便是解释了,也不会冰释前嫌,甚至不死不休,也不是没可能。

真是没劲极了,兴顺单手倚头,拿眼神示意身边的内侍宣读圣旨。

为首的许桦逃不过一个死字,底下的那串名单也被画上了朱砂,照着律例,又重了些,抄家查封、父母妻儿皆是死罪,牵连五族流放,遇赦不赦。

圣旨宣读完毕,朝中上下无不寒气直冒,这位少年天子不惧持刀,更不在意名声,与他父亲相比,多了几分先祖威仪,杀.伐果断,难保将来不会成为一代枭雄。

若是栾子钰在这,恐怕也要叹一句的,对有贪污案底的官员尚且如此,那些真动了赈灾钱粮的官员又会是什么下场?

“如此,蔡相公可觉过分?”兴顺眼中.杀.意未曾消退,“万相公呢?觉得朕意如何?”

被单独关照的两人不觉如何,虽然知道兴顺不会对阁老发难,也怕政敌出手,秋后算账,皆伏地,口中称道:“陛下圣明。”心里头想着的.阴.暗扭曲,便压在了台面下。

既是圣明,兴顺就少不了再多圣明一些,随即又让人念了一道封赏的旨意,秦亥被狠狠的嘉奖了一波,赏赐自不必说,重要的是句末之意,分明是在说,等这边有人给你腾了位置,朕就把你调回京。

余下官员的‘贡献’比不上秦亥,赏赐更是薄,就连被调去的五千精锐得到的赏赐都高过他们,仿佛,就是个被携带的,落差明显。

“朕闻浙江商户多有慷慨赈灾者,为首的郝家更是忠心为国。”兴顺不再提那摊子乱麻,面上总算流露出了一些喜.色。

站在远远的郝学敏一听自家名讳,立刻出列,“不过是分内事,暂且担不起圣上夸耀。”

“你是?”兴顺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不过知道郝家有个子弟在朝为官罢了。

郝学敏扣头,“小臣郝学敏,替祖父谢圣上。”

兴顺把资料和人对上了号,摊手一摆,袖子鼓动,“你既谢了,朕少不得给点什么,先记着,待闲了,朕写个字赐给你家。”

郝学敏眉眼一松,嘴角少不得有了笑意,利落的谢了恩,又麻溜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插曲过后,兴顺语气平平的问道:“众卿家可还有事?”

这话一说,就是要撤,新任礼部尚书握着手里的奏折,不知该不该出列,却又想此事未必什么时候能了结,何不趁现在说了?

咬咬牙,快速出列,用最简练的语言,说着老生常谈的事,“圣上青春正茂,后位不可久久空悬,今万事以定,应早做打算。”

双手捧奏,心里跟擂鼓般的紧张,不料耳畔传来了兴顺的应允,“准奏,先定个章程上来。”

被惊喜冲昏了头的礼部尚书,喜难自持,松弛的脸颊抖了两下,这才回了位置。

未曾受到波及的李次辅颇有闲心的打量了一眼兴顺,有些想不透是什么打动了这位天子,让他答应了选秀。

另一边,磨磨蹭蹭的栾子钰到底还是到了段家,绕过清一.色.的水磨群墙,就见到了清溪泄雪,石磴穿云的景象,周遭栽种的并不是什么名贵奇异的花草,而是墨竹、松柏。

伫立在书房门前院子里的栾子钰真有些怂了,这感觉,就跟和父母出柜一样,低头轻叹了一下,就撞见小孩儿清澈的双眸。

不免伸手揉了揉他的小发髻,低声道:“等会儿见了师祖,切记切记,一定要多说几句话,不拘什么,或有学问不懂的也大胆的问!你师祖最是和蔼可亲的一个人了,也最疼小孩子,虽看着有点可怕,但轻易不动怒的。”

周九戈慎重的点头,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拿出了上战场的气势来。

站立在栾子钰身侧的宁仇,眸里带着柔情,就这么看着一大一小,听见了大的那只,心跳如鼓,嘴角沁着一丝笑,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薄茧抚摸着他的肌肤,“有我在,不怕。”

“谁怕了?”栾子钰被宁仇弄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却还装腔作势的拔高的音量,“我,栾子钰,怕过谁?”

“在外面干嘛呢?还不进来!”

“是是是,这就进,这就进。”

宁仇见人一下没了底气,轻笑了一声,拔腿跟上。

虽然耳朵不比宁仇这样练过的,但距离近啊,栾子钰耳尖泛红,面上笑嘻嘻的给他家老师父行礼问好,狗腿的一匹。

“来我这儿做什么?”段非给小孩儿和宁仇倒了一杯蜜水,又把身前的点心推向了小孩儿。

什么都没捞着的栾子钰只能自己动手,饮尽又倒了一杯,还是从前的味道,“许久未见师父,这不是想得紧嘛?”

段非嗤笑一声,心里欢快了一下,却又拿眼睛去瞧宁仇,带着没拜师的徒弟来见他也就罢了,宁仇算是怎么回事。

老人家这么大的岁数,什么没见过,尤其是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有些什么毛病,哪能不明白,只是瞧这个态度,怕不只是结个兄弟,就能停的。

又看向一进来就喊自己师祖的周九戈,不由笑了笑,和子钰当年一样,惯会顺杆爬的,嘴也甜,和抹了蜜一样,这聪明伶俐的劲儿也是如出一辙。

不过,这名字,怎么叫这么个名?

九戈,九戈,眼神瞥了饮蜜如酒的宁仇,又看着自家徒弟,随即冷哼了一声,眉峰倒立。

见场面有些冷下来的周九戈转了转眼睛,奶声奶气的问道:“师祖,徒孙有一个功课不大明白,能给徒孙讲讲吗?”

栾子钰赞许的摸了摸周九戈的背脊,“师父的文学造诣,世上无人能及,你可算是拜对真佛了。”

“欸,狂妄之语,切莫再说了,传出去让人家笑话。”段非对孩子,总是宽宥的,即便知道这是徒弟拉出来的挡.箭.牌,也是柔声轻语的,“你这孩子才多大,钻研学问的事,等上个两年,到时候你才能真明白里头道理。”

说着喊了一句,立刻有小厮进来听命。

段非拉起小孩儿,笑容和蔼,“你师伯正好在家,他有个同你差不多大的小儿,且去寻他顽会儿,别总抱着个书,累坏了身子。”

周九戈才学了几日的诗书,却知道拉着自己手的老人家是真心实意的,他也不是不知好歹,只是...黑黝黝的小眼睛看向师父,得了个笑,这才乖巧的行了礼,跟着小厮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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