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芒山在监阳城西南方800里，据领头人说大概需要走上10天。
“我们不是有马吗？”
“唉哟小道长，这马是驮行李的，哪能驮人呢？再说了，您会骑么？”
“不会你教我嘛……”
领头人摆摆手，“这可不是一两天能学会的，看您这手脚，等上了去摔下来，我们可不好跟观里交代啊。”
“可是10天也太久了吧……”饭桶扯了扯头巾，双眼不断打量过往的行人。“那青水宗要是追上来怎么办？”
“没事的小少爷，”一个黑脸汉子抹了抹头，“出了监阳城，便没人认出你了。”
“谁小少爷啊……”饭桶咕哝几句，跟着众人走着。
出了监阳城，便是一条宽敞的官道，直通小芒山附近的洛阴乡。
官道上往来的车马繁多，不時也能看到身穿淡蓝服饰的青水宗弟子骑着马经过。
每到这時，饭桶总是包上头巾躲到马匹背後，惹来杂工嘲笑。
就连领头人時不時也捉弄他，“欸……那边那辆好像有黑纹……”
“喂大哥，这一点都不好玩！”饭桶等马车走过，愤怒地抗议。
“可是我觉得很好玩啊……”
“哎呀小娃娃，别怕啦，”一个瘦削汉子瓮声瓷气地说道：“他们真要捉你，有我们几个壮汉子在，三下两下就被放倒了。”
黑脸汉子举了举胳膊，“在俺们村，没几个能打过俺的。”
饭桶翻了个白眼。
「无知者无畏啊真的是……」
「他们是没有试过被滚水烫遍全身的滋味……」
到了夜里，众人在道旁找了块空地歇息。饭桶躲到一个树丛里，放下了布包，肩膀顿時一阵轻松。
「累死我了，背着这么沉的行李走这么久……」
「道长儿子还是很够意思的，塞了这么多金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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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悠闲地解开了布包，一看里面，脸顿時垮了下来。
布包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真清宗的四本书、饭桶的行李包和一封信。
「我还以为是塞了不少钱呢……原来是把书给我放上了……」
「道长儿子，在这么匆忙的情况下，是怎么想到给我带书的？」
信封上封了印，看样子是冯道士给小芒山的信。
饭桶把信放在月光下，把眼睛凑在背面看去。
「看不到字……」
「算了，还是想想到了小芒山之後要怎么办吧。」
「对了，我在地图上标一下吧，不然连城池在那里也不知道。」
饭桶打开行李包，拿出地图，心忽然跳了一下。
他环顾四周，杂工们已经睡倒一片了，鼾声如雷。远处，守夜的黑脸汉子靠在树下看着官道，无聊地嚼叶子。
饭桶吞了一下口水，从行李包里面，拿出了一份折画，动作极慢。
「这也算是修道的开始吧。」
他慢慢地打开，抚摸画页，一幅幅女子画像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这颜色好细腻啊……」
「没想到水墨也能画得如此生动……」
他看完一页，手摸到页缘，正打算翻，却听到耳边传来声音：“等一下。”
饭桶差点把画扔出去，手起脚落，拿着布包跑出了树丛。
黑脸汉子转过头来，“怎么了？”
“有……有人！”饭桶左顾右盼，却始终没有看到人影。
“小少爷你看错了吧。”黑脸汉子嘴巴嚼着草，走到树丛看了看。“俺说……你别那么怕啦，这么晚了，青水宗那群在酒楼里吃好睡好的弟子还能不睡觉，跑来这树丛捉你不成？”
“不是……你没听到刚才有人说话吗？”
“没有。”黑脸汉子从怀里掏出一把叶子，问道：“嚼吗？”
饭桶坐回到树丛里，嚼了几下叶子，忍不住吐了出来。
「难吃死了。」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嚼这种東西呀？」
他打开行李包，把折画塞了回去。
“你不看了吗？”刚才那道声音响起。
饭桶猛一回头，只看到月光下绿油油的树叶。
“你是看不到我的啦……”
“你是谁？”
那声音却没有回答，“刚才听那大哥说，青水宗在追你？”
饭桶辨清声音，忽然伸手往右边一捉。
只捉到空气。
“兄弟，我说了，你是找不到我的啦。”那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要不要跟我说说青水宗的事儿？”
“你都不现身，我怎么敢跟你说啊？”
“呃……有道理……”那声音忽然转小，“这样吧，你把这幅画给我，我就现身好不好？”
饭桶想了想，把刚才的叶子拿了出来，“嚼吗？”
一阵风吹过，叶子忽然飘了起来，顺着风往上飞去。不一会儿，一声清脆的“呸”传来。
“这什么東西？”
饭桶气息渐缓，坐下来问道：“不好吃吗？”
“难吃死了。”
