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送死

白三公子在听潮楼被人剜了舌头挑断手脚筋, 虐待致死不算,死后魂核还被生生捏碎, 再不入轮回之道。

白家人平日里虽对这纨绔成性的败家子十分厌恶, 甚至不想多看他一眼,但怎么说,白牧文好歹是家主最疼爱的儿子,如今在自家的地盘死得如此难看,白家的脸面今后往哪儿搁?

白家自是不惜一切代价, 要捉住为非作歹的狂妄之徒。

视人命如草芥的白三公子一死, 一方面百姓们暗自叫好,心道这不速之客真是除了晚霖城一大毒瘤;另一方所有人暂时不得安生, 白家布下天罗地网,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时乐看这兵荒马乱的架势,有些头疼,人已经死了, 他也没有责备萧执的心力和立场, 万分无奈道:“先回船上再说吧。”

萧执看时乐神情冷下来,心里一揪一揪的不自在,可面上却不动声色,喃喃自语道:“死了倒干净。”

时乐拧眉, 一言难尽的看着他:“确实干净了, 但恐怕会耽误叶道长去南桑国寻药。”

闻言, 萧执心里顿时窜起一团火, 冷声道:“他师尊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

“先前你们游山玩水的, 也不见说耽误。”

时乐正思考如何破局出去,被萧执一呛就有些不耐烦,语气失去了耐心:“事情是你惹的,少说两句。”

“时乐,你当你在同谁说话。”萧执停下脚步,声音冷得渗人。

四目相对,时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淡摇头道:“别闹了,先回去再想法子。”

看时乐这个失望的态度,萧执心口似被人拧了一下,他不自觉抿了抿唇,过了许久才极低极低的说了句:“不是我。”

时乐走在前边,脚步顿了顿,也不知听清没有。

两人赶回晚霖河畔,时乐远远就瞧见秋觉一个人站在舱外面露焦急之色枯等,他忙挥手报平安。

“觉儿,叶道长呢?”

秋觉看时乐全须全尾的总算松了口气,拽着他的手道:“听说城里出了事儿,叶道长放心不下,去寻你和萧公子了。”

如此说着他摇动手中风语铃,叶知行交代过,若时乐回了,晃一晃铃铛他就知道。

“时哥哥,白三公子他当真是……”

时乐看了萧执一眼,萧执不答,他就替他答:“舌头是他拔的,手脚筋是他挑的,修为是他废的,至于人是不是他杀的,我就不知了。”

看时乐这般说,萧执憋的气全消了。

不多久,叶知行回来了,他在兵荒马乱的人群中尤其显得淡然自若,只走近萧执和时乐时,眉心微不可察的跳了跳——

他嗅到浴堂的味道。

“前辈,没事儿吧?”

时乐对他自然是笑得温和:“我能有什么事儿,只这城怕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

叶知行只淡淡的看了眼萧执,既没有询问也没有责怪,转而对时乐沉着道:“事已至此……总会有办法的,前辈不要担心,交与我就行。”

“叶道长有何办法?”萧执冷声发问。

叶知行语气依旧平和:“师尊同白家家主沧源君有几分交情,想必不会太为难我们。”

“人家与你师尊有几分交情,你还下得了杀手?”

闻言,在场众人一时无言,叶知行不愧是男主,只清淡的笑笑,一举一动足够镇场:“萧公子太看得起我了。”

萧执也是试探,看他如此说,也没了言语。

“那就有劳叶道长去走动走动了。”

时乐将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与叶知行听,对方一直保持客观冷静的态度,不对萧执的行为进行评判讨论,末了眉头皱了皱,时乐看出他是为难的,又不愿说出来让旁人忧心。

事关浮余山与晚霖城的交情,自然儿戏不得。

晚霖城封锁了一日,所有行人车马船只不得出入。傍晚时分,天色暗了下来,满城流动的火把嘈杂的人声,再不似昨夜繁华的夜市景象。

叶知行得到消息,白家人几乎已经确定,从手段术法来看,杀了白三公子的是涂煞宫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转向萧执,他只漫不经心的道了句:“说过了,我才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死。”

经过这一日的风波,萧执话语的可信度已经降到最低,他也没做解释的闲心,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似乎全不关他事。

叶知行想通过浮余山与白家的交情出城,奈何事到如今这层关系也不灵了,晚霖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实在不行,只能想法子强行出去了,不然夜长梦多。”

叶知行语气里难得有些无奈,时乐秋觉静默不语,萧执早早回了自己舱内休息。

这夜十五,清明的月色浮在晚霖江面上,苍白的一片,船身随波一晃一晃的,看似花好月圆,整个城池却沉浸在人心惶惶的紧张氛围中。

时乐坐在甲板上心神难安,恍惚间听到极轻的脚步声,萧执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身影沉在暗处的阴影里。

“你怎么来了?”

