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眠婴的手掌落在顾赟秀的背上，稍稍用了点力道，像是在克制自己，也像是为了让她安心，说：“我知道，秀秀。就是因为这样，这种事情才该在你我更清醒的时候说才对。”
俞眠婴亲亲顾赟秀的脸颊，说：“真的没事。以前跟医生也聊到过……稍微陪陪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顾赟秀失笑：“怎么跟医生聊这种事情……”顾赟秀说到一半，却又转了话锋，“倒像是你会做的。”
俞眠婴语气中不乏得意：“书到用时方恨少，本总裁勤学好问，这不就用到了。”
“那我就陪你休息一会儿，体温降不下来的话不管说什么都要去医院。”
“好。”
俞眠婴头昏脑胀的，不想再说话了。顾赟秀就安静陪着他，时不时去试探他的体温，或者给他擦擦汗。因为顾赟秀的体温比较低，俞眠婴觉得舒服，就喜欢抱着顾赟秀在她身上蹭蹭给自己降温，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
顾赟秀看在眼里，本来想调侃几句来转移注意力的话说不出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你就这么忍着吗？”
“嗯……本来就是被强行催出来的欲|望，再顺势释放不是跟揠苗助长一样？”
“哦……”
又过了一会儿，俞眠婴的呼吸终于平复下来，也不再难受地哼哼，体温降了下去，身上其他的反应也都消了。顾赟秀松了口气，赶紧起来给俞眠婴倒了水喝，然后说：“刚刚让Eric帮忙拿了一套衣服，亲爱的你去换上吧，出了一身汗身上都湿透了。换好了我们去医院。”
俞眠婴还觉得头晕，喝了水也不想动弹。顾赟秀又给他换了毛巾冰冰脸，让他清醒清醒。
俞眠婴把毛巾丢到一边，抓住顾赟秀的手放在额头上，说：“哪都不想去，明天再去好不好。”
顾赟秀戳戳俞眠婴，看穿他的想法：“觉得丢脸了？”
俞眠婴不说话，在床上滚了一圈抱住顾赟秀的腰耍赖一样蹭蹭。
俞总长这么大，商场里摸爬滚打爬到现在的位置，虽然也掉过坑，但是给别人挖的坑更是只多不少，每次都能完全找回场子，还没着过这么下三滥的道呢。
“没事，别人都不知道。”
“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以后小心一点就好了。”
“我又不笑话你，你管别人做什么？”
“诶呀诶呀，我们俞总虽然不小心着了道，但是手段干脆还及时止损，一点没吃亏嘛！这才不叫丢脸，之后找回场子就更不丢脸了。”
“顺便一提，亲爱的这自制力真的可以引以为傲了。”
“啧，你看这冰清玉洁、如花似玉的，你再抱着我，真出了什么事我可……”
俞眠婴气势汹汹地翻身而起，吻住这喋喋不休的不知道是安慰还是调笑的嘴，发热发得嗓子都哑了：“出什么事？”
顾赟秀摸摸毛，笑着说：“换衣服的大事。”
终于把俞眠婴哄起来去换衣服，顾赟秀才又联系了Eric跟他说要去医院。Eric没问什么，只说他们准备好了下楼就可以，他开车就在酒店门口等着。
Eric的电话刚挂，俞眠婴的手机又响起来。
俞眠婴嫌身上出了汗不想直接换衣服，还在冲澡，顾赟秀就到浴室门口说：“亲爱的，有人打电话了。”
浴室的水声停了，俞眠婴问：“是谁？”
顾赟秀看了眼手机上的备注，说：“佟矜。”
“挂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俞眠婴的语气一瞬间变得极其冷淡，几乎透着股让人心颤的寒意，然后什么都没解释，就又开了水继续冲澡了。顾赟秀想到什么，面色不变，也没有细问，直接把电话挂了。
这次之后，佟矜又连着打来好几次，顾赟秀都直接挂掉了。
俞眠婴大概是听见了手机铃声一直响起，直接说：“直接拉黑，别管了。”
“好。”
俞眠婴冲好澡出来，整个人又是神清气爽的，看起来没什么事了，就是没有表情，生气的样子。
顾赟秀抱抱他，问：“是她干的？”
俞眠婴揉揉顾赟秀的头发，这才感觉气顺了点：“八成。”
顾赟秀皱眉，语气都带着罕见的愠怒：“我一直以为她是个精明的人。”
精明的人，应该不会办蠢事才对。
说句难听的话，就是办了蠢事，也不该这么容易就被发现。
俞眠婴才不想分析佟矜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接话。顾赟秀察觉到俞眠婴的想法，也不说了，捏捏他的脸，说：“不知道她还准备了什么，还好是我先到了，要不然不是吓死也是气死了。”
俞眠婴笑笑，说：“嗯，多亏秀秀赶到的快，这一手‘英雄救美’玩得漂亮。”
“那是，也不看是为了谁。”
不过就算佟矜什么“实质性”的事情都能没做到，这怒火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下去，全程没见过她的脸反而更让人觉得憋屈。两人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收拾好东西下楼退了房，刚要走出酒店，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俞眠婴！”
俞眠婴充耳不闻，步伐不变带着顾赟秀继续往外走。
那人却不依不饶，直接跑过来挡在他们身前。
果然是佟矜。
佟矜先是瞪了顾赟秀一眼，咬了咬牙，问俞眠婴：“你就这么走了吗？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问我？”
这话说出来，佟矜已经算是承认了她做过什么。
