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捉) 粮价

笑话哇。

一路颠簸, 要是再对着何书青那个恶心人的玩意,她不得少吃三碗饭?

再说她家四郎刚有学好的迹象, 跟这种人接触, 再长歪了她去哪儿说理去?

村长被徐秀越直接了当的拒绝噎了一下。

徐秀越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看着村长,看着村长的脸慢慢变红, 然后垂下头去。

想必他应该明白了,徐秀越嫌弃他孙子。

不过想到自己孙子做的那些事, 村长也无话可说,又随便聊了两句,村长便灰溜溜的走了。

那背影瞧着还有几分仓皇逃窜的意思。

何四郎跟徐秀越去府城的包裹是都徐氏打点的, 这时候就能看出徐氏的细心。

衣服放三身换洗, 包成小包的盐放上一包以备不时之需,路上吃的糕点、油纸伞等等一系列都打包全了,提前一晚就准备好了。

何四郎自己收拾了下他要带着的笔墨, 晚上, 张氏就开始烙肉饼。

去府城约莫要走两天一夜, 因着何三郎吃的多,张氏主厨,徐氏田氏打下手,三人足足准备了三个布包才停下。

翌日一早, 何三郎驾着牛车, 载着何四郎,徐秀越骑着毛驴, 三人一行往府城去。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路上,他们绕过镇子,先是到了县里。

徐秀越也是第一次来县里, 除了人比镇里多,看起来也没太大的差别,就连地面丝丝升起的血气,也一模一样。

徐秀越皱眉,看来县里也不是个能避祸的地方。

她倒是没想到,一场洪水,竟然辐射范围如此之广,照这样看来,到时受灾面积恐怕不小,若是朝政本就不稳固……这将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不过,还是先看看府城的情况再说,或许他们所在的朝廷,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三人先去了一趟何四郎的书院,大门紧闭,应该是先生已经带着学生赶往府城了。

何四郎因为要与家人同行,本来也是约着与他们在府城汇合,三人便不再多停留,直接往府城去。

从县里到府城是一段长长的官道,大路很宽,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路上偶尔会有几辆马车飞驰而过,对比着牛车的速度,慢吞吞的。

徐秀越本来也是想雇辆马车,一问价格,只租车单押金就要十两,要是带车夫则这一路三两。

租车行的人还跟她说,如今正是赶考的日子,再没有比他便宜的了。

一句话,让徐秀越歇了继续找的心思。

不过三两银子还出的起,因着是何四郎的考试,徐秀越还是先征求了何四郎的意见。

何四郎当即皱了眉,想都想选择了坐自家牛车。

“不过是多一天的路程,却能省下三两银子,而且牛车比马车平稳,儿子也能在车上温书。”

徐秀越第一次发现,何四郎并不是那种耽于享乐的人,身上还带着抠门属性。

她喜欢!

这会功夫徐秀越就不说什么近视的问题了,反正也就这一次。

一路向府城去,徐秀越就见地面上的血气越来越少,翻过一个高坡之后,便消失无踪。

徐秀越松了口气,若是蔓延到府城,事情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等到第二日傍晚,三人才看见府城的大门。

府城城墙高耸,看起来应该是石头垒起来的,呈一个小角度的斜坡状,上面甚至还有卫兵站岗。

比起前世经历过千百年历史磨砺的残垣断壁,当身处这个朝代,直面这种可以保卫领土高度的城墙时,徐秀越才感到,如今的自己就像一粒尘埃,无比渺小。

城门上空正中刻了一个“安”子。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安河城。

天色渐晚,约莫着快要到关城门的时候了,但城门前依旧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

这些人中,有穿长衫的读书人,也有背着箩筐挑着扁担的货郎,还有些衣着朴素的,应该是附近的人家。

徐秀越三人排到后面,陆陆续续又有人排到了他们身后。

进城的速度不慢,很快就轮到了他们,卫兵检查一番他们的包裹后,却不让他们进门,而是伸出了一只手,放到何三郎的面前。

“啥?”

