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广袤无垠的大地铺满惨白,天寒地冻,冰河交错。

银锦长裙包裹的妇人,身上沾满令人发瘆作呕的暗红,手持一柄已被污血遮挡住寒光的短刀,不时留意脚下跨过的死身,如同行尸走肉,目光呆滞绝望。

一番找寻,妇人止住脚步,随着手中短刀滑落,颤抖着缓缓弯腰瘫跪在地,倍加怜悯的扶坐起躺在身前的青年男人,轻轻掸去覆在他衣衫的落雪,爱抚着男人脸颊将他的头紧紧埋入自己怀中,悲痛欲绝。

许久,妇人仰起头,脸上一改哀伤转而浮现出无比欣慰的笑容,随即回手抓过短刀对准自己胸口,目光坚定……

“不要……拜托你千万不要……”

深夜,北境西南边陲的偏僻镇上,独自睡在自家豆花莊店铺二楼的少年心中苦苦哀求。

梦,又是梦。

惊魂未定,少年猛然起身,两手在床上胡乱的摸索着,直到将被褥全部检查一遍,才如释重负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已是近两月内,陆云择第五次在同样的情景中惊醒。好在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和防备,今晚他终于赶在被褥浸湿前成功睁开双眼。

再次确认过身体未如以往醒来后湿得一塌糊涂,陆云择拉回被自己慌乱中掀到一旁的棉被准备重新躺好。一侧头,忽感到有线暖流滑出眼角落在鬓间。

自己在哭?陆云择下意识的将手滑到床头,果然,才触到布枕指尖便传来清凉。

冷汗换做了眼泪,突如其来的改变令刚刚平静下来的内心再次感到不安。带着不解,陆云择坐直了身体,脑海中仔细的回想着梦境中的画面,想从中发现些许造成自己伤心的缘由。

岂料事与愿违,潜意识中本应清晰的记忆,此刻均变得缥缈模糊。以至于开始感到头昏脑涨,隐隐作痛,一无所获。

“娘亲!”

所有努力化作泡影,正当陆云择想要放弃,两个字无端脱口而出。

无意间一抬头,发现纸窗几乎被映得透白,此刻窗外竟亮的几近清晨。远未到天明的时间,陆云择知道那只是月光。

刚刚承受过莫名的强烈燥热,仍感到有些憋气的陆云择想到了什么,搬起屋櫈走到窗前,将屋櫈垫在脚下,尽量小心的用力一推,银色伴着冷气瞬间冲了进来,刺得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陆云择将长衣裹了裹,探出头去。果然窗外的情形和他猜想的一样,皓月当空,云淡星稀,皎洁的月光铺满了目光所至的整个世界。

遥远的正北方向,高耸入云的群山轮廓飘忽中若隐若现,相传那里是神仙居住的地方。群山的顶点没有主峰,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错落小峰环抱而成的一个半环,在月下亮着明光,远远望去,宛如一轮倒挂的巨大新月,月环仙山的名字由此而来。

当然不曾有人真的见过仙,一切传说也不存在任何哪怕稍微有力的考证。但这并不妨碍当地以方富来为首的精明商家们,就此大做文章。

陆云择家所在的镇子位于北境西南边陲,共有千余户人家,依水而建,形状狭长。整个镇子只有正中间一条像样的街道,贯穿南北。两侧多为二至三层的商家木楼,唯一显得有些突兀的五层建筑,便是方富来开在豆花莊正对门的客栈,名曰:“月下阁”。

镇子古时本取流经的南水河“南水”二字为名,大约十年前的一个雨后傍晚,为了提升镇子名气,吸引外来的客人。拿定主意的方富来,约上了包括陆占明在内的众商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去了镇上最有名望的老人家里“请命”。

