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亲吻

浓重的雾气内裹满了丰沛的灵气。

傅灵均抱着怀里的白团子一路穿过沉在浓雾中的铁索桥, 脚尖一点,整个人腾空落到对面的日饲崖之。

日饲崖虽称之为崖,其实也是连绵的数座群山。一入山林, 细微的妖兽活动声响便清晰的落入傅灵均的耳中。

此处被燕从西和江长远镇压过,留下的都是低阶妖兽,纵然只是将近道师境的小辈进入,也不遇到太大的危险。

可是风却吹来了一阵很奇怪的臭味。

淡淡的,夹杂在整座灵气氤氲的山脉中, 有些闷, 带有些许的腐臭, 又涩又腥。

不仅让人不适,还隐隐觉得有些诡异。

“噫呜……”姜糖更难受了, 他在傅灵均的衣服里钻了又钻,蹭了又蹭,隔着衣服觉得不够似的, 贪婪的爪子胡『乱』扒拉着傅灵均的衣服,想要拨出一块可以让他紧紧贴住的肌肤来。

他的身体又热又烫,就像是忽然发了烧, 但那种热烫感比烧还要强烈无数倍。他现在觉得自己被不知从哪儿钻进来的灵气给灌得鼓鼓的, 下一刻就要炸裂开来。

想要被抚『摸』。

想要那只手轻轻地从他的耳朵『摸』到尾巴尖,一点一点将那些扰人的痛苦赶走。

『毛』绒绒的柔软不断地在傅灵均怀里蹭着, 他却不能停下来, 只能在赶路中分出神来, 时不时安抚怀中的绵软团子。

越往深处去,雾气越浓。浓雾几乎凝结成了细小的水滴,从四面八方涌了来,将人团团裹住。空气变得有些粘稠, 明明已是初夏,日饲崖的温度却很低,四面八方穿林而入的风中都带着湿气。

似乎要下雨了。

被封禁的日饲崖似乎与灵朝山脉是两个世界。外面阳光灿烂,一入此地,山雨欲来。

傅灵均快速搜寻着周围能暂时歇脚的地方,昏暗非常的山林中到处都是雾气,视野受阻的傅灵均不小心撞了一只巨大的蜘蛛,此时正盘踞在一颗参天古树,白『色』的蛛网将周围的藤萝和灌木都遮挡得严严实实。

感受到有人来,那只展开八条带着粗黑『毛』刺蛛腿的蜘蛛快速顺着蛛网爬了下来,几乎和傅灵均等高。

姜糖浑身都疼的厉害,却在那只蜘蛛出现的时候,吓得清醒了一瞬间。浑身漆黑的蜘蛛身体下腹,竟爬满了白『色』的纹路。从下往看,拼凑成了一张狰狞的、扭曲的人面。

竟是妖兽人面蜘蛛!

只有成年的人面蜘蛛才能生长到如此规模,类同于人类修为,几乎已经是道仙境才能堪堪与之抗衡。

但按理说,日饲崖并不有这样等级的妖兽才对。

“噫呜……”姜糖又疼又怂,隐隐约约还觉得那只人面蜘蛛在用它那八只猩红的眼珠子在瞪着他。

傅灵均长眸微眯,面无表情地扫过那只叫嚣着想要攻击的人面蜘蛛:“滚开。”

他整个人像是已经出鞘的利剑,散发着森然的冷意。

人面蜘蛛感受到了来自面前猎物的杀意,但那杀意层层包裹着的还有一团炙热到能引飞蛾扑火的精纯力量,香甜味不断从热的小兽身往外扩散,现在的姜糖就像是一个活动的瑰宝,将吸引着周围众多的生灵觊觎着想要撕碎他吃掉。

粗黑的蛛腿拥有着极强的穿透力,除此之外,人面蜘蛛还拥有剧毒,一旦被那些铺天盖地的蛛网缠住,坚韧的蛛网便会牢牢将猎物困在上面,尖锐的蛛腿从猎物的头部慢慢往下,灌入一种类似于强力麻『药』的毒素,猎物整个身体都会僵麻,甚至连蜘蛛的口器钻入头颅,开始吸食血肉也感受不到。

姜糖在浑身的难受中还隐约记起了原文中关于人面蜘蛛的记载,恐惧间又觉得想吐。不知是不是他方才看错了,那颗巨树之下竟零星的堆着好几具白骨,看样子都已经死去了很长的时间。

日饲崖……不是早已封禁,旁人无法进出吗?