何三郎一脸懵,那官员站着跟何三郎坐着差不多高,身材干瘦,脸上有浓重的黑眼圈,瞧着不太健康的样子,气势却很足。

他也不说话,只朝着何三郎勾了勾自己的手指。

何三郎完全搞不清楚什么情况,徐秀越却刚才就注意到,前面排队的人都自觉往卫兵手里放了点什么,再联想到前世看过的古装剧,徐秀越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

她学着前面人的样子,从包中摸出十枚铜钱,攥着放进了那人手中。

卫兵张开手瞧了一眼,瞬间勃然大怒,一下子将铜钱扔到了地上,怒目而斥:“打发叫花子呢。”

徐秀越愣了下,心说十枚铜钱也不少了吧,她本来还想只给个两三文意思意思,不过想着初次来安河城,这里又是府城约莫消费高点,这才给了十文,没成想,还是少了。

徐秀越看了看周围的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她就知道,这里的吏治绝对非常不清明,才会将一个守门小兵,都养的胃口都这么大。

何四郎是个读书人,不管是读书人的矜傲还是学到的道理,都让他气愤,一则气愤这人轻贱旁人,二是气他公然索贿。

徐秀越当即上千一步,挡在了何四郎身前。

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再加上之前婉君的话,让徐秀越举动上更为谨慎。

她既没有金手指,也没有主角光环,一个老太婆更是没有被哪个王爷侯爷瞧上,还是老老实实遵守社会规则,免得惹麻烦的好。

耽误了何四郎考试是小,要是耽误回家逃难,那就没地方哭了。

徐秀越一边给何三郎使眼色,让他去将铜板捡起来,另一边则是面色愁苦、犹犹豫豫地从包里掏出一小块碎银,眼瞧着足有三两之重,不舍地放入卫兵手中,还要赔个笑脸:

“是我们不懂规矩,军爷见谅。”

卫兵看了眼掌中的碎银,这才满意,又上下打量了何四郎一眼,嗤笑一声,摆摆手放行。

三人没再吭声,进城走了段路,何三郎才像是松了口气般感叹道:“这也太贵了……”

徐秀越没回应,她知道进城的费用肯定不是三钱这么高,不然不会有这么多老百姓还能进的起城。

她之所以给这么多,是因为知道卫兵肯定是心胸狭隘之人,第一次给少了,第二次若是还少,恐怕要发难,为了避免麻烦,她才会给出三钱。

这些银子,不至于太少,也不至于让别人觉得她太有钱,起了贪念。

何四郎没考虑这么多,只是一脸愤然道:“贪污索贿,国之蛀虫。”

徐秀越第一次见何四郎如此愤愤,不过少年郎忧国忧民也不是坏事,就鼓励道:“你要想整治他们,就得站的比他们更高。”

何四郎若有所思,没再出声。

徐秀越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骑着驴子看城里的街景。

城外荒草遍地,过了这道门,人群就熙熙攘攘起来。

挨近城门的店铺已经比县里镇上的店铺繁华许多,沿着宽敞的主路往城内走,路过的行人越发多,店铺的装修也更为豪华别致起来,人们的衣着也由粗布麻衣变成了林罗绸缎。

偶尔能看见几个穿着相同、扎着同样丸子头的少女从街上走过,应该是富人家里的丫鬟。

越往中心走,穿华服的越多,徐秀越他们三个穿着普通的棉衣,像是乡巴佬进城一样,引起了不少侧目。

好在如今是赶考的日子,大多数路人只是瞥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徐秀越也只是从婉君口中听说过府城繁华,却没想到竟繁华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路光是银楼、首饰铺子徐秀越就看到了不下三家,只看门面装修,就知道是她如今消费不起的程度,可里面进进出出的人流却是不少。