“好，你已经吃过我的東西了，该现身了吧？”
那声音笑了起来，“行吧。”
树林忽然暗了一下，一眨眼，一位红脸小伙出现在布包前面。“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饭桶。”
小伙双手一拍，“这么巧？我叫碟子。”
“碟子算什么名字啊……”
“那饭桶又算什么啊……”
饭桶转头望向黑脸汉子，发现他毫无动静，还在那边嚼叶子。“他怎么没发现你？”
小伙拿起画册翻了翻，说道：“哦，他看不到我应该。”
饭桶眼睛一亮，“你是会道术吗？”
“会一点吧……对了，你被青水宗的人盯上了？”
“算是吧……”
“你做了什么呀？人家这么费心思来捉你？”
“呃……我也没做什么……”
“青水宗的人没那么闲吧？”小伙放下画册，眼睛上下打量着饭桶，“咦？你还真的给打上了黑印？”
饭桶伸出小腿。“你知道这个印？”
“見过，从青阳城逃出来的人身上。你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不是……你在哪里見到他们的呀？”
小伙凝眉想了一会儿，“上个月吧……好像在罗云山小路上的福来客栈，我那時候在里面喝茶的時候，看到几个穿灰色衣服的人……噢好像是棕色？一个矮矮胖胖的，一个脸上刺了青的，还有一个断了一只手的。”
“总之那天听他们说，他们是青阳城里面逃出来的。”
饭桶问道：“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从里面逃出来吗？”
“他们说的不多……我听到几个词，什么还魂丹，赤火炉之类的。”小伙眼睛往上转了转，“我那時候还问了一下他们，但好像把他们吓跑了。”
「就你这个问法，不把人吓跑才怪……」
「看来青阳城好像确实在做什么事情，才需要捉一批劳力过去……」
“欸，那你呢？你是为什么打上了黑印呀？”小伙拿手戳了戳饭桶小腿。
“呃……我被别人诬陷了，要被捉去青阳城当苦力。”
“噢看来你和那些人一样了。”小伙点点头。“难怪你这么怕青水宗。”
饭桶直起身子，“现在该我问你了，你是使了什么法术呀？怎么别人看不到你？”
“这我可不能跟你说哈哈哈哈。”小伙笑了起来，“你师父没教过你吗？不要随便问别人的法术。”
饭桶耸耸肩，“我没师父。”
“咦？你不是真清宗的吗？”小伙拿起布包里一本书翻了翻，“我看这本书可不是普通人能拿到的呀？”
“这不就是道观里面常見的经书嘛？”
“你在哪个道观里面見过有附注的经书啊？”小伙打开一页，指着上面文字旁密密麻麻的小楷说，“我看了几眼，这都是心法，不是谁都能传的。”
「我之前怎么没看到？」
饭桶接过来一看，读了几句，“你怎么看出来的？你也是真清宗吗？”
“天下的道都是相通的嘛。”小伙吹了口气，变出一本书。“虽然各门各派的道法有所不同，但是讲的東西都是一样的。”
饭桶心念一动，“你们门派讲的心法也是一样的東西吗？”
“不是那个意思，”小伙把变出来的书翻开来，上面也写了密密麻麻的一堆附注，但是字体却扭扭曲曲的，“心法肯定是不一样的，因为每个门派有每个门派的道，但是内容是一样的，就是让你在修炼的時候能够走上正道，不会走火入魔出岔子。”
饭桶接过小伙递来的书，却发现上面的字完全看不懂，“你们门派是用密码写的心法吗？我怎么看不懂。”
“这又不是我派的经书，怎么可能给你看？”小伙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除非你拜入我门下，叫我师父，我就给你看，好不好？”
饭桶嘴角一抽，“别，我感觉你就不太靠谱。”
“哟？”小伙挑了挑眉毛，“怎么？瞧不起我？你比我厉害吗？”
“你除了隐个身还会幹啥？”
“可多呢，你说一个？如果我做到了，你跪下叫我师父。”
饭桶看了一圈，指着拴在树上的马说，“我今天走得有点累，你给我变个马车出来。”
“看好了！”小伙口中念叨几声，左手抬起，猛地一挥。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饭桶和小伙双目相对，沉默。
“稍等，可能是刚才有点累了。”小伙强笑道，又是念叨几声，右手抬起，猛地一挥。
还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黑脸汉子无聊地嚼叶子，杂工们鼾声响亮，马甩几下尾巴赶走蝇虫。
饭桶夸张地伸了一个懒腰，“拜托，变不出来就不要变嘛。”
“这只是意外啦，刚才我不是给你变了一本经书吗？”
“什么经书……搞不好你是用什么叶子变成来糊弄我的呢……”
“啪”地一声，刚才小伙变出来的经书散成一堆叶子。
小伙呆住了，接着惨叫一声，在饭桶眼前直接蒸发，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