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魔鬼世界上

“按!3......2......1......”我们三个再一次同时按下了重启键。

正在我还在想着是否重启成功的时候,我所在的世界就开始发生了变化,而接下来将近24小时内发生的一切,也改变了我对这个世界和人性的认知。

系统重启1小时内......

最先发生变化的是眼前的发射塔,或者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发射塔整个塔身的外表面,正在逐渐由原先的浅绿色变成深绿色,而且变化的速度非常的快,几乎是在几秒钟的时间内。

我深知这种颜色的变化,代表着物体的温度正在快速的升高,所以我下意识的立即将自己的手从重启按钮上收了回来,并且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苏润遥和陈松。

“你们看到了吗?发射塔的塔身的变化,重启已经开始了,不需要再按着按键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也立刻就意识到了,或许他们目前已经无法再接收到我的信息了,重启过程中是否已经将通信中断了。

但是,很快我的耳环系统中传来了苏润遥的声音:“你.....声音......断......续续,发射塔......热.......松手!”

“我......听不清.......”陈松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看来通信要被中断了,大家各自保重。遥,我爱你!”我立刻脱口而出,直到系统重启成功后,我再也没有接收到任何来自他们的信息。

很快眼前的变化,就将我从通讯中断的茫然中拉了回来。

发射塔持续升温的过程大致持续了10秒钟左右,塔身的绿色已经维持在了一个恒定的状态,或许此时已经没有办法再显示更高的温度状态了。

紧接着,自发射塔顶部尖端处发射出一条绿色的光柱,笔直的通向了笼罩着我们世界的圆球膜,在接触到球膜时,光柱在圆球膜上形成了一个绿色光点,并开始有规律有节奏的沿着整个圆球膜向外扩散出一个个圆环,就像是在水中激起的一个个涟漪一般。

而圆环的传播速度更快,一眨眼的时间,第一个扩散开的圆环已沿着圆球膜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紧随其后,第二个、第三个......圆环不停的出现又消失,随着不断有这种圆环似的信号波消失在了圆球穹顶之内,虚拟世界中心我目力能及处,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通过夜视镜,原本发着淡绿色光芒的圆球穹顶,现在在世界中心处很小的范围内失去了颜色,那也就意味着在穹顶中心处的球面已经形成了缺口,只留下正在不断向外扩散的圆形的边界。

才几秒钟的时间,缺口的大小已增长了好几倍,中间黑色的部分也越来越明显,这时我才看清,不仅仅是穹顶处圆球膜已变成了黑色,连同整个穹顶之下都形成了一个直通往地面的黑色圆柱体。

黑色柱体向外扩散的速度非常快,让我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我甚至身不由己地往后一直倒退着,当我倒退出世界边缘的屏障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本是置身在世界边缘,已无退可路。

很快,黑柱已近在眼前,但是我感觉它的扩展速度也已经放缓了很多,或许是重启前的工作已将近尾声,系统需要处理的数据量越来越多的原因。

黑柱就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一般,所经之处一切景物都被吸入的无影无踪,我完全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给震慑在了原地,每一次眨眼,黑柱就离我越近一点,直到连呼吸都已经不受控制,我张大着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吸入了黑柱之中。

我没有体验过真正被黑洞吸入是什么样的感受,也不知道宇宙大爆炸之前空间和时间都代表着什么,但当我身处于黑柱之中时,仿佛一切都明了了。

我首先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原本的身体。而我之所以还能思考,或许是因为我本身的数据都在“边缘世界”中,根据孙思杰之前的介绍,“原始生命”和“边缘世界”属于独立又相互依赖的关系,因此我还能在黑柱之内保存着仅有的思维。

我已经分不清“眼前”的黑色,是因为失去了眼睛而看不见,还是因为我只是一段意识,根本无法分辨颜色,我甚至不知道这黑色是哪里来的,我犹如一个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中的幽灵,在这纯黑色的空间内“游荡”。

空间和时间这两种宇宙中最根本的存在,此时也失去了意义,就如同现在的我,我无法感知我是以怎样的形态处在这片黑暗之中,而“游荡”也显得很多余,我在动吗?我能动吗?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片虚无,没有物质、没有光锥、没有因果......时间这个本就无法定义的概念,在这里更是难以琢磨。

我想到了苏润遥,想到了陈松,甚至我还想到了孙思杰,我很想问问他,这样的世界到底是什么,但是我很快也意识到,或许连他自己都很难说清,我现在身在何处,形为何物。

或许我此时的空间都不到一个普朗克尺度的大小,也或许我就是整个宇宙。

或许我在这里也只不过停留了不到一个普朗克尺度的时间,也或许此时我经历了整个宇宙的存亡。

直到我看到了“眼前”出现了一个亮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这个亮点就迅速的蔓延开来,和当时黑柱出现时吞噬一切相反,亮光所过之处,立刻就出现了各种景物,就像是黑洞背面的白洞一般,向外不断的将吞噬的所有东西原封不动的全部喷泄而出,这速度快得惊人,我还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而我又一次通过夜视镜看到了发射塔。