当晚方富来便率领众人推倒了位于两端街口,书写着“南水镇”三个黑漆大字的破旧木质牌坊,并像怕有人反悔似的,不顾木头上未干的雨水,倒上几大桶灯油烧了。

在这种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上,极少愿意破财的方富来很是舍得。

此后又过了不几日,新的石质牌坊立了起来,镇子也换了新的名字,“仙月镇”。

平日不善言谈的陆占明每每向外来人聊起此事便来了精神,换了个人一样,手舞足蹈,夸夸其谈。

陆云择挺看不上父亲的添油加醋这一点,他明白,以自家豆花莊这样勉强糊口度日的营生,当时的父亲能起的作用更多的不过是凑个人头,壮壮声势罢了。

更名后的镇子加上各种重新被挂上嘴边的传说,果真吸引了更多的外来人至此。求仙问道的,算命卖药的,甚至耍猴卖艺的……地处偏僻的镇子,几年间竟逐渐繁华热闹起来。

这一点就连懂事后的陆云择也佩服方富来的头脑,但镇子更名受益最大的也还要数方富来,每次看到他站在客栈门口冲着客人咧嘴大笑,露出那颗闪亮的金牙,陆云择就气不打一处来。

金半仙儿是在镇子更名后的第四年才来到镇上的,这个吃得明显发福的算命先生,在当时六岁的陆云择看来丝毫没有自己理解中的仙风道骨。

方富来倒是难得的热情,以至于确认了金半仙儿想要长期留在镇上,特意让伙计在店中扯了一套桌凳摆在门口送予他当做摊位。

对此,知道方富来从不相信神魔鬼道的陆占明很是不解,直到后来一次在豆花莊的闲聊中,方富来才不经意说出了自己是想靠金半仙儿拉生意的意图。

方富来在生意上,真是花尽了心思。

初来乍到之时金半仙儿“生意”并不好,就连陆云择也觉得这个油光满面,体型长得和方富来几分相似的老头儿没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个打着测字算卦的幌子混吃喝的游荡骗子。

何况仙月镇上的人们,大多已听过太多神乎其神的故事,生活又极为平淡,根本用不到别人来为自己预测前程,指明道路。

金半仙儿倒也不在乎卦摊一天天的冷清,天明而来,日落则走。没有人直到他睡在哪里,吃些什么。

当然,也可能除了陆云择这样的好事鬼,本就没人去在乎这些事情。

曾有那么几次,陆云择存心故意出门去靠近金半仙儿,借机偷瞄着仔细观察,越看越觉得他和方富来长得相像。

遂大胆的猜想金半仙儿会不会是方富来失散多年的亲爹,这样一来,方富来会让他在月下阁门前摆摊,还送给他桌凳便说得过去了。

一定是这样的!陆云择心里悄悄笃定,然后强忍着直到跑回豆花莊才开始大笑。秦云见了问他缘由他也不答,以至于被秦云误会儿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的病。

金半仙儿的扬名是他到仙月镇半年之后的事情,那日一早,陆占明正准备送姐弟两个到教他们习武的巫先生住处,一出店门,正巧碰见方富来领着镇上的几位大夫,心急如焚的赶往他位于月下阁客栈后面的家中。

得知是方富来那年纪与陆秦双相仿的小儿子方冕,从昨夜起忽然昏睡不醒,陆占明遂让姐弟二人重新返回自家店中等待,自己则快跑几步追上方富来前去帮忙。

陆占明跟着方富来和几位大夫一同进到房间,只见昨日傍晚还在活蹦乱跳的方冕,此刻平躺在木床上一动不动,任凭方富来和妻子如何呼唤都没有反应。

几位大夫劝退了碍事的众人,围到床前,互相探讨着用尽了各种手段,最后都只换来个面向焦急等候的方富来夫妻摇摇头,建议为孩子准备后事的答复。

“何不让门外那个算命的先生试试?”稚嫩的声音从大夫离开后,再次凑到方冕床前的众人身后传来。

感到嗓音熟悉的陆占明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陆云择也跑进房间来。

“小孩子胡说什么?”陆占明怒道。

方富来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拦住了即将发火的陆占明,急忙对众人道:“对对对!这孩子说的没错!冕儿可能是中了什么邪,所以大夫们才治不好,你们快去把金先生请进来!”

