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感谢再生之恩
残阳如血。丁一凡双膝跪地，一动不动，四下只有泪珠滴落的“啪啪”声响……
山谷中的光线在转暗，就在最后一线光亮，即将消逝之际，秦老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
丁一凡没有察觉，不过，他听到了一道熟悉地呼唤：“小……小子……”
丁一凡浑身一震，随后看到秦老那紫黑色的嘴唇，一张一翕。
“别……别哭……”秦老左手的手指动了几下，似乎是想抬起手，不过没有成功。
“秦爷爷，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有报呢！我不许你死！”丁一凡的声音相当嘶哑，吐字含糊不清。
秦老乌黑的脸上，似乎浮起了一些笑容，紧闭的眼帘张开，眼神居然十分清澈。
将头在丁一凡胸前微微蹭了蹭，从眼缝里流下两滴浑浊的泪水：“这样解脱……其实很好……记着，洞中那些干的药材……要卖……卖给修远城的‘风铃商会’……”
说完这一句，头一歪，腿一伸，直挺挺地躺在丁一凡怀里，一脸安详的笑容。
丁一凡站起身，没有再流泪，正如秦老所说，或许这样突然的死亡，对于秦老来说真的是解脱。
瓦罐不离井口破，深山采药人，丧命于毒蛇猛兽之口，算不上稀奇。
丁一凡悲痛的，是救命之恩未报，救命恩人就已与世长辞。
只不过，逝者已矣，活着的人，生活还得继续。
挣扎着站起身，丁一凡小心翼翼地将秦老身上的衣服，连同压瘪的背篓，一点一点地整理好。
四下看了看，瞥见相距两丈之外的一处断崖，半截处有一株一尺来高紫色的植株。
他知道那是秦老遭到蛇噬的诱因，慢慢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其连根挖起，然后放在交叉于胸前的秦老双手之中。
将身上的尘土草屑拍干净，这才弯下腰，将秦老僵硬的身体抱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用热水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将秦老的遗体擦拭干净，换上干净的衣裳，抱进每一个角落都清扫干净的山洞，让其平躺在干净整洁的床上。
“秦老……您睡……我不打扰您……”颤声说出一句，丁一凡便轻轻地退出了山洞。
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封住洞口。
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丁一凡跪在大石头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响头……
通常来说，祭拜磕三个头足够了，哪怕是祭拜天地神灵。只有祭拜祖先，必须磕四个头，多出的一个，是感谢哺育之恩。
丁一凡给秦老磕四个头，多出的一个，是感谢再生之恩。
磕完头，丁一凡收拾了一下背篓，表情沉郁地转身。
半个月后，出现在修远城风铃商会门口，停下了脚步，微微蹙起眉头。
两边廊柱上镌刻着“诚交四海客”“信待千山宾”的对子，门头悬挂着“风铃商会”的牌匾。
没错，秦爷爷说的就是这个地方。可是宽敞明亮的店堂里，怎么就摆着百来件珍珠玛瑙、翠玉珊瑚制品？
店堂里柜台后面，一个看起来二十刚出头的女子站起身，看了一眼站在店门口踟蹰不前的丁一凡，面带微笑地走了过去。
声音如同银铃般悦耳：“我叫白薇，是风铃商会的柜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顿了一下，丁一凡说，“我是来卖药材的。”
“跟我来，这边。”白薇脸上笑容灿烂，说话的同时还摆了个“请”的手势。
丁一凡的眉头舒展开来，牵起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缀在脚步轻盈的白薇身后，穿过店堂，从侧门进入到一条不到三尺宽的小巷。
小巷的尽头，一丈来高的院墙上敞开着一扇朱红色的木门。跨过门槛，迎面一株高大的皂角树。树下石桌旁边，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的目光短暂掠过丁一凡的面庞，开口道：“敝人樊宁，是风铃商会的掌柜。这位小哥面生得很，从什么地方来呀？”
“监羌。”丁一凡回答。
在用眼神示意白薇离开的同时，樊宁又问了一句：“尊姓？”
“姓丁，来卖药材！”丁一凡语气显得有些生硬。
跟无数人打过交道，樊宁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丁一凡的语气中带着不悦？可是，自己只是正常的寒暄，没说什么出格的话，没触碰忌讳的问题啊。
内心诧异，却浮起满脸笑容，打了个哈哈，站起身：“可以看看货吗？”
丁一凡将背在身后的竹篓解下来，置于身前。
樊宁走过去，伸手在竹篓里面翻了起来，动作很轻，脸上保持着笑容，眼中却慢慢多了一缕凝重……
竹篓，是普通的采药背篓，药材，也大都是常见的药材。
可是，背篓里近三千株草本，不仅每一株都保存得相当完好，而且没有两株，品种是相同的。
做掌柜这些年，接待卖药材的客人多了，这样的事，还是头一回碰到。
樊宁仔细地审视着一株株草本，大半晌方才直起腰，转身看向丁一凡，问道：“这些药材，丁公子打算怎么卖？”
“我不懂行情。”丁一凡道。
樊宁怔了怔，哈哈笑道：“丁公子是第一次来……我出个整数，两百。”
大隋王国，货币分为铜板、纹银和金币。一块金币与十两纹银等值，一两纹银能兑换八百枚铜板。
平生第一次经手药材买卖，丁一凡确实不懂行情，但不代表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他可是不止一次，亲眼目睹秦爷爷送药材到监羌武府。差不多数量的一篓药材，监羌武府一般支付三到五两不等的纹银。
两百？
丁一凡蹙起眉头，沉声道：“我要银子，麻烦樊掌柜再开个价。”
樊宁不觉皱起眉头，将丁一凡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迟疑了片刻，开口道：“银子……自然就是两万两。”
“两万？！”丁一凡的声音陡然高了两倍。
几乎在同时，樊宁身躯微微一颤，眼睛里绽放出两道凌厉的光芒……
两万两纹银，肯定不是这篓药材的全部价值。可是在商言商，赚钱是本分，不赚钱是交情。
初次接触，交情肯定是谈不上。不过樊宁报出的收购价，实际上也已经没有多少利润空间。
主动释放善意，为的是和气生财。适当的让利，代表的是客气。
如果两万两纹银的收购价还不满足，那，要么是将客气当成了福气，要么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卖药材来的。
丁一凡到风铃商会，当然是为了卖药材。不过监羌距离此地，说是不足八百里，走起来，却有八百多里。
若非秦爷爷的遗命，他是断断不会舍近求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