人面蜘蛛肥厚的腹部正在震颤,而后下一秒,一张巨大的白『色』蛛网喷洒而出,直直朝着傅灵均和姜糖袭来。傅灵均分出本源灵火后损耗过大,又顾忌怀中的『毛』团子,迅速向后撤去。

巨大的坚韧蛛网黏在了方才他踏足的地方,隐隐还听到枯叶树枝传来的滋滋响声。

傅灵均目前只能速战速决,身影倏地从原地消失,下一刻,侍佛剑回到了傅灵均的手中,只是轻轻一挥,那柄重剑便青绿『色』的黏『液』和血『液』滴滴答答顺着剑尖落下,将纯白的蛛网染得一片狼藉。

在他挥剑的那一瞬间,傅灵均用手挡在了姜糖的面前,将小白狗的脑袋整只罩在了手心。

大块大块的蜘蛛尸块滚落下来,那颗丑陋的脑袋咕噜噜一转,连死去了都还盯着傅灵均怀里的姜糖。

密密麻麻的恶心席卷了姜糖,纵然没有看到凶杀现场,但不妨碍他想吐。

空气里的腥臭味瞬间盖过了先前淡淡的腐臭味。

在日饲崖中,还有着无数虎视眈眈的妖兽。傅灵均抱着姜糖飞速穿梭在密林之内,终于在雾气消散、山雨降临之前找到了一处岩石山脉,选了一个石洞冲了进去。

洞外瞬间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声噼里啪啦砸豆子一般倒了下来,洞内很快变得又湿又冷。

傅灵均指尖飞出一只金红『色』的凤凰盘旋在狭小的石洞之内,驱散了湿冷的寒凉。

“噫呜……”姜糖的理智几乎快要被浑身的灼烫给烧没了。

方才傅灵均一路寻找可以落脚之地,没有时时安抚着他,现在他浑身都又烫又疼,纵然傅灵均现在两只手一起抚『摸』着他,都觉得难受得不得了。

恍惚间,他看见一朵又一朵像是凤凰一样的火焰,带着温热的灵力朝着自己飞了过来。每每火焰靠近自己化开,他的体温就降低一些。

这种感受让姜糖舒适了很多,可却贪婪着想要更多。

昏暗的洞窟内,金红『色』的凤凰火光不断盘旋,火光透过雨幕而出,将茫茫雨幕都映衬得绚丽夺目。

飞舞的火光间,绵软的团子终于安静了些,不再挣扎,仿佛沉沉睡了过去。

大雨滂沱而下,雨声裹挟了整个界,将日饲崖牢牢罩在其中。

忽然,雨声中好像混入了什么别的声音。

傅灵均耳朵微动。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不像是妖兽,听脚步更像是人。

说人似乎也不太对。

随着脚步声而来的,还有类似于野兽一般粗粝的“嗬嗬”声,

傅灵均担心有别的危险,第一时间将那只不再难受打滚的小团子收入纳海珠内,站起身时,侍佛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嗬……嗬嗬……”声音不断靠近。

傅灵均抬眸,眼神冷漠地盯着洞口。

没过多久,从雨幕中走来了一个“人”影。那人浑身衣物破烂、头发『乱』糟糟地被大雨冲刷而下,黏下来盖住头脸。如此遮挡视线,那人却没有伸手拨开『乱』发,反而像是根本不在乎一般,跌跌撞撞地靠了过来。

看身形,是个身材瘦小的男子。

他浑身湿漉漉地闯了进来,肤『色』死白,带着死人的青灰『色』。

那股子一踏入日饲崖便隐约弥漫着的又涩又腥的臭味扑面而来。

“嗬……嗬……”姑且能称得是人的男子行尸没有差别,灰白『色』的脖子由上往下蔓延出数道深青『色』的纹路,双眼如鱼目,四肢诡异而僵直,指甲很长,是墨汁一般的乌黑,尖利而锋锐。口中嘶吼时,吐出的浊气满是腐朽气味。

浑浊涣散的眸子朝着傅灵均看过来,就像是看见了猎物,整个人动作都快了几分,朝着傅灵均扑了过来。

漆黑的利爪锋锐无比,傅灵均往旁边一闪,那人长长的指尖便嵌入了坚硬的石壁内,抽出时血肉已经破开,那人根本感受不到,很快转身继续攻击。

傅灵均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分辨眼前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也能够控制尸体,但他的方法和这种低端的并不相同。只要他想,他能让自己控制的尸体永远的活着,甚至能够赋予一部分神志,让那个死人更像活人。

在几个来回间,他现这个人根本没有意识,也不说话,只是本能的想要杀死他,就像是被炼制失败的傀儡死人。

他对这人失去了兴趣,挥着侍佛剑直接削掉了那人的脖子。

黑红的血『液』淌了一地,腥臭的味道不断蔓延开来。

他双手掐诀,打算将那具尸体扔出山洞,却在尸体腾空的那一瞬间,看到了尸体脊骨出一道极深的狰狞伤疤。

凌『乱』的针脚随意缝合着那道伤疤,隐隐还能从里面透出氤氲的光来。

傅灵均只迟疑了一瞬,下一刻便抽剑破开了缝合好的伤疤。腐烂的血肉往两边颓烂而去,『露』出了一小截莹白的、剔透的骨头来。

“这……”傅灵均有些不敢相信,用剑尖拨动这藏在腐肉里的那截小小的、氤氲着璃光的漂亮骨头,“瑞兽命骨?”