“快去呀!”见众人不动,方富来急到嗓音变声的命令道。

众人这才慌忙的挤出门去,奔向月下阁客栈门前。

可能金半仙儿自己也没有想到,被人们冷落了大半年后,这一天忽然会受到如此的重视,几乎是被众人拥着来到了方冕的房间。

“金先生,拜托您了!”方富来哭丧着脸作揖道。

金半仙儿扶起方富来,拍了几下他的肩膀,简短安慰后,走到床前翻开方冕的眼皮看了看,回头淡定的对众人提前说明道:“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若成了,不求你们感恩戴德,若败了,只求大家不要怪罪。”

“先生莫怕,找您来已是危难关头没有办法的办法。先生若是医得好小儿,我奉先生为我一家恩人,即便医不好,那是也小儿命该如此,绝没有人敢为难先生。我只求先生,能看在先生一来仙月镇,我便与先生相交的薄面上,竭尽全力!”冷静下来的方富来,理智的可怕。

见金半仙儿将视线移回到方冕身上,众人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般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他的诊断。

只见他小心的将方冕扶着坐起身来,一只手按在方冕的肩上稳住他的身体,另一只手则手指弓成爪状,不停的在方冕头上用力的抓弄起来。

“抓抓毛,抓抓毛,妖魔邪祟快走掉……”金半仙儿口中念念有词。

陆云择听到如此敷衍的“咒语”,简直要笑出声来,只是因为忌惮如此场合中的紧张气氛,才强忍着没敢放肆。

也不知金半仙儿念了多少遍“咒语”,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停了下来。

以为一切结束的方富来刚要凑上前去看个究竟,金半仙儿继续了自己的动作,用之前弓成爪状的手,快速的拔下了自己头上充当发簪的木签,紧紧握在手中。

重重的一拳打在了方冕的后心,金半仙儿手中的木签应声折断。

“咳”方冕发出一声轻咳,众人喜出望外。

扶着方冕缓缓躺下的金半仙儿,转身拦住了冲到床前的方富来夫妇。

“二位莫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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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

“金先生有话请讲!”激动到快要哭出来的方富来夫妇遵命的等在一旁。

青衣少女疑惑的摇了摇头,不在乎的说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像师兄一样姓凤。”

“这你就错了,兰曦婆婆的凤可不是名字或姓氏,而是指凤族。你凤琴师兄可无法和她老人家一起相提并论。”一直默默听着师弟师妹聊天的黎泽,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这样吗?”青衣少女有些不信黎泽的话,向凤琴确认道。

“黎泽师兄说的没错,那兰曦婆婆是远古的凤神,据说已经活了多少万岁。连仙主师傅也要尊称她一声婆婆,我这样的无名小辈,怎敢和她相提并论。”凤琴苦笑着说道。

说到这里,凤琴顿了顿,又对走在前面的黎泽说道:“对了,二师兄不是在那仙鉴阁读了很多古籍,想必知道很多凤族的事情,不妨说与咱们师妹听听。”

听凤琴这样说,青衣少女跑到黎泽身前,张开双手把黎泽拦停了下来兴奋的说道:“师兄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黎泽被拦住去路,只好停下脚步回答少女,“我也只是以前在古籍上看到过一些关于龙凤的传说。古籍记载远古时期天地初开,云水生龙,雷火化凤。龙潜青水涧,凤居梧桐栖。龙凤都是远古的神明,只不过后来龙凤都遭遇劫难而销声匿迹。后来凤是经历了浴火涅槃,才得以重生。”

“既然如此,那我们快去看看啊!”青衣少女听得兴奋起来,拉起凤琴的手,便向镜月殿跑去。黎泽阻拦不及,只好也跑着追了上去。

“师妹你等等,师傅说了,不让我们贸然过去,免得冲撞了凤婆婆!”凤琴边跑边喊道。青衣少女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丝毫没有放慢脚步。

待三人绕过祭天坛,急匆匆的来到拜月庭,正巧碰到众人从镜月殿中走出来,为首的正是仙主钟万崇。钟万崇身旁一个身穿宽大红衣的妇人,在一片银白穿着的众人中格外显眼。

“你们几个!”钟万崇看到慌跑来的三人厉声呵斥道。

“女儿拜见爹爹。”

“凤琴拜见师傅。”

“黎泽拜见师傅。”

三人跪拜在钟万崇面前,几乎齐声喊道。

“怪我管教无方,弟子们没有规矩冲撞了兰曦婆婆,还请您多多恕罪。”钟万崇侧身对身旁的红衣妇人凤王兰曦说道。

“不碍事,年轻人有些活力也是好事,仙主不必过于严苛。”兰曦笑着说道。

“还不快拜见兰曦婆婆。”钟万崇对三人命令道。

三人跪着侧了侧身,齐声拜道:“拜见兰曦婆婆。”

