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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立工被闹钟吵醒,看了眼手机,5点。只睡了三个小时。他昏昏沉沉的洗漱,拖着行李下去,马晓涛的司机和翻译在大堂里等着他。

他本来约弗兰克在北京见面,但弗兰克要求改在香港。他只好一大早从北京飞去香港,直奔四季酒店,在四楼餐厅里,看着窗外,维多利亚港风平浪静,对岸的香港会展中心犹如一只巨大的海龟,镇守斯地。

弗兰克是斯克公司CEO,高大瘦长,身体匀称,喜欢运动,尤其是游泳。他进来的时候,穿着休闲西装,满脸笑容,和黄立工、翻译一一握手。

“去游泳了?”黄立工看他头发湿漉漉,问。

“这里泳池很好,像遨游在天空之中,你一定要去体验体验。”弗兰克很愉悦地说。他昨晚抵达香港,黄立工给他在四季酒店定了房间。今天吃完早餐后,他迫不及待换衣服,去顶楼天台游泳池。他在那里游过两次泳,一直念念不忘。游完泳,披着浴巾静卧躺椅上,俯瞰维多利亚港的集装箱船,九龙半岛密织罗列的高楼和川流不息的街道。

“我们吃饭,边吃边聊。”黄立工做出邀请的手势。服务生正在端上前菜,乳猪、叉烧、烧鹅,典型的香江风味。这家餐厅是有名的米其林三星,很难订座,还是马晓涛找人帮忙订到的。

弗兰克坐了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前菜,毫不掩饰对色泽、刀工和摆盘的欣赏,“像艺术品。”

这个英国人不难打交道嘛,黄立工心想。联系斯克公司之前,牛朝旭提醒过他,英国人不好打交道,孤傲,洁癖,夜里仍拥抱着日不落帝国的残梦,沉湎于过往的伟大之中。他们坚信英国的管理模式是世界上最先进的,他们和中国人做生意,但瞧不上,再多钱也没用,不过暴发户罢了。

弗兰克对桌上菜肴兴趣满满,样样都品尝了一下,但他吃得不多。很快就拿起白毛巾,擦擦嘴,搓搓手,一脸我吃好了的表情。

黄立工也跟着停下。

“黄先生,我们谈正事。”弗兰克正襟危坐,说。

“我想和你业务合作。深入的业务合作。”黄立工说。他没有提起并购的字眼。弗兰克打量了翻译一眼,可能也注意到了。黄立工在前期接触时没有明确抛出并购的意向,但话语和姿态有意无意做了些暗示。“在中国区的业务,我们已经有了合作伙伴。”他说,

“日本山岚自动化?”

“是的。”

黄立工用手指在桌子上点了三个点,画出一道折线,把这三个点连在一起。“为什么不直接一点?”他划出一道直线,连接第一和第三个点,“山岚自动化虽然是日本公司,但主要业务都在中国。直接授权给中国公司,不是更好吗?”

“我们是多年战略合作伙伴,一般不会轻易更换的。”弗兰克轻轻摇头。

迂腐还是忠诚呢,在这个利益至上的商业世界里?而且,都不需要他单方毁约,黄立工得到情报,斯克公司与山岚自动化的战略合作还有四个多月到期,正在商谈新一轮续期。夜里仍拥抱着日不落帝国的残梦。黄立工忍不住提醒他,“如果考虑到公司的未来发展呢?中国已经是世界最大的工业机器人市场,目前仍在快速增长。和中国企业合作经营中国,效率高、应变快,而且有本土化优势。”黄立工列举数据,佐证睿立科技在中国的影响力以及市场占有率。

“我知道鲲鹏机器人。”弗兰克说,“我们有个热点议题,中国新工业崛起,说到中国工业机器人,你们是必提的名字之一。”

黄立工和翻译要了一张白纸和笔,身体靠着桌边,离弗兰克近一些,用英文问,“你在斯克公司一年薪水多少?”这句话他事先练过好几遍,虽然口音生硬,但相信英国人都听得懂。

弗兰克有些古怪地看着他,很少有人会这么直接地问这个问题。

翻译起身表达歉意,他需要去一下洗手间。黄立工点头,这个翻译不愧是马晓涛手下,很识趣。自从许茜茜离开后,他最直观的痛苦就是没了翻译。这次来香港,还是靠马晓涛仗义,把手下翻译借给他用一天。

“大约30万英镑。”弗兰克看了一眼翻译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低声说。

黄立工在白纸上写下几个数字,递给弗兰克。弗兰克吃惊地看着上面那行简单的算术式,30*2=60。他抬头看着黄立工,黄立工一脸认真,一点玩笑的意味都没有。

睿立科技销售部门报送上来的销售预测,新年度仅类似斯克公司系统集成需求量在至少100万套。直接从斯克公司订购,比从日本采购或合作,每套单价至少低上2到3欧元,也就是总采购成本直接下降200到300万欧元,换算成人民币就是2000多万的净利润。

对于弗兰克而言,几乎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合情合理地更换一家战略合作商而已。黄立工看到了弗兰克的神情变化,那是人类永恒的内心斗争,坚持与欲望。

弗兰克沉默了一会,说,“我半个月内答复你。”

黄立工听懂了,做了一个ok的手势,把写着数字的白纸拿过来,折叠好,放进自己的上衣兜里,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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