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祖孙二人的阁楼

本来维娅想主动去和祖母提出阁楼二层的那间房间能不能交给自己安排,没想到祖母却主动来找维娅,她对维娅坦言,要对她交代三件事情。

第一,在祖父临终前的遗嘱中,明确说明阁楼二层的这个房间只属于维娅一个人,她拥有绝对的使用权。

第二,祖母决意自己不会再在家中居住,而是主动搬去离家不远的圣洛伦佐教堂后面的养老院去。

第三,在临离开家之前,祖母会帮助维娅将一些她一个人难以做到的事情完成好。

这倒给维娅一个措手不及,细问祖母为什么会对自己交代这三件事情。祖母慈爱地看着她说:“我亲爱的克里斯蒂娜,自从你父亲亡故,后来母亲离去,直到你祖父也去世,我这个老婆子眼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开身边,内心的滋味我们祖孙二人感同身受。如今只剩你一个亲人,本想自己的余生能有你的陪伴也算满足了,可每晚你在睡梦中念叨的‘永远的现在的空间’,又见摆在你床头的自转方舟,我便不自觉地想起你父亲下葬那天,在墓碑上见到的那行字——‘不只墓碑下属于幽冥,还有靠近天主之时。’这或许就是主给我的喻示。于是我找到圣洛伦佐教堂的神甫,说明了我的意愿。我愿已决,近奉天主。”

说罢,祖母在胸前划了十字,然后拍拍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祖母的维娅的头。

“可是,祖母……”

“不必担心,我在离开之前,会尽力帮你的。”

维娅不太明白祖母说帮自己指的是帮什么,但之后开始计划对阁楼二层房间改造为“永远的现在的空间”之时,她便明白了其中之意。

那一年的暑假刚一开始,“永远的现在的空间”建造计划便从维娅的思维中诞生出来。从二楼房间的基本格局,平面面积、立方体积、屋子顶端结构、房间里如窗户管道电线等辅助设施,都在她的考虑当中。不过由于最开始维娅还在理想层面来规划,里面很多实际困难她很难全面兼顾,所以祖母的帮助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维娅将设计图的初稿交给祖母,祖母不光是按她的原意进行修改,还替她考虑到如何对那些无法避免的设施进行安排。很快,第一次设计方案图完成,祖母雇了装修人员,并买下了上百块大片大片的镜面。施工人员按照设计图对房间进行改造,用了约莫两周的时间将工程完成。

完工后维娅和祖母一起检验,同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所有镜面拼接处的缝隙,让最终效果大打折扣,几乎折叠角度只要超过九十度,那种折射空间的不协调感便异常突兀。如果要形容的话,简直是浩瀚壮美星空之中被撕扯的一道道丑陋伤疤。

镜子之间的拼接问题该如何解决?维娅和祖母用了两天时间商量解决方案,最终决定将连接处的平面镜面全部换成弧形镜面。

经过施工人员的又一番改造,一周后维娅和祖母再次检验效果,对于镜面折叠接触的问题解决得不错,但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

由于整个房间需要将多余的采光源清除,所以此番工程把天窗、侧窗、吊灯等等都无一例外地去掉,这样就使满房间没有一丝光源,镜面反射效果也就无从谈起。因此房间内有光源是必须的,所以光源问题又成为摆在维娅与祖母面前新的棘手难题。

“永远的现在的空间”不是黑洞,更不是虚无空间,那应该是个唯美世界,而且更应该是个光明的世界。维娅这样想。可是,该怎样解决光源问题呢?

就这样,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在她心中,工程也不得不搁置下来。

新学期开学后,一个熟悉的故人再次进入她的生活,他便是那个在汉堡时的老面孔——恩佐·斯塔特。自从帮助维娅回国以后,就再没他的消息。可这一次他亲身来到了巴伦西亚市,是以留学研究生身份到和维娅不同的巴伦西亚的另一所大学深造的。

本来两人虽然身处同一座城市,却并没有实际上的交集。但斯塔特是个国际象棋棋迷,报名参加了校园国际象棋协会举办的一次面向高校的国际象棋混合挑战赛,阴差阳错地和维娅成为了棋盘两边的对手。

起初两人在桌对面四目相对,各自都吓了一跳。可赛场上是不允许双方棋手有言语上的交流,两人只好通过眼神表达彼此的吃惊之意。

从棋艺上说,斯塔特算是位老棋手,水平应远在维娅之上,可此时的他突然面对昔日令自己怦然心动的女生,心中突生波澜。接连算错数招之后,棋局劣势明显,再打起精神想挽回败局为时已晚,最后只得投子认负。

比赛结束后,斯塔特并没有因为输棋而沮丧,反而兴致勃勃地对维娅嘘寒问暖起来。维娅略有些尴尬,只好先勉强应付。斯塔特请维娅吃了午餐,餐桌前聊起分别的时光和自己的近况。

“你别介意,我曾经不自量力追求你的事,已经不会再放在心上了。虽说偶尔还能记起咱们中学时代的过往,青春嘛,难免做些荒唐事。”

维娅一笑,“你这么想最好。说说吧,怎么今天突然出现在巴伦西亚了?”