徐秀越感叹,果然到了大城市,才发现自己的工资压根不够消费。

买不起徐秀越也就不再多看,三人边问路边来到城中附近的云来客栈,这也是何四郎跟他先生约好的客栈。

一进门小二就迎了上来。

“几位客官住店吗?”小二面带微笑,丝毫不为他们三人的衣着所轻视,倒让徐秀越多了一丝好感。

听何四郎说,云来客栈跟他们书院有合作,每逢考试的这个时候,若是提前定房,只要付下定金,就有八折优惠。

并且书院会早早跟客栈书信定好具体几间房,以免到日子考试,考生却没地方住。

何四郎方才的气还没消,对着店小二也笑不出来,只是淡淡道:“劳烦小哥,我是清河县青云书院的学生,应是早约好了房间。”

店小二一听,当即笑道:“原来是未来的秀才爷,小的眼拙了,青云书院的张先生就在地字甲号房,您上楼左拐便是。

您几位的房间早先定好了,在人字丁戊房,上楼右拐就瞧见了,可要小的给几位带路?”

何四郎看向徐秀越,徐秀越摇摇头,和善笑道:“不用了,我们自个儿上去就成,劳烦小哥。”

徐秀越付了剩下的房费,五天三两,正好能住到放榜结束。

想起之前卫兵嫌弃十文钱少,也不知道如今城里是什么物价,徐秀越就没有给小哥辛苦费,带着两个郎直接上了楼。

放下东西,何四郎去拜见先生了,徐秀越没什么事做,跟何三郎一起吃了饭,见天色不早,叫了热水便洗洗睡了。

翌日,何四郎在客栈温书,徐秀越就骑上自己的小毛驴,带着何三郎出去逛街。

府城阳光明媚,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一出客栈,徐秀越就被对面糕点铺子传来的香气吸引了,凑过去一看,这里竟然有类似前世那种鸡蛋糕一样的小甜点。

不止如此,蛋黄酥、红豆糕、豆沙卷、绿豆酥之类的中式糕点也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的样子让徐秀越仿佛回到了前世。

徐秀越问了问价格,竟是论个卖的,且一个最便宜的也要八十文。

这……

徐秀越实在馋鸡蛋糕,就买了一小包,又添了几块豆沙卷和蛋黄酥,一共两个小纸包的东西,竟然足足要了她两银子。

吃不起啊吃不起。

徐秀越感叹城里消费贵,她想回农村。

口中塞了块鸡蛋糕,徐秀越愁眉不展,她是没想到安河城消费这么高,她本来带了十五两银子,以为绰绰有余,现在看,能花到回去就不错了。

最重要的是,这么高的消费,以他们家的生产能力,能不能来定居?

徐秀越看向干净的街道,林立的店铺,走向附近一家米粮铺子,问了问白米、糙米的价格,竟然比他们镇上贵了三倍有余。

徐秀越蹙眉,照理说,一个朝代的粮价,只要没有天灾**,各个地区不会有太大区别,没成想只一个安河城,就贵了三倍。

徐秀越难以想想,若是他日河口决堤,洪涝丛生,这里的粮价得飞升道什么程度。

徐秀越想了想,带着何三郎往远处走。

城中心她是不考虑了,这里生存成本高,也不能摆摊,而且据婉君说,这里的三家有钱人不好惹。

她想去城中偏远些的地方看看,毕竟再繁华的都市也有穷人,那里的消费一定比城中心低很多,若是粮价回跌,也是个能考虑的去处。

徐秀越也没有问路,只是算着财运流通往低的地方走,拐过一个弯后,这里的建筑肉眼可见的朴素了起来。

有卖吃食的、有布庄、也有粮店,明显这里到了另一块普通百姓生活的聚集区。

徐秀越进了粮店,一问价格,依旧是贵了他们镇三倍有余。

徐秀越此时已经不报粮价回跌的希望了,毕竟都在一个城里,若是中心贵,能说富人老爷的下人也懒得出远门省钱。

可到了百姓生活的地方,依旧这个价格,就证明其他地方没有更低的了。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徐秀越便又往财运更低的地方去。