“都起来吧。”兰曦温和说道。

黎泽和凤琴随即起身,弯腰低头将双手拱在身前拜着退到一旁。只剩下青衣少女还跪在原地不停的打量着身前的兰曦婆婆。

青衣少女发现,眼前这位身穿红衣的兰曦婆婆长得很是年轻,看上去还没有自己爹娘那般年纪。姣好美丽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一头乌黑的长发直垂到腰间,只在脖子处系了一道同样是红色的简单发带,美艳却丝毫不失端庄大气。

“你便是仙主的女儿吧?”兰曦朝着正发呆的青衣少女问道。

青衣少女却因过于出神没有回答。

“婆婆问你话呢,还不快告知婆婆。”钟万崇厉声道。

青衣少女这才回过神道:“回兰曦婆婆,我是我爹的女儿。”青衣少女被兰曦的气场所折服,竟有些语无伦次,引发了众人短暂的哄笑。

兰曦也被逗得笑了起来道:“真是个可爱的丫头。”

“这是我的女儿,名叫钟婉灵。”见女儿逗笑了大家,一旁的钟万崇向兰曦介绍到。

“嗯,不错,年纪轻轻看上去已有了几分仙夫人的神韵。”兰曦夸赞道。

“兰曦婆婆过赞了,小女自幼顽劣,难以管教,让婆婆见笑了。”钟万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婆婆我能问您个问题吗?”半晌钟婉灵开口对兰曦问道。

“说吧,什么问题?”兰曦笑着说道。

“婆婆您有多大年纪了呀?”钟婉灵好奇的问道。

“灵儿不准对婆婆无礼!”钟万崇脸色铁青,冲女儿怒道。

“不碍事,仙主不要责怪。”兰曦劝阻道。说完,蹲下身看着眼前的钟婉灵温柔说道:“婆婆可是有很大年纪了呢,大到所有人都要喊我一声婆婆了。”

忽然,看着身前的钟婉灵,兰曦眉头紧锁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婆婆喜欢你,听仙主说,你总是喜欢跑下界去,如此婆婆便送你一件用来防身的东西。”兰曦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放到了钟婉灵的手中。

钟婉灵看着手中细小的金钗开心之余又有些犯难,想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用双手托着金钗伸到兰曦面前说道:“灵儿谢谢婆婆,只是灵儿愚笨不知金钗其中奥妙,怕对不起婆婆威名,还是还给婆婆。”

“怪婆婆忘了教你如何使用。”兰曦说着,拉着钟婉灵站起身。让钟婉灵用手握着金钗的尾部,然后攥着钟婉灵的手,猛的一发力。

钟婉灵手中的金钗突然发出一道火光,瞬间长成了一柄三尺长的剑,剑柄似一只展翅的凤凰,剑身则像两根异常锋利的凤凰尾羽反复交叉而成,上面火红的凤纹时隐时现。

“凤凰钗!”钟万崇不禁喊了出来。随即走上前来向兰曦拜道:“婆婆凤凰钗威名过大,担心灵儿承担不起,还请婆婆收回此剑。”

“仙主多虑了,不过是件防身的兵器,于我已毫无用处。反倒不如送给灵儿,将来说不定能派上什么用场。”兰曦回头说道。

“只是……”钟万崇刚要再开口,兰曦转身把钟婉灵推到了他的身前。

“我这个老婆子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便要看仙主了。”兰曦意味深长的说道。

“婆婆费心了。”钟万崇的目光在女儿身上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后,表情凝重的深躬拜道。

“出来已半日之久,我也该回去了。仙主要记得你我之前所议之事,早做打算。”兰曦岔开话题叮嘱道。

说完,兰曦一抬手,宽大的红色衣袖遮住了整个身体,变成一只火红的凤凰,冲上高空,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钟婉灵气呼呼的回到自己房中,将凤凰钗放到桌上。赶了远路,刚刚又被父亲钟万崇罚跪,狠狠训斥了一番的她感到满身疲惫,躺倒在床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钟婉灵睁着眼睛在昏暗的房中又躺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快速的起身下床拿起桌上的凤凰钗,出门来到前庭。

“不知道该如何把它变回去,也能像兰曦婆婆那样插在头上就好了。”钟婉灵心想着,在院中仔细查看起剑身上密密麻麻的纹理来。却发现之前看来时隐时现的凤纹,此刻竟像活了一般正在剑上流动。