萧执不言语,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把抓住时乐的手腕,看时乐想说话,便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时乐不知他要玩什么把戏,正打算不理会开口询问,就被对方一手贴在背上按在了怀里,另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将解药塞入他嘴里。

彼此挨得极近,能清晰听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时乐就是在这令人燥热的距离里将药吞下了肚。

萧执还微微弯腰将脸贴在他脖子上,时乐似感觉有什么温暖柔软的事物擦他耳垂而过,背脊一凛,打了个颤。

“时乐,我做了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

“……”

“也不需要叶知行替我善后。”

说完这两句话,萧执才将他放开,两人并肩站在甲板上,一时无言。

而不远处的坐于舱内暗处的叶知行,将方才的一幕尽数全看了去,从他的角度,是萧执在吻时乐的脖子。

叶知行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子,看了眼自己干净得没有一点脏污的右手,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

江面上月色正好,南域湿热的暖风吹拂,时乐开口道:“你要自己处理?”

“嗯。”

“怎么打算的?”

萧执嘴唇抿成一条线,不讲话了。

“人到底是不是……”事到如今,时乐也有点琢磨不透这件事了。

“不是。”萧执言简意赅。

“嗯……”难不成是有人在他们去浴堂的档儿,到听潮楼给白三公子补刀?若真是如此,谁会做这种事呢?白三公子仇家太多,他也拿捏不好。

时乐虽然点头,心里却是半信半疑的。

“时乐,明儿你同叶知行先离开,我随后就去找你们。”

听到这里,时乐心中咯噔一响,有些诧异的望向萧执:“你打算独自去引开白家人?”

萧执无所谓道:“不然等在此处也是无聊。”

有那么一瞬,时乐是懵的,他印象里萧执的人设,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你……”

“怎么?”

“为什么……”

“别胡思乱想,我不是为了谁,就无聊罢了。”

“……”

“况且白家人也奈何不了我。”

如此说着,萧执不知怎么回事,微微偏过头没去看时乐,沉默一瞬又转身进了舱内,独留时乐一人愣愣的站在舱外,月色过于清明,将他照得形单影只的。

不多久,叶知行走了出来,时乐这才回过神,温和道:“叶道长也睡不着么?”

叶知行莞尔,答非所问:“方才萧公子的话我听到了。”

“嗯……”

“事到如今,这也是个办法。”

也不知是不是这夜月色太白的缘故,时乐错觉叶知行身上弥漫着清冷的肃杀感。

叶知行看时乐一时无言,又问道“前辈是不是担心萧公子?”

时乐无奈的笑了笑:“他啊……估计用不着我担心吧。”

顿了顿又道:“指不定,是大小姐诓我的。“

两人在夜色里又说了几句话,就彼此回舱内歇息了,不知怎的,时乐这夜在榻上翻来覆去一夜睡不好,隔壁的萧执也是如此。

天光朦明之时,时乐迷迷糊糊的陷入浅眠,半梦半醒之际他听到脚步声,是萧执推门而入,他刚想起身询问,对方转瞬移到他身侧,一阵冷香弥漫,时乐头脑立刻混混沌沌的,身子又软了下去,眼皮也异常沉重再睁不开。

难不成是萧执又要给他下什么毒?时乐模模糊糊的想,即使不情愿,却也没办法。

一双温暖干燥的手覆在他额头上,温暖的灵流从头顶蔓延至四肢百骸,身上所有的不适感一点点消失,于此同时,带着细茧的手指擦过他嘴唇,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时乐的喉头动了动,将萧执的血吞了下去。

“浣灭毒……先暂时替你解了。”

“万一……”

万一下月十五我回不来,你也不至于这么难受,更不会死掉。

这句话,萧执只在心里说。

“别高兴得太早,毒解了,我还可以再下,反正你逃不出我手心。”

萧执魔怔了般,伸出舌头舔了舔时乐沾了血的唇,只是这么轻微的触碰,他的心就跳得不像话。

……太难堪了。

“算了,你还是别知道了,省得以后肆无忌惮躲我。”

如此说着,萧执默念咒决,现在发生的一切,在时乐醒来后就会如同早晨的露水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日光透过窗格落在时乐脸上,昨夜他做了异想天开的梦,梦里萧执把他身上的浣灭毒解了。

当然,这种好事绝对不会发生在现实里的,他理所当然的如此认为。

他头有些晕,感觉像是宿醉,他揉了揉太阳穴便潦草的穿衣洗漱,不多久秋觉慌慌张张的推门而入:“时哥哥,你总算醒了。”

看他面色不对,时乐皱眉:“怎么了?”

“现在外边乱作一团,白家人好像发现杀白公子的涂煞宫人了,现在正在全力捕杀。”

“哈?”时乐刚醒来不久,还有些懵。

“而且……萧公子也不见了……我怀疑他们口中的涂煞宫人是……”

时乐面色沉下来:“是萧执,没错了。”

“那怎么办?”秋觉咬了咬唇,心情有点复杂。

“……”时乐不答,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前辈,晚霖城的封锁解了,我们赶紧离开吧。”叶知行的声音,冷静得有些冷淡。

“可……”

叶知行沉默片刻,沉声道:“是萧公子交代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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