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礼物

竹屋向北一里,两个少年的身影在竹林间的小道上悠闲地走着,褚边荷提着裙摆一蹦一跳踩着夹杂在绿色落叶中的零星枯黄竹叶,三千认真陪在一旁,等到有距离过远的叶片时,搭手帮助她借力跳过去。

女孩有着奶玉一般的光洁脚踝,一根红绳系着一对荷花样式的黄铜刻纹铃铛,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悦耳的轻响,她穿着一袭丝青色打底的百花襦裙,淡淡的藕荷色丝绸作为裙带,发髻盘出一个单螺,其上插着一枚碧绿的竹簪,想是心情很不错,她轻哼着一首小调,这小调还是三千教给她的,她起了名字叫做《晚阳花》,歌词很短,伴随着踩竹叶的节拍,她唱道:“晚阳花呀晚阳花,一朵一朵闪光华,天黑路远不用怕,孩子孩子你快回家”,曲调温暖又惆怅,尽管她翻了很多古书,也问过很多长辈,但即便博学如她的师傅,也不知道“晚阳花”到底是什么,三千也说不清楚,这首歌也是他无意哼起,直到褚边荷在一旁询问,他才反应过来记忆中有这么一首曲子。

待踩下脚边最后一片枯叶,褚边荷结束了这个自创的小游戏。

“昨天我和山伯伯去了一趟落霞宗”山伯伯便是她的师傅,褚边荷扭头问三千,“落霞宗你知道吗?”

“在那边吧,”三千往西北方向一指,“如果在外面的话就能看到的,可这竹子太多了。”

“嘿嘿,我给你带回来个好东西!”说着褚边荷从怀中拿出一个被手帕包裹之物。

“是什么?”,三千一脸的好奇凑上去,看着褚边荷打开手帕,却是一枚精美的圆形玉佩,圆润通透,琥珀色的底子,其内有古朴的絮状祥云纹理。

“这个叫落霞玉,看”褚边荷将真气输入玉佩,只见紫桔相映的霞光从玉佩之中晕开,似是真正的晚霞弥漫开来。

“嚯!”三千的脸庞都被霞光映满。

看着少年一脸惊叹的模样,丫头不自觉扬起嘴角,紧接着,只见她握着玉佩用小手往中间一抵,“咔哒”一声,玉佩却是个同心圆,应声分为了圆环与圆心两部分,边缘的祥云卡扣严丝合缝。

褚边荷将外侧的圆环部分交给三千,“哝,送你的。”

三千一脸的惊喜接过,“想不到呀,你还挺会买嘞!”

褚边荷得意地轻哼一声,心想,可不是买的哩,是我托爹爹向那个胡子宗主讨来的。

但她偏不多说,袅袅一转身,轻快地背手往前走去。

三千对着阳光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突然煞风景地问道:

“为啥不全都给我,我看这两块拼一起倒是挺好看。”

丫头表情一紧,故作镇定回道:“这个,设计就是要分开的。”

“啥设计?就是成对设计的呗?”三千好奇地继续问着。

“什么成对设计的!这个是要分开来威力才厉害!”丫头再次解释。

“哦!我明白了,”三千故作思考后,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如果是一个,扔出去只能打人一下,但现在拆开来,就能打人两下,好设计,太棒了,天才。”

“哎呀,不是打人的,是这样的!”褚边荷气鼓鼓地拿着自己的那枚落霞玉往前小跑几步,而后转过身来,朝着三千的位置一步一步走去,“你看,如果这两枚玉佩离的近,会互相感应到的。”果真,只见那玉佩的霞光随着二人的靠近越来越盛,指间还传来丝丝暖意。

“哦---”三千先是幡然醒悟,而后只见他开口说道:

“那不更是一对了!”

“我走了。”丫头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好了好了。”见逗得过火了,三千收敛话语,起身追上,丫头却不说话了。

阳光与风声在耳边掠过,二人沉默着走了好一会,三千心里犯了嘀咕,看着手中的玉佩,他细想一番,遂暗道一声糟糕,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那个,这玉佩,是因为庙会……”

褚边荷置若罔闻,三千额头开始冒汗。

要说这事儿发生在两天前,山下青都郡举行了为期六天的舟山庙会,为纪念百年前人们成功抗击了一场洪灾,于是每年的六月初八,郡城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也就是在那时,本是一直抓着三千衣摆的褚边荷,一个不留神就被拥堵的人流冲散了。