“我说是巧合你会信吗?其实很单纯,我虽然是奥地利籍,但却是土生土长的穆尔西亚人,离巴伦西亚可不算远哦。夏天在汉堡的大学毕业以后,就决定来巴伦西亚进修工学学院研究生。刚来这里报名了国际象棋比赛,就碰上你了。这不,被你干掉了。”斯塔特说罢,哈哈大笑。

“那倒是真巧了。对了,有卢克和马蒂娜的消息吗?他们有回过汉堡没?”

“你那两个朋友啊,抱歉,我没有注意过。听你说卢克早就回他的奥地利老家了,至于马蒂娜么……我不清楚。”

维娅叹了口气,知道他们俩和斯塔特并不熟,自己想起在汉堡的回忆不免就脱口而出问了出来,自己也觉得有些唐突。

“没事的,不清楚就不清楚吧。话说回来,你现在住在哪呢?学校宿舍吗?”

“学校给我安排了宿舍,但我自己在巴伦西亚新城区那边租了房子,大多数时候都在那里住。你知道吧?就是科学艺术城的南边,离天文馆不远。”

“哦?科学艺术城?南边?”维娅听他说起科学艺术城的南边,不禁让她想起了图里奥和他的“幻境之南”,于是继续问道,“你在那里住了多久了?”

“嗯……我暑假过来的,找这处房子用了三四天呢,住进去到现在大概两个礼拜了吧。不过你知道,我是个轻度路痴,在新的环境里适应方向需要一些时间……怎么?你有兴趣到我的住处去参观参观?”

“不不,算了吧。那你住在那里的不到两周时间里,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不一样的感觉?”斯塔特有点纳闷,“你指的是什么?”他刚问到这里,突然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绷起脸孔说:“难道是那个幻境?”

斯塔特的这个反应让维娅大吃一惊,他脱口而出了“幻境”这个词,让维娅眼前一亮。

“你说什么?‘幻境’?能详细和我说说吗?”维娅追问道。

“是这么回事……”斯塔特稳了稳情绪,然后说道:“我之所以不住学校宿舍而去外面租房,是因为学校宿舍得三个人一间房,你也知道,我不太喜欢在一个新环境和陌生人接触过频。至于说选了那里租住,纯粹是由于那里租金便宜,而且临着科学艺术城,环境非常不错。只是房东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他的屋子时不时会有灵异事件发生,故此租金才很便宜。”

“灵异事件?就是指你所谓的‘幻境’吗?”维娅插嘴问。

“你听我把话说完。一开始他觉得自己说走了嘴,赶忙向我解释,生怕我反悔。我倒是并不在乎什么灵异不灵异,不过他越解释,反倒越勾起我的兴趣来。所以我最终下决心租下这栋房子,倒要看看会出现什么灵异事件。结果……

“结果怎样?”

“呵呵,结果却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斯塔特继续说道,“我住进去后有一个礼拜吧,也没发现什么灵异现象。只是逐渐发觉自己在整栋房间的行为被什么力量所引导着,最开始没怎么在意,后来意识到自己每次放下一些东西时,就在潜意识中往自己喜欢的陈设处集中。比如我很喜欢卧室里放在角落的一架落地灯,每次身处卧室时就会将衣物、背包、床单什么的往那架灯下堆;客厅里玻璃柜上有一个造型很精致的帆船模型,我就会把原子笔、书本等等文具用品集中在它旁边;还有……还有在书房里的成人1杂志上,也有很多我无意中往上面堆的东西。总之吧,这些事情是我在入住一周之后逐渐发觉的奇怪现象。可如果说这便是房东所说的灵异现象,未免也太过牵强了。”

“就是啊,仔细想想,这些事也不算多奇怪,最多表明你是个又懒又邋遢的普通宅男而已嘛。”

斯塔特脸一红,“的确,让你见笑了。不过之后发生的事情,就让我不这么想了。又过了一周以后,‘幻境’的感觉逐渐从住宅里开始出现了。”

“哦?说说说说。”维娅兴致盎然地催促道。

“首先是客厅。那天的凌晨时分,我被奇怪声音吵醒,听起来是隐隐的航船汽笛声。当时想来也许是巴伦西亚港口的船舶传过来的声音,略微清醒以后再一思索,这不可能,港口离科学艺术城太远,根本不可能有汽笛声能传到此。于是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卧室来到客厅,被那一幕如同幻境一般的景象震惊了。那个帆船模型整个在烁烁发光,映照在临着客厅的窗口,一直映射到窗外,直直向科学艺术城那几个标志性建筑的顶端折射而去。同时整个光面中不时传出汽笛声。其实我这么用语言形容你可能感觉不到,那场景没法用别的词语描绘,只能用‘幻境’这个词了。”

“我能理解,”维娅点点头,“我想知道的是,你有没有注意‘幻境’出现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是不是东方隐隐出现鱼肚白,太阳还在地平线以下,马上就要探出头来的时候?”

斯塔特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一开始没注意那个景象发生的时间,直到后来又出现时,我才留意到。”

“不只出现一次吗?”维娅诧异莫名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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