见状,钟婉灵刚要用手去摸,凤凰钗却忽然剧烈的抖动着从她的手中挣脱了。随即径直的冲到空中,剑身爆发出烈日般刺眼的光芒。

只一瞬,光芒散去,凤凰钗化作一只火凤朝着钟婉灵以极快的速度俯冲下来。钟婉灵来不及闪躲,只感到身前一阵剧烈的灼热,那火凤已进到了她的身体里。

钟万崇不知何时已经赶来,出手一掌重重的打在女儿的背上,一股刚劲雄厚的灵力凶猛的穿过钟婉灵的身体,带出了几缕黑雾。

不等黑雾逃走,钟万崇又是一掌,比打在女儿身上的那一掌灵力高出数倍,一下将黑雾冲击的破散开来。

遥远神秘的南古水泽。

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人,正带着一个红衣小童正急匆匆的赶路。忽然,中年男人停下脚步,将手中弯弯曲曲的拐杖,重重的戳到了长满杂草的地上。

“师傅为何停下?”红衣小童问。

中年男人没有回答,只回头望了望北方远处的天空。

“师傅是还在担心师姐?”红衣小童又问。

“师傅不是已将龙符送给了师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红衣小童继续说道。

中年男人收回视线,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水泽说道:“龙符虽有护主之功,却不足以压制噬魂钉,至多可以延迟元神被吞噬的时间罢了。”

“既然救不了师姐,那师傅为何还将龙符送予她。师傅还要靠龙符之力减轻剑蚀痛苦,没了龙符,师傅岂不是……”红衣小童担心的问道。

“珝儿放心,没事的,剑蚀之伤为师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中年男人摸着红衣小童的头说道。

红衣小童想了想又问:“那噬魂钉真的如此厉害,竟连师傅这样的修为也解不了吗?”

“嗯,拔出噬魂钉不难,难的是如何不伤到元神。即便是师傅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中年男人看着红衣小童,继续说道:“好了,我们还有眼前的事情需要处理,快赶路吧。”

“嗯,相信师姐吉人自有天相,并且山上的他们也会想办法的。”红衣小童说完,二人再次动身向水泽深处走去。

“灵儿怎么样了?”房间里,白衣妇人担心的向仙主钟万崇问道。

“已经无事了,多亏了凤婆婆发现了灵儿身上的异样,并用凤凰钗护住了她的元神。否则……”钟万崇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否则怎么样?”白衣妇人急切的追问道。

“否则那魔物一旦攻入元神,灵儿就凶多吉少了。又或者即便我们自己发现了那魔物,如没有凤凰钗这样的上古神器护住元神,即便你我联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救得了灵儿。”钟万崇继续说道。

“到底是何魔物,竟如此凶险?”白衣妇人问道。

钟万崇沉默了好一会儿,口中蹦出三个字“噬魂钉!”

听到无比熟悉的名称,白衣妇人心中剧烈的一震,竟险些没有站稳。开口确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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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灵儿中的是和当年龙长子珩瑶一样的魔物?那邪术不是在魔王焱洄被封印后就毁了吗?为何还会存在这世上?”

“这也正是我所不安的,噬魂钉乃是魔族古籍中记载的上古邪术,魔王焱洄被龙父封印后,我和仙尊曾到魔窟去找过魔族的古籍,但没有找到。现在看来,记载着众多魔族邪术的古籍定还存在世上,并且应该已经被什么人所习得。一旦习得邪术者的元神被心魔吞噬,魔王冲破封印,恐这世上又将迎来一场劫难。”钟万崇忧心忡忡的说道。

“现在最令人担心的是,以灵儿被打入噬魂钉却浑然不知的情况来看,此人修为极高,恐不在你我之下,并且已经盯上了我们。而我们却还不知道对方是谁。这样来看,我们太过于被动了。”白衣妇人补充道。

钟万崇听了白衣妇人所言,愈加担心的仔细回想起当年仙魔大战的经过来。

“师傅,您这次真是惹了一个大家伙!”南古水泽深处,浮在空中的红衣小童冲着中年男人喊道。

听到喊声,中年男人赶来。远远看到红衣小童正前方一处半人高的杂草丛后,潜在泥沼之中,只露出头在外面的守界妖兽,正张着贪婪的大口,吞食着周围的一切。

“还在想怎么找不到它,原来是藏到了这里。”中年男人自语了一句,对前面浮在半空的徒儿命令道:“去把它引出来。”