他如何能信这等腐朽的尸体内藏有瑞兽命骨?

瑞兽万年来只剩下他纳海珠内这一只,从泽阳府逃脱时已经失去了命骨。难道让他相信,小兽失去的那一块便到了这具腐尸的体内吗?

这怎么可能?

傅灵均原本只是猜到日饲崖内藏有江长远肮脏的秘密,却没料到竟碰到身藏命骨的腐尸。

他不相信江长远使用那么宝贵的东西去炼制这样一个低劣的尸体,但背后藏着的秘密恐怕还要获得更多的信息才能知晓。

而且,瑞兽命骨入手时不应该这样寒凉。

带着阴狠和怨念。

傅灵均用术法洗净了那截漂亮的命骨,握在手里细细端详。

他并未亲眼见过瑞兽命骨,只是在古籍中看到过一些记载。传闻瑞兽命骨蕴含着无尽天地灵气,能让修士重塑灵根,甚至还有生死人肉白骨这种离奇的功效,入手温润,像暖玉,让人心神安宁。

可是手中的这一块并不是如此。

傅灵均曾被怨魂缠绕过,对怨念为熟悉。这块看去极像命骨的东西被污染了,纵然看着氤氲璃光,实则从里到外都是肮脏。

入手,便有着丝丝缕缕的怨毒缠绕而,漂亮的外表下满是污秽。

反正已经来到了日饲崖,他当然会将有肮脏都挖出来。

处理完一切,傅灵均伸手,想将小兽从纳海珠内取出。

下一刻,温润的柔滑盈满了他的掌心。

软软的,温温的,手指按下时,光滑的皮肤触感极好。

只是短暂的一刻,奇异的电流便从相触的指尖蔓延开来。

傅灵均倏地放开了手。

喉结轻滚,傅灵均僵在原地,半晌,才从纳海珠内拿出一件厚重的外袍,垫在因雨势越来越大而『潮』湿的地面上。

再然后,躺在纳海珠内处处滑腻无处下手的少年倏地被变到了那件外袍,并且在下一个瞬间,被长发裹住的身体被扔了件傅灵均宽大的黑袍。

毕竟已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傅灵均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这一口气并没有松活太久。

“嗯……”被放在地上的少年不适的哼唧了一声。

地面寒凉,还有许多细小的石块。他蜷缩着身子往旁边蹭了蹭,蹭掉了身上披着的黑袍,『露』出了一截炫目的白。

那抹白被黑袍衬的越细嫩,只是看着,傅灵均便能回忆起方才『摸』到的柔滑触感。

他黑着脸将黑袍扯起来再次盖住。

几乎就是下一秒,不安分的少年又从里面蹭了出来,还比之前更加过分,那只软乎乎的小手压着黑袍往下褪,一直褪到了纤软的腰。

妖异长发裹不住『露』出的景『色』,在让人头晕目眩的白中间,透出了桃花般娇妍的粉来。

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缓缓收紧。

傅灵均咬着后槽牙,伸手拽了拽被捏紧的黑袍,拽不开。

又加了些力道,睡梦中的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委屈又可怜,扁着嘴紧紧的揪住那团衣袍,揪得皱皱巴巴,愣是不松手。

傅灵均只好覆那只手,一根一根手指去掰。

掰开一根,软乎乎的手指就来抠他的掌心,然后耍无赖一般又攥了回去。来回了两次,没有耐『性』的傅灵均直接将他的手指掰开了握在自己的掌心。

小小的,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

又像是一只粘人的八爪鱼。

被握住了手的人终于老实了。

傅灵均的力道不算大,可姜糖的意识却在这一刻清晰了些。被掰开的手指依旧有些红,喉头是不是溢出难受的哼唧,仿佛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疼……”他的声音娇娇的,尾音可爱地向扬。

然后那只泥鳅一样狡猾的小手又钻了过来,拉住了傅灵均的手:“好……疼……”

