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青水两悠悠(三)

席宴旁,宫娥穿梭,斟酒上菜,更有乐声悠扬,抚古琴,吹笙竽,歌舞升平。口福不浅之余,妙不可言。

云家似如中了头彩,宴散之后,皇太后与皇后召见了云家女眷,相赠各房一匹上等锦布,彰显着殊荣。

也不知怎地,金羁白马,皇宫与云家之间,连翩往来。云家受了圣恩眷顾,皇后频频邀约云家女眷进宫。

崔留央心中有种鸡犬升天之感,有日,留央闲庭信步于御花园时,巧遇了百钺皇帝,皇帝显得亲切近人,相聊甚欢。

随后,总是那么巧,许是那帝皇实在是太闲,总能遇上崔留央。

这日留央走在宫中,果然又是碰到了

“每回总能遇上。”崔留央微微笑颜。

“是你有意为之?”百钺皇帝取笑着留央,“还是寡人故意相遇?”

留央被说得脸红道:“巧合,巧合……”

“巧合?这借口不错。”皇帝摇了摇头道,“你的容颜巧合了锦莲姐姐,寡人又总是巧合得遇上你。天意?”

“我可不是有意为之。”崔留央忙着解释道,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锦莲姐姐到底是何人,想问,转念觉得唐突。

“寡人知道。”皇帝苦笑道,“朕的大限快到了。”

“人都说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留央搜肠刮肚,想着好听的话道。

“坐下来,陪寡人聊聊。”皇帝道。

毕竟是皇帝让陪着,哪有抗命不从的道理,崔留央静静地竖耳乖乖听着。

“四百多年,天下已经乱了四百年之久。世间素来信奉强者为王。寡人双手不曾沾血,只缘身在皇家,骨肉亲情嫡庶之分比不上野心能力。”皇帝脸色苍白道,“自从遇到你第一天开始,寡人自知命不久矣。”

“怎么会?我又不是牛头马面收人魂魄。我绝不会害陛下。”崔留央无辜道,一没胆量,二没身手。且这般无缘无故,她干嘛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呵呵……寡人当然知道。你连自保都难,寡人跟你也没什么不同。如今,寡人天天都在等着如何个死法。宫闱之内,多得是惊变。人心难测。若是寡人死了,很多人会拍手称快。”

“你是帝皇,万人之上。谋害陛下,岂不是罪大恶极?”

“二十年间,皇帝轮流坐,这位置上已经前后换了八个帝皇。有的不到半载就殒命呜呼。二十年前那场乱局,皇室宗亲的心思都活络了。你以为皇帝随随便便就能遇到?你以为遇上寡人只是巧合?寡人身边布满眼线与护卫,你的出现,不过是有人想好了借刀杀人。”皇帝言语之间,全然一副束手待命的模样。

“陛下,那以后莫要相见,莫要再遇上我。”留央忧心忡忡,想起大牢那段备受磨难的不堪之事。

“你入宫,总能遇到寡人。”

“那今后,我再也不来宫里。”

“迟了,快一个月了。这局布了那么久了。”

“陛下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遇上我。”

“由不得寡人,他们费尽心力要将寡人从皇位上弄下来,躲得过初一,那十五呢?狼豺虎豹,多不胜举,寡人累了。殒命是迟早的事。”哀莫大于心死,二十年间各种相残,他看得还少吗,麻木得坐以待毙。

留央听着,急出了泪,显然气结,道:“我何其无辜。”

“乱世为刀俎,世人为鱼肉。哪来什么无辜不无辜之说。”

“陛下,可否想过反抗?”崔留央怯怯问道。

“天地不仁,宗室不义,寡人罪该万死!其一,身在皇家;其二,父债子偿;其三,无能无德。这三条足够死千百次。”

留央不懂,那些与她何干,她活得那样努力,与人无害,为何要陷入其中,听着那席话,心入冰窟,眼中噙泪,愣愣凝视着皇帝,问道:“若是我想活下去,可还有法子?”

“猜猜那设局之人,想以何名义,处理了寡人?或许以云崔氏你攀龙附凤,寡人失德,贪恋美色,霸占有夫之妇?看你能不能挺过惨淡之事。一个不知廉耻的荡妇,做出有辱家门的事,算不算人生尽头?”

“民女我有自知之明,不会那般心思,民女连陛下一根手指都未敢碰触。陛下也不会做出那般龌龊之事。”崔留央急切惊慌道。

“这里不需要真相。”皇帝冷漠道。

春日皇宫,骤然冷飕,留央恨不得立刻抽身离开,恐惧道:“民女告退。”

皇帝见那熟悉的容颜远去,哀叹。因为怜惜,怜惜那长得相似的容颜,他才吐露那么多。已经给了她时间,看其造化了。他不想看着相似的容颜再次以不幸收场。

二十年来,死于非命的宗室皇亲何其之多。二十年来,杀戮血腥,悲催无奈,九五至尊的位置他从不想碰,朝堂之内他从不想踏入。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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