俞眠婴看都不看佟矜一眼，反而低下头把顾赟秀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顺了顺，说：“好了，走吧。”
好像自始至终他都不是被人拦下来的，而是特意停下来给顾赟秀整理头发的。
佟矜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情，若说一开始是冲动之下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刚才空等半天是心虚使然的害怕，这会儿就是被刺激后全然的极度愤怒。
佟矜失去了理智，喊道：“你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吗？就为了这么个人！”佟矜说着，就要伸手去推顾赟秀。
顾赟秀一手挽住俞眠婴的胳膊阻止他保护的动作，一手看似随意地就把佟矜推过来的手挡下，又反过来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甩到一边。佟矜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就听顾赟秀低声说：“不好意思，让让。”
酒店大堂人来人往，顾赟秀不想引起任何骚动。她是不怕什么，但是她也不想别人看到佟矜以这种不顾场合的发疯姿态和俞眠婴有什么牵扯。
但这种顾虑并不代表顾赟秀会给佟矜留出什么情面。
顾赟秀看似声音不大，但是气势却足，从容不迫的模样更比佟矜体面很多：“顺便一提，不管是不是因为我‘这个人’，他也‘从始至终’都没把你放在眼里过。”
佟矜死死攥着手，她最不想在顾赟秀面前失了颜面，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她虽然没有再喊出来，仍然却声音尖锐：“你算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顾赟秀语气刻薄：“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就这么拦在这里……”宛如一条拦路的恶犬。
佟矜本就不是个生性镇定的人，听懂了这言外之音之后一瞬间就维持不了冷静。她胸腔剧烈起伏，又要上手推搡：“你……你！凭你也配这么说我？不过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我和他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穷乡僻壤半死不活的，你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有什么资本看不起我？”
顾赟秀轻巧地避开她的动作：“凭他打电话第一个找的是我，凭我没用过下药那么下三滥的手段！”
“我下药了又怎么样？一点催|情药罢了，哪个男人没用过？我……”
“呵，”顾赟秀晃晃手机，“还有一句，凭我没你那么大胆，这种事情也敢做。”顾赟秀保存好录音，“不过你这份‘敢作敢当’我是自愧不如的。”
顾赟秀摆摆手：“回见，希望调查的时候你也能这么敢作敢当。”
佟矜原本想得很“好”，只要木已成舟，没人会追究她做了什么。这样的手段必然无法适用于每个男人，但是她自认为了解俞眠婴，觉得以俞眠婴的人品肯定会跟顾赟秀断个干净然后对她负责，而更多的感情，只要给她时间和身份，她也肯定能手到擒来……所以用起这样的招数来佟矜一点也不犹豫。
佟矜觉得自己只有一点没想到，千算万算，没算到俞眠婴中了招竟然也逃得那么快，等她找到人之后连Eric都到了。她豁得出去背后使阴招，却豁不出去当着别人的面纠缠，只能暂时作罢。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又被顾赟秀套了话。
佟矜冲上去就要抢顾赟秀的手机，俞眠婴揽住顾赟秀把她换到自己另一侧远离佟矜，只说了一个字。
“滚。”
佟矜停在原地，死死看着俞眠婴，似是极度难以置信。
这是她第一次从俞眠婴脸上看到疏离冷淡之外的情绪，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俞眠婴表现出来的是厌恶，是不耐，还有愤怒，唯一正面一点的“维护”，还不是对她。
佟矜仔细辨认，那神情中甚至没有失望。
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俞眠婴只是，从一开始就对她没有任何期待。所以就算她做出任何事来他也不会在意，更不会对她失望。
不管是大学的同窗之谊，还是后来多年合作，俞眠婴都没有把佟矜放在眼里过。
她意识到，顾赟秀说的是对的，甚至没有一丝夸张。
而她佟矜也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人——俞眠婴的眼里不是没有例外的，他也不是对谁都恪守原则，只是那个例外的人从来都不是她罢了。
佟矜顿时失了力气，也无法再阻拦了。
若是只有顾赟秀跟她吵，佟矜自认就是吵到天荒地老也不会认输。从做出那种事情之后，她就不要任何脸面了。但是但凡俞眠婴对顾赟秀表露出任何回护之意而对她又丝毫不在意，佟矜就知道，她没有办法吵下去了。
佟矜任由俞眠婴和顾赟秀避过她离开酒店，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后怕起来，颤抖着手打通一个电话，说：“妈妈……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