他很疼。

除了被粗鲁掰开的手指疼,还有浑身滚烫的疼。姜糖从方才的沉眠中清醒了一些,但也只是停留在模糊知晓自己身体感受的程度。

他觉得疼,空气里、雨雾里、还有不知从哪里涌过来的灵气太多太多,一个劲儿往他的身体里钻。

那种感受态过强烈,于是不断感觉到疼,就像是灵气想要撑破这具身体,撕碎了他释放出来一样。

以他想要靠近能够缓解他疼痛的人。

姜糖拉着傅灵均的手,本能地抬起了头。半跪在姜糖身边的傅灵均刚想伸手去扶住他,谁料下一刻,就被小八爪鱼缠了。

浑身都难受想要靠近安抚源头的八爪鱼,想要将自己紧紧的和安抚源头装在一起,就像是一只急切的想要钻进一个瓶子,才能感受到世界的安稳一样。

那只瓶子里装着温水,小八爪鱼喜欢那样的温度。

但矛盾的是,小八爪鱼进入瓶子以后,那只装着他的瓶子突然被架到了火堆,瓶子里的水温急速增加,小八爪鱼感觉自己都快要被烫熟了。

拿出来切一切,拌个酱汁,都可以做开始吃了的那种熟。

八爪鱼在瓶子里挣扎了一,横冲直撞以后没有效果,就开始改变了策略——他开始啃那个装住自己的瓶子。

这里啃一口那里打一下,以期许这个瓶子被他弄破了,好放他出去。

坚硬而平滑的瓶子没什么地方下嘴,一路细细地啃下去都没什么着力点,还和嚼石头一样,很是没劲。姜糖不想吃石头,于是靠着本能向,看到了瓶子的标签。

小八爪鱼趁瓶子不备,偷袭了标签。

傅灵均浑身僵得可怕。

他一把按住姜糖躁动的脑袋,将如水一样软绵绵的八爪鱼向捞了捞。

谁料正是这个动作,让怀里的姜糖现了一个新大陆。嘴巴顺着他的下巴一点点往,而后毫不犹豫地咬住了傅灵均的唇。

带着呼吸的温热亲吻凑来时,便如晴日里晒化的雪人,要融入温暖的、令人沉『迷』的大地中去。

“嗯……”姜糖纤直秀挺的鼻子翕动了下,嗅着好闻的淡香味。

继续啃了来。

傅灵均几乎被这放肆的袭击给『逼』疯了!

他几乎醉倒在姜糖浓密而纤长的睫羽中,却觉得这样太不得体,往后退了退。

“你……”姜糖脑海中的语言系统加载的并不流畅,听的时候能听懂大半,可等说的时候,却破碎而凌『乱』,“不,许动。”

他的界被这股好闻的冷香包围了,绵软无力,唯有紧紧搂住面前的人,才能稍稍获得一些力气。

姜糖靠近傅灵均的脸,紧闭的眼睛好像要张开,睫『毛』不断地颤抖着。

“好吃。”

攻击粗鲁且毫无章法,就像是一只撕扯着猎物的小『奶』兽,『乳』牙拽着猎物用力,却根本用不劲儿。

纵然如此,姜糖也觉得自己很努力了,亲累了就靠在傅灵均的肩头,微微侧着,蹭过他的耳朵。

傅灵均的耳垂像是染了血,红得要命。

“唔。”姜糖好像感受到了耳垂往外散发的热度,好心的吹了一口气,让红彤彤的耳垂降温,“烫,吹吹。”

他的语气像是抱怨,却更像是邀赏。

傅灵均的声音哑得厉害,眼底里满是暗涌的波澜,“你……喜欢这样吗?”

火被点燃了,放火的人却毫不知情,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做这样的坏事,对这场大火视若无睹。

姜糖的脑袋就是一团浆糊。

之前被火烧了一半,又凉了一半,现在全部搅合在一起,变得什么都思考不了。

可是他没法思考,本能却更加清晰了。

秀气的鼻尖蹭了蹭傅灵均的耳朵,声音又软又糯,带着轻颤的尾音:“喜欢……”

而后像是不够似的,又急切地重复了一遍:“好……喜欢……”

扑通——扑通——

洞外,大雨滂沱。洞内,盘旋的金红『色』凤凰溢出温热的光,燃烧着傅灵均仅剩不多的理智。

火再一次烧了起来。

他因少年的每一动作,每一句话而燃烧。

傅灵均笑了笑。

他看向了怀里的人,仿佛天上的星辰尽数跌落下来,融在了他的双眸。

“傻瓜。”滚烫的手掌扶住少年无力的脖颈,托着他稍稍抬头。

下一刻,唇印了去:“这才是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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