绕过两条街,一拐弯,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这里到处充斥着徐秀越熟悉的叫卖声,店铺也多是些普通的米面粮油,简直像是一个浓缩小镇。

来往的人多穿着粗布衣服,甚至偶尔能瞧见个穿着布丁衣服的老汉,或是窜来窜去的小乞丐。

进了米粮铺子,徐秀越依旧问了米价,得到的却是相同的答案。

这……徐秀越有些怀疑,这个价格,城里人吃的起粮食吗?

卖粮的是个老头,见徐秀越是个生脸,又紧蹙着眉,料想她可能是外地来的,便捋了捋胡子道:“这位夫人是外地来的吧,咱们这粮价都涨了月余了。”

徐秀越见老头愿意说说,自然想多打听点消息,便道:“咱这的粮价是最近才涨的?”

“可不是嘛,”老头叹口气道,“就说这糙米,原先也就是七八文一斤的价钱,前段时间城里来了群商人,说是咱们这地方的米好吃,要运回南方卖。

一开始开价十文,没过几天粮价就涨到十五了,当时倒是赚的多,只不过城里的粮价就慢慢到了二十三文。”

徐秀越疑惑道:“咱这的米或许比南方香点,可路途遥远,加上运输费用,收价又这么高,他们还有的赚?”

老头笑道:“这咱就不知道了,老爷们想的多,或许那边就有富人爱吃咱这的米,给的价更高呢。”

徐秀越却不这么想。

粮价飞升她目前只能想到两个原因,一个是今年遭灾收成减产,还要出粮赈灾,二是有人在故意屯粮。

屯粮的理由就有很多了,比如像她一样预知了将来的洪灾,又比如一方势力,在屯兵买马,粮草先行。

徐秀越想着城中繁华,一派安逸景象,不至于这就要遭兵变吧……

告别了米粮店铺老头,徐秀越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徐秀越生在现代,没有经历过战争,但依照常理推测,既然在安河城买粮,那为了运送方便,若是真有人屯兵,应该就在不远处。

且如今城中米粮缺少,若是围城……

徐秀越摇摇头甩掉可怕的想法,只不过她确定,如果当真有兵变,待洪灾结束,就是最佳时机。

借口都是现成的——

天灾降世,必是皇帝不仁。

为了黎民百姓,皇帝的宝座怎么也得换个人坐吧?

**未定,徐秀越算了算,结论并不明朗,她只能劝自己往好处想,或许真就是几个喜欢吃北方米的富商大肆屯粮呢?

不过这安河城,她是不打算来定居了。

下定了决心,徐秀越的心情又放松起来,像是来安河城旅游一般,骑着不满在街上晃荡,偶尔遇见奇特的东西,便上去看上两眼,问问价格,然后穷兮兮地离开。

只有实在看到想要的或是好吃的,徐秀越才会“慷慨解囊”。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了一段时间买买买的生活,这样抠搜的日子徐秀越打心底里难以适应。

再说,两个儿子吃饱就行,可她头一回来古代的大城市,当然是要享受下富贵、知道知道古代的奢靡才算圆满。

穷游不适合她。

徐秀越坐在小毛驴上,眼神四处瞟着,紧紧盯着过往路人头顶的气团,企图捉到一个霉运罩顶看起来有点小钱、但是又不像是高门大户的老爷夫人,搞点花销。

有句话讲,当你在看风景的时候,风景也在看你。

一头长相奇特的驴子,上面坐着一位样貌普通的妇人,旁边走着一个比妇人加驴还要高一头的竹竿体型青年,这样的组合已经足够吸睛。

更何况这个妇人还像神经质一般,路过一个人就要狠狠盯上一会,手指掐动嘴中念念有词。

别是个疯子吧?

路人纷纷绕道,这就将直冲他们走过来的少年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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