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李贤一时有些困惑，道：“娘娘说昨夜我兴致浓厚多贪了几杯，我未曾记得提起过何人。”言罢，李贤拿起了手边的长剑放在腰侧，回看紫儿道：“你可是入了魔障？一大早就不知所云，不如让大夫瞧瞧。”语毕，李贤便走出了红帐。紫儿看着眼前晃动的帘子，心下虽有委屈却更是千万个不解，似乎唐王李贤一夜之间如同换了个人一般，眉目里多了几分陌生。
紫儿有些惶恐，因为她隐约觉得，陛下刚才提及沐韵苑时眼里的迷茫，不像是装的。
李贤阔步走上点将台，跟在身后的小将士紧跑两步为陛下撑起了伞，李贤眯着眼睛遥望雨雾连绵的远山，忽而又想起今早杨婷坐在榻前的容颜。心情便愈发愉悦。懒声道：“许久未见如此大的雨了。”
“陛下说得是。”
今日黑云压城，唐王李贤忘记了初见她时，亦是一个沙场。
古有诗云：“苏溪亭上草漫漫，谁倚东风十二阑？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你且看，情深几许最惨淡，了事虽易了情难。
不如再听一折桃花扇。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台上的戏子幽幽吐着唱词，那曲调千回百转，直教人肝肠寸断。
黑无常打门前路过，听见唱词便停了下来。转过头看了看园子，里面唱的又是掌柜的最爱的那一折。平日里掌柜来听戏，那唱花旦的角儿总要在满堂彩后冲他的方向行个礼才会退场，如今天下楼空了大半，戏楼的生意自然不素往日那般热闹。想当初留在天下楼的人平日里最喜便是喝茶和听戏，今日相思引关了门，亦不知这长安戏楼还能唱多久才是个休。黑无常心里想着，不由得兜紧了怀里的三两红豆，匆匆地朝着相思引去了。
此话一出，躺在榻上的杨婷神情一愣，又复喜上眉梢，激动的只顾着看着陛下，不知说什么才好。
李贤亦是大吃一惊，却难掩面上喜色，抓住杨婷的手安抚着她的心情，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唯独紫儿，她守在帘子外面，忽然听到这一消息，在欢欣鼓舞的人群里险些站不稳脚。
她想起了那日，有人一身素衣千里飞骑只为了冒死见陛下一面。她还记得，陛下在帐内饮酒到长醉不醒，念着相思茶却不敢提那人姓名。
可是为何那一夜过后，陛下再也不曾提起大皇子，娘娘却有了喜。
紫儿心里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明明是场喜事，可她丝毫笑不出来。
紫儿本以为自己看懂了，可是到头来，她却成了最茫然的那一个。
是了，主子的事，旁人们又怎么看得清呢。
“掌柜的，新来的红豆给您在这儿搁下了。”
“嗯。”
“掌柜的，这是晌午才从果园送过来的杨梅，您看，新鲜着哪。”
“暂且放那罢，我尝不出什么味道，自然是没什么胃口。”
“……是。”
已是八月了，长安近几日闷得有些厉害，即便是云雾笼着灼热的暑气还是会让人有诸多的疲乏，难免的心烦意乱。
吊死鬼的伤势恢复得很快，眼下痊愈了没多久便又在堂前忙活了起来。见沐韵苑站在柜台里恹恹地写着字，心知定是两个月前见过了李贤一面，掌柜的便再难安下心来。
吊死鬼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走过去问道：“掌柜的，眼看着就要入秋了，那片茶花园子也该打理打理了，不然怕是进了花期难开花呀。”
沐韵苑停了笔，掐指算了算上一次打理的日子，才意识到自己当真许久未曾去过雨深湖了。
“也好，等下你随我去一趟罢。去年冷得早，不知今年会不会如此，还是得照顾着。”
“是。”
且说那厢，李贤照顾着杨婷服药睡下，便轻步踏出了帐子。正午虽过，可日头仍是热得厉害，李贤抹了一把额前的汗珠，呼来紫儿吩咐着备马，随自己出门。
这段时日他连苏晴都未曾见，只是日日寻杨婷。
添得子嗣的喜悦褪下后，李贤心里没来由得一阵怆然，说不清是何种感觉，只想出去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