“我去引?”红衣小童回头看向师傅,疑问道。

“当然是你去引,难道让为师亲自去。”中年男人理直气壮道。

“可是师傅把它弄醒的。”红衣小童反驳道。

“珝儿…….”中年男人刚要发火,红衣小童已飞身向妖兽靠了过去。

“你凑那么近做什么?”中年男人厉声喊道。

“师傅不是让我去引它出来?”红衣小童停住身体反问道。

“你在远处打它一下就好,难道想让它把你按在泥坑里吗?”中年男人提醒道。

听了师傅的话,红衣小童将身体浮的更高了一些,伸出右手,用灵力在手中聚了一个红色的光球。

“师傅,这妖兽太大了,不然还是算了吧!反正它也跑不出这水泽去。”红衣小童看着妖兽比自己身体还要大上数倍的头,有些胆怯的回头说道。

“快动手,哪里来的那么多话。”中年男人大声催促道。

红衣小童把视线重新拉回到妖兽头上,深呼吸了几下定了定神,扬手把红色光球用力丢向了妖兽,转身便往回逃。

只见,红色光球准确的砸到了妖兽头上,弹了一下,滚落到妖兽嘴边,被毫无发觉的妖兽连同杂草淤泥一同吞了下去。

“你在做什么?给它抓痒吗?真是一点小事也做不好!”红衣小童才逃到一半,便听见师傅大声呵斥道。随即停下身,再次看向妖兽。

见妖兽完全没有理会自己之前的攻击,仍在原地肆无忌惮的大口吞食着周围的淤泥和杂草。有些恼羞成怒的红衣小童迅速飞回到了自己刚刚的位置。片刻后,红衣小童身上开始泛起一层深红色的光芒。

对准妖兽的头,红衣小童缓缓的向前伸出了合成花萼状的双手。一时间,原本附在周身的红色光芒开始快速的向他的双手流动汇集,很快便在双手之中融成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光球。

“啊!”随着红衣小童口中发出的一声大喊,巨大的红色光球爆裂开来,变作一道强烈的光束准确的撞在了妖兽的头上。瞬间,妖兽周围的大片水泽被光束击中妖兽后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映得通红。

“这才像话,搞不好都无需我再亲自动手了。”看着眼前的景象,中年男人满意的自语道。

话音未落,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低吼,中年男人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

紧接着,红衣小童以极快的速度飞回到中年男人身边,却没有停住。而是又飞出好远一段距离,才停下身回头冲着中年男人慌张的喊道:“师傅快跑!”

“真是个胆小又没出息的徒儿。”中年男人摇摇头道,盯着眼前仍有些刺眼的红色光芒,双手紧紧的握着拐杖,摆出了一副迎敌的架势。

渐渐的,随着之前被光束照亮的地方开始变得暗淡下来,中年男人逐渐看清了从还未完全消散的红色光芒中走出的巨大身影。

刚刚还自信满满的中年男人,此时心中大吃一惊。没有半点犹豫,收起架势,提起拐杖化作一道黑影闪到了红衣小童的身旁。

“师傅,这怪物真是太大了。”见师傅来到自己身边,红衣小童赶紧说道。

“真没想到,不过几日的时间,这妖物竟长到如此巨大。”中年男人看着远处足有两层楼高,浑身淌落着烂泥,宛如一头巨熊般站起身来的妖兽感叹道。

“师傅到底是因何招惹了这个怪物?”红衣小童问道。

中年男人被问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装作没有听到一样默不作声。

“师傅若只是为了讨好师姐,随便想个什么法子,或者引几头小兽便好,又何必非要招惹这庞大的怪物。”红衣小童不肯善罢甘休,继续抱怨道。

听到徒儿责怪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的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十分懊恼的说道:“我当时只是觉得这样显得更紧急真实一些,何况那时候这妖物也不像现在这般巨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跑?”见师傅情绪有些激动,红衣小童转而问道。