但坏就坏在,三千注意力全程都在周边的摊贩上,根本没有发现此事。以至于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身边好似少了个身影,随即匆匆忙忙原路找回,此时人流渐稀,而褚边荷一直站在走散地点附近的一座高桥上张望。

当看到三千,一脸欣喜的小姑娘却生生止住了冲上前的步伐,脸色也突然板地端正无比,转身闷着头快步往返程的路走去。

三千心道完蛋,加快脚步才堪堪追上。

回山路途中,三千愣是一句话也没有搭上,随着末了那一句“请回吧”,三千才悻悻地回到了竹屋。

自此丫头两天未来见他,三千也寻她不着。

现在想来丫头却是寻这块玉去了。

勾起这些回忆,褚边荷似是又要加快脚步,三千一看不妙赶忙坦白:

“我那天是替师父找药的!”、

这话果然起了效果,褚边荷马上被吸引了注意,“找药?找什么药?”

“哎呀,本来是要保密的”三千一脸的苦相,“你答应我不能告诉别人!”说着三千立起手掌。

这是他们之间的一种承诺方式,一方立起手掌,另一方在对方的手心弹一下,表示双方愿意遵守某个约定,这还是褚边荷告诉他的。

褚边荷爽快地用拇指抵住食指,用力在三千的手心狠狠弹了一下。

“啪”的一声,这样,二人的一个小契约算是达成了。

三千感受着手掌传来的阵痛,心想这肯定是气还没消呢,想到这他便努力在脸上堆出一份真挚的笑意。

褚边荷看着他这副有苦不敢言的模样,心底暗暗好笑,这下气才算是消了大半。

“说吧,找什么药?”

“是这样,你可能不晓得,我师父虽然表面上看着硬朗,可他身体总是不好,尤其是我刚拜师的头三月,他总是教授到一半突然面色苍白,之后便让我自行体悟,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想许是师父不愿意让我看见他痛苦的模样。但好在搬到你家后山在这半年,师父状况有所好转。可我半夜也还是能听见师父的房间传来那种忍着痛的喘声。”

褚边荷静静地听着。

“那天我回来的早些,就听见你爹爹在和我师父说话,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爹爹的声音太大啦,说什么‘十日之后,福星正轨,到时我封山为你贺喜’,我就想是什么日子值得贺喜呢?想来想去,突然想到我与师父认识也快一年了,但却从未见过师父过寿辰,便猜想也许十日之后便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寿辰也说不定呢,你知道师父独来独往的,身边可能就我一个徒弟,所以我就想——反正不管猜的准不准,总之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我就想……”

“你就想给找些药丹给令方师父当礼物是吗?”

“对啊,本来就没几天了,那天在庙会上,我满脑子都是这事情,凑巧看到一个摊位在卖什么‘祛痛丸’,旁边的木牌上写着有‘止痛凝神,保身安眠’之效,可是需要一两银子,我没有这么多钱,就在琢磨怎么解决……”

“哎呀你真是笨蛋,我有啊,”说着褚边荷就要取下挂在腰间的小香包,“这些年我攒了好多爹爹给的银子,我还有首饰……”

三千赶忙拦住。

“我就不想这样才不告诉你的,这是我送师父的礼物,怎么能用你的钱呢?”

“那有什么,我也要送啊,就当是我们一起的就好啦。”

“不一样不一样,你就不用操心啦,现在我已经找到办法啦!”三千一脸的得意

褚边荷停下动作:

“什么办法?”

“我注意到那天庙会上还有个坊市,里面是些买卖药材的,我看到一家收购‘翠脊虫’,一只就给十二个铜板呢,我算了下,加上我自己的零钱,我只要抓住八十只就够了!到时候拿了钱就能去买药了。”

“八十只?!这要到哪里去捉这么多啊?”褚边荷还是不放心。

“哎呀,翠脊虫!这里就有啊!”三千指着这郁郁葱葱的竹林,倏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说起来这还是你们家的竹林,这也算是你帮助我送礼物啦。”

“好吧,”褚边荷勉强被说服了一些,“可是我不喜欢你说我们家的竹林什么的,而且八十只也太多了,我陪你一起抓虫子吧,这样才算是我们俩一起的心意!”

看着面前这个似乎忘了自己还在生着闷气的小丫头,三千愣了一下,随即灿然一笑:

“走吧!”

“可你要教我怎么抓,我还没学过这个,嘿嘿。”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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