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帅府
小厦左手拿着棋谱，右手拿着棋子，盯着棋盘看了半天，犹豫不决。
张子轩坐在他的对面，他打开金怀表看了一眼，然后端起了咖啡杯，优雅地喝了一小口，他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并没有不耐烦的神情。
“我没催你，慢慢想。”
“这个……这个……如果下这里的话，应该可以吃掉那一片，嗯…应该可以。”，小厦观察着张子轩的表情，然后试探着说，“要不，就下这里了？”
“是我的话，我不会下这里，你自己觉得呢？举手不回。”，张子轩从他面前的棋盒里拿起了一颗子，夹于食指和中指之间，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厦，似乎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你怎么可能想得那么快…难道我这一步是臭棋？”，小厦连忙翻阅棋谱，“不对啊，阿轩你在诈我，好了，我决定了，就下这里。”
她豪气万丈地拍下了一子，和田玉做的棋子碰在棋盘上发出了哒的一声。
几乎是同时，张子轩也往棋盘上下了一子，他似乎在忍着笑，脸上虽然山水不显，但他的心情却是很愉悦。
“你输了。”，他往后一靠，终是忍不住笑意，接着又说，“五负零胜。”
“啊？！这不算，不算，重来！”，小厦的小脸似乎皱成了一只水晶包子。张子轩摇了摇头，道，“不行，我刚才明明已经提示过你了。”
“书言，好书言，再陪我下一局，就一局！”，小厦棋瘾很大，这貌似是很多围棋初学者的通病。张子轩好笑地说，“你叫皇上也没用……呵……你有空多看看棋谱，你现在的棋力，连十岁时的墨儿都比不上呢。”
小厦歪着脑袋，小脸上满是天真，她似乎不大在意地问，“那楼楼他的棋力又如何？你和他有对弈过吗？”
突然听见陈玉楼的名字，张子轩的笑意一僵，他轻轻咳了一声，并没有立刻回答。
“阿轩～”，小厦站起来，用手掌在张子轩眼前晃了几晃。
“好阿轩，好书言～告诉我嘛～”
“的确是有那么一次，在湘阴举办的一次围棋大赛，那时我和陈玉楼进入最后决赛阶段，两天一夜，没分出胜负来。”，张子轩回忆着，接着又说，“他专注棋局的样子，很迷人，那时他才十四岁，身上已经隐隐透出运筹帷幄的气量。
“哦哦，然后呢然后呢？”
“我和他的战绩是十胜十负三和局，两天一夜了，后来的记忆我却有点模糊，想不起来了。”
他补充一句，“虽然记不清了，但我肯定没有输给陈玉楼。”
“对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你就这样跟着我跑来了云南，你的家人不会担心吗？那天在古玩店陪着你的那个女子，她是你的家人吗？你要不要给她发一封电报？”，张子轩唤来他的贴身家仆墨儿，让他把咖啡换上了热的，然后墨儿还端上了时令水果和西式糕点，临走了还默契地打开了留声机。
柔和的古典音乐飘起，小厦似乎陶醉其中，她眯起眼眸，轻轻地说，“不用了……我的家人，从来就只有你一个。”
张子轩沉默了，其实小厦之前曾经在饭店里闯入他的包间，他之后也有查了一下她。但是这个女子似乎是从天而降般，什么也查不出来。
湘阴的世家小姐里也没有这一号人物存在。而她的穿戴，也不可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
尽管如此，这个女子身上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谨慎多疑的张子轩觉得可以信任。
她身上，还有一种很干净的气息，那是尚未被这个乱世所污染的纯净。
张子轩两世都深陷泥沼，他早就不干净了，满身污垢，满手鲜血。
他摇了摇头，甩走了这些无谓的想法，他对着小厦道，“让墨儿给你安排一个住处，你接下来的日子，要是想上学，我也可以为你安排一个好的教会学校。下午的时候，就让墨儿和周副官陪你去一趟市里的百货公司，添置一些东西。”
他脸微微发烫，似乎有一点难为情，“你喜欢洋装吗？还有皮草？要是想买，你就跟墨儿说，账上的钱随便你用，不需要和我说。”
“嗯！”，小厦拍拍手，欢快地答应了。张子轩莫名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他逃避地说，“你慢慢坐，我去书房处理一下文件。”
在张子轩走后，小厦放下了茶杯，她在刚才的棋盒里夹出一颗棋子，动作熟练地把它轻放在面前的棋盘上。
“阿轩你看，如果在这个位置再下一子，你就输了不是？”
“关于我的一切，你果然都想不起来了吧……那次湘阴棋赛的冠军……是我啊。你和楼楼对战两天一夜，可是你们俩最后还是没下赢我。”，她回忆着往事，舌尖轻舔嘴角。
“强大如你，也需要一个可以保护你的人……一个真心以你为全部的人…我的阿轩。”
她优雅沉稳地喝着茶，玉石棋子在水晶灯的照射下，反射着幽蓝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