只不过眼前的发射塔的颜色已和之前看到的颜色发生了变化,虽然发射塔塔身仍然保持着深绿色,但是这种深绿色中还包含着一些藏青色,这让我马上意识到了,虚拟世界的可见光已经发生了改变。

身体的反应速度或许已经超出了我的思维速度,就在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夜视镜已经被我摘了下来,随着夜视镜从我眼前移开,发射塔也随之消失了,但是我重新看到了这个充满色彩,绚丽的世界。

我的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着,从头顶到脚底每一寸的皮肤都在拼命地起着鸡皮疙瘩,这种愉悦和兴奋如同高潮时一阵阵的电流刺激着我的全身,如巨浪拍打着岩石,又如狂风席卷着每一寸土地,我只感觉到头皮发麻,身体在空气中膨胀,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舒适感,我甚至在不知不觉中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眼前的荒漠戈壁已不再显得那么单调,即便是干涸龟裂的地面,也显得如此的充满着生机;零星分布着的红柳,虽然此时还未到成熟期,但在我眼里此时绽放的淡红色也都要比最艳丽的玫瑰还要让我陶醉。

我俯下身抓起了一把沙土,让沙土从我的指缝中慢慢地洒落,看着沙土随着微弱的热风起舞飘散,与之前时空的虚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哪怕是这最浅显的物理法则都让我感到欣喜与真实。

就在我留恋于此之时,这个虚拟世界的重启也已经完成了。

“孙杰!孙杰!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耳环中传来了苏润遥的声音。

“遥,你还好吗?”我焦急的问道。

“我很好,重启成功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感觉就像......”

“像重生!”我接过了她的话。

“准确的说,更像是整个宇宙的重生!尤其是当我置身在那个空间中,系统被重新恢复时,我感觉自己就像是目睹了宇宙大爆炸的瞬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实在是太快了,如果时间能慢下来,或许我们真能看到微观粒子形成的过程。”

“你们两个够了吗?撒狗粮能不能有个限度,这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呢!当我是空气吗?”陈松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原来你一直在偷听我们聊天?”我边笑着边说。

“谁要偷听了?就你们这些话,我都懒得听!不过说实话,作为一个大男人,当我再一次看到色彩世界时,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珍贵,在我看来,虚拟和现实已不再重要了!”

我被陈松的话触动了,没错,这正是我之前的感受,我始终纠结于现实与虚拟之中,对于自己身处虚拟世界而无法释怀,在做任何决定时总是首先想到自己不是一个真实的人,这让我在许多问题的处理上都显得很消极。

而现在,通过系统的重启,才让我真切的感受到了虚拟和现实并不是重点,生命的本质就是任何环境中都能够享受当下,我想起了苏润遥曾经想要孩子的事情,心底默默的下了决定。

“大设计师,怎么样,是不是有了新的灵感,要不要重新设计一个阳光系统,把你对生命和现实的理解融入到设计之中?”苏润遥开着玩笑的说道。

“懂我者非你莫属,老夫正有此意!”说完,陈松哈哈地大笑起来,紧接着又听到了他不停的咳嗽声:“咳......咳......老夫还泡在海里呢,一笑还呛了一口水,咳......咳......”

我和苏润遥听了也笑了起来。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大家的能量棒应该也已经快用完了,我们先找到最近的出租车呼叫点,再过一段时间,出租车应该就应该都有电了,我们在家里集合!”

离我们最近的出租车呼叫点,差不多都离我们有10公里左右的距离,按照之前消耗的情况,我们各自的能量棒应该刚够到呼叫点,在互相确认了之后,大家就开始动身了。

我身上还剩下3根能量棒,我放了一根在嘴里,重新调配了能量细胞之后,就开始跑了起来。

或许是对生命和世界有了重新的理解,也可能整个世界看起来已不再是单调的绿色,这次我感觉跑起来特别得轻松自在,完全没有了之前为了完成任务而跑动的疲惫感。

我的脚步越来越轻松,身体监测也始终维持在绿色的状态。

突然之间我想到了孙思杰,想到了他之前中枪,不知道他是否有生命的危险,我尝试着连接现实世界,可是在呼叫了几次之后,始终无人应答,或许那个自称是孙思杰助手的人正在照料着他,如果孙思杰有什么生命安危,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这也就意味着孙思杰目前应该没有死,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10多公里的路程用了我半小时的时间,一路没有任何的停顿,当偌大的出租车呼叫指示牌出现在眼前时,我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我快步走上前去,如往常一样,当我将走近的时候,系统已经识别出了我的身份:“孙先生,下午好,需要为您呼叫出租车吗?”

“好的,请尽快!”

“您是要回家吗?”

“没错。”

“请您稍等,已为您呼叫,由于此站点较为偏僻,出租车将在20分钟后到达。”

“谢谢!”我礼貌的回复着系统。

我坐在呼叫点站内的休息椅上,通过耳环系统,观察着苏润遥和陈松的定位。

系统显示,苏润遥离站点还有5公里的距离,应该是丛林和山路影响了她的速度,而陈松此时则刚达到海岸,要到呼叫点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

等出租的过程有一些无聊,我站起身踱出站点,四处张望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麦秆被烧焦的气味,我顺着风吹来的方向远眺而去,只见在我回程的路上扬起了一股黑色的浓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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