“跑?为师这一生可从未做过那样脸上无光的事情。”中年男人骄傲道。

“师傅您刚才不是……”红衣小童指着中年男人之前所在的位置提醒道。

“我只是觉得那里的地面有些过于松软了,怕影响我收拾这妖物。”中年男人强行辩解道。

“好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现在先抓紧时间把正事做了。”见徒儿还要说话,中年男人态度蛮横的阻拦道。提起拄在地上的拐杖,快步冲着正在到处游走肆虐的妖兽走去。

红衣小童见状也不再多言,脸上浮现出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刚毅,紧走几步跟上了前面的师傅。

“我这是怎么了?”感觉自己睡了很久的钟婉灵睁开双眼在心里自问道。刚要起身,忽然感到自己的右手腕有些异样。

“这应该就是凤凰钗化作的那只火凤吧,想不到它竟真的进到了我的身体里,但愿不会有什么事情才好。”摸着自己右手腕上时隐时现的红色凤凰图案,钟婉灵小声嘀咕道。

“灵儿你醒啦?”随着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一个白衣妇人双手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房间,亲切的问道。

“来,快坐起来先把药喝了。”白衣妇人来到钟婉灵的床边继续说道。

钟婉灵缓缓的坐起身,接过白衣妇人手中的药碗,才喝了一小口,便皱着眉头对白衣妇人说道:“娘,这药好苦。”

“你还知道苦!谁让你那么不让人省心,没事总跑下山去惹是生非,这次真快把你爹娘吓死了。”白衣妇人责怪道。

“娘,我爹呢?”强忍着喝完了药,钟婉灵把药碗还给母亲问道。

“找你爹做什么?还想让他再骂你一顿?”白衣妇人接过药碗,起身放到屋内桌上没好气的说道。

“不是,我是想问问我爹他没事吧?”回想起昨日傍晚的情景,钟婉灵担心的问道。

“算你还有点良心,你爹去送药君了。他没事,除了差点被你吓死。”白衣妇人看着女儿带着几分心疼和埋怨的说道。

“药君?是那位不知林的荀莜上神吗?”听到母亲提到药君,钟婉灵想起什么事情,赶紧确认道。

“是,除了他还有谁敢自称药君。是你爹不放心你的身体,特意派你三师兄陌筝把他请来的。”白衣妇人答道。

“娘,那上神现在在哪儿?我还有事情想要问他老人家。”钟婉灵说着便要起床,被母亲强行按住了身体制止了下来。

“你就老实消停会儿吧!药君已经走了好一阵了。再说你能有什么要紧的正事,说话做事毛毛躁躁的别再冲撞了上神。”白衣妇人重新帮女儿盖好被子劝说道。

“那等我过几日身体好了,我自己去不知林找上神问明白。”钟婉灵有些赌气的说道。

“以后你哪里也去不了,哪里也不许去,就老实待在山上。你爹已经封了你的仙法,并下令所有人不许放你出去。谁若违反,轻则罚跪,重则送到那湖心岛上禁足。”白衣妇人郑重其事的说道。

“凭什么封了我的仙法,您让我爹来帮我解开!”钟婉灵大声的对端起药碗向房间外走去的母亲喊道。白衣妇人却像听不到一样,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出了房门。

“珝儿,快闪开!”南古水泽深处,中年男人看着妖兽拍向红衣小童的巨爪,急忙大声的呼喊道。

听到中年男人的喊声,浮在半空中的红衣小童迅速回头,猛然发现了正在压向自己的妖兽巨爪。许是被巨大的妖爪吓住了,红衣小童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等到反应过来想要飞远躲开时,妖爪已几乎蹭到了他的头顶。

情急之下,红衣小童顺势快速落到地面。双脚刚一站稳便摊开双手,十指相对的奋力举过头顶,唤出一道金障将自身包裹起来,准备扛下妖兽的攻击。

紧闭双眼,咬紧牙关的红衣小童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一股巨大的力量砸在了自己的头顶。顿时,地面猛烈的晃动起来,周围的杂草和淤泥被强烈的气浪吹得漫天飞舞,四处飞溅。

半晌,感觉自己并无大碍的红衣小童睁开了眼睛。发现中年男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前,施展出一层更大的金障,替自己抗住了妖兽还在不断向下压来的巨爪。

“师傅您来的够快的!”红衣小童夸赞道。

“少废话,还不快离开这里。”中年男人厉声道。

红衣小童随即收了金障,刚要走,又向中年男人问道:“师傅您不会被压扁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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