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里应外合

午宴最终在一场尴尬的氛围中结束,但事情总算是了了,史进拜别了三位头领,带着史家庄的人下山去了。

杨再兴心情烦闷,午宴之后就醉醺醺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可是刚一打开门,他的全身肌肉就瞬间紧绷,右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匕首。

在他的房间,在他的面前,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正背对着他坐在桌子前,他的酒瞬间醒了,‘噌’地一声拔出匕首。

直到那男子转过身来,喊了他一声“杨大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贤弟,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在我房间?!”说着,他把匕首归鞘扔在桌子上,又回身闭紧了房门。

“杨大哥,我今日前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史进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杨再兴深深地看了史进一眼,“贤弟若想叙旧随时都可以来,何必偷偷摸摸?”

史进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因为我想跟杨大哥聊的事情,不可让山寨的其他人知晓。”

闻言的杨再兴呼吸急促了一下,也不说话,只是从桌子上倒了两杯茶。

“杨大哥,您乃一世豪杰、当世英雄,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岂可在这腌臜的清风寨窝囊半生。”史进接过茶杯,开门见山道。

“贤弟,别人说这种话也就罢了,你怎么也如此误会我?”杨再兴脸上忽有愠色: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被小人陷害,被官府通缉,一家老小都死在流放途中,我有什么依靠以立不世之功?”

“可是,自二皇子召唤鬼兵以来,天下秩序崩乱,原先的官府都烟消云散了,谁还有空记得什么通缉犯啊。”

闻言,杨再兴喝了一口茶,沉默了良久,才苦口婆心道:“贤弟,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就像你说的,现在官府崩坏,我又能去那里呢?

再说了,当时我被官府通缉、还差点儿连累了你和史老太公,离开史家庄后,我又几次身陷囫囵,最后才在清风寨落草,那赵彪……也算对我有恩。”

其实,对于清风寨和赵彪的看法,他一直很纠结。

一方面,他从小为人正直、嫉恶如仇,使他打心眼儿里就看不惯这些山匪的所作所为。

但是,经历了小人陷害、官府黑幕以及全国通缉之后,他原先的那些价值观又都被现实残忍击碎。

九死一生,被逼无奈,才落了草,而且多次帮清风寨打败官兵,才有了现在二当家的地位。

虽然一直与山匪格格不入,一直与赵彪都有矛盾,最近不知为何两人的矛盾又增大了许多,但他还是不想离开清风寨的。

眼见曾经的杨大哥如今如此踌躇不前,史进有些急了,牙齿一咬,说道:

“杨大哥,你莫非与这些山匪混的久了,也喜欢上这种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生活了吗?!”

看到杨再兴霍然抬头,史进继续道:

“那些山匪平日里做的事难道杨大哥你不知道?他们与那些官府的区别,不过是一个用制度杀人,一个用暴力杀人!而且,你最近难道没有感觉,那赵彪正在百般排挤你吗?”

这些都是陈良教给他的激将之法,他本来不想说这些话的,可杨大哥的心性显然与以前有些不同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听史进说到自己被排挤,杨再兴愣了一下,心下狐疑,问道:“你怎知最近赵彪排挤我?”

史进闻言心中一喜,心道主公真是神了,这都能猜对!

以他的看法,杨大哥武功盖世之人,怎么可能会不受重用?可今日午宴的事以及眼前杨大哥的表现,都无不表明陈良的判断是对的,杨大哥正在受到赵彪的排挤。

于是,他直接搬出陈良教给他的话:“因为利益!”

“利益?”杨再兴一愣。

“没错!”史进道:

“当初杨大哥武功盖世,最开始受到官府重用,可最后怎么沦落到被诬陷流放呢?是因为您把当地治理的太平安了。”

“这……这是什么道理?”

“以前我也不懂,后来得到高人指点才明白,杨大哥,官府在养寇自重!”史进道:“刚开始新官上任,那些新官们为了政绩,才重用你清缴流寇。

后来,流寇清缴完了,他们政绩捞足了,就开始想着法子捞钱了!境内有流寇,他们就可以请示朝廷拨钱剿匪,最后,这钱都被层层的官僚们瓜分了。

可是,有您坐镇,那些流寇哪里敢来?所以他们才想除掉您。”

杨再兴听完许久不发一言。

他的事情曾经都跟史进说过,当时史进听了也只是痛骂那个诬陷他的小人,两人都没有往深处想。

可是,当史进把这些事情给陈良一说,陈良立马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什么诬陷,什么小人,都是表象,深层原因是杨再兴动了官僚集团的蛋糕,这才出现先被重用、后被排挤、最后直接被流放的悲剧。

等等!先被重用,后被排挤?

往时往日,恰似今时今日啊……

“杨大哥,说回清风寨,为何最开始时赵彪对您客客气气,而最近,又开始百般试探刁难了呢?”

“为什么?”杨再兴问道,史进看见他端着茶杯的手,都已经有些发抖了。

“因为之前清风寨屡次遭到官兵围剿,他们招架不住,所以才想凭借您的勇武,以及对官兵的熟悉,帮助他们免遭覆灭之患。

而现在……官兵都被鬼兵打烂了,清风寨没了外敌,而您又因为多次立功在山寨中素有威望,所以,他现在开始排挤你了!若是排挤不成,下一步……”

杨再兴再次沉默,许久后,才再次抬头看向史进: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史家庄的神选者,我的主公,也是我的师傅,陈良。”

杨再兴点了点头,押了一口茶,“好好跟着他,他是个厉害的人。”

史进一愣,脱口道:“杨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还要在山寨里待下去?”

杨再兴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然呢,你刚刚也说了,赵彪已经视我为大敌,我若是跟你去了史家庄,他带兵打过来怎么办?这不是连累你们吗?”

史进听完却是眼前一亮,说道:“不用,杨大哥,我今日前来,不是要你立刻离开清风寨加入史家庄的。

我们打算三天之后……剿匪!”

“什么?!”杨再兴直接懵了。

“你……你们要剿匪?剿哪儿的匪,清风寨?”

“不然呢,还能有谁?”

“不可,万万不可!”杨再兴一口回绝:

“先不说那些被掳上山的两千民夫,光是山匪,这里就有整整五百之众,而且都是悍匪!你这不是来找死吗?”

“不会的,我主公聪明睿智,用兵诡道,他说过剿匪有八成的把握!”

“用兵诡道?那你们有多少兵?我说的是士兵,不是民壮!”杨再兴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们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史进也反驳不了杨再兴的质问,但他现在就是愿意相信陈良,于是梗着脖子道:

“我不管,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们史家庄已经惹了赵虎,他不会咽下这口气的,以后一定会借机报复!若是我们不先发制人,史家庄早晚会被这群山匪祸害!”

说完,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杨再兴:

“杨大哥,做决定吧!我们里应外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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