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两次重击

惊喜的语气,已经预示了赵子砚深切担忧的东西。

那张发黄的画像上,女孩的容貌,确如宁王所说,和她一模一样。连那枚朱砂印记两端窄中间宽的米粒特征,都与她一般无二。

这下,无从再狡辩。

之前慕容守说出那些讯息的时候,她都没有怀疑过一丝。因为她坚信,她已经找到了身份的真相。她毫不怀疑,自己只是远远的沾了一点王爷的远亲,一个普通的远亲。

可是她忽略了一点,什么表妹,能和当朝王爷定下娃娃亲?

仔细去想,可疑的地方确实很多。李慎只说,他的姨母嫁到了吐谷浑,却没说嫁给了吐谷浑的谁。他只是确信她是他的表妹,却没有说他的表妹在吐谷浑是什么身份。

若是长宁公主,那么一切,确实就都说得通了。

笑意还僵在她的脸上,却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突如其来的真相,令她喘不上气。她缓缓站起来,感到鼻子不能呼吸,张开嘴,干燥的凉气吸进嗓子,干涸到发不出声音。

什么公主不行,为何偏偏是长宁公主——

那个十二年前,让陆将军放下武器的长宁公主。

那个间接杀死陆文濯父亲的女子,他最痛恨的那个杀父仇人。

这实在可笑。

这一瞬间,她想向上天祈求,让她成为一个真正的妓子。

做她的艳娘,过她平平无奇的人生,而不是什么鬼的长宁公主。

赵子砚好想放声大笑,可是她笑不出来,她想她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

沈云吓了一大跳,她连忙将赵子砚扶回芙蓉殿。自己则匆匆将钥匙送回书房。

前脚刚迈出书房,薛平就出现在面前。

沈云惊出一身冷汗,战战兢兢别开目光,薛平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漫不经心地问她:“纸又用完了?”

啊?迟疑了一瞬,沈云看了一眼手里的纸张,连忙道:“是……用完了。”

“你抖什么?”薛平淡淡扫她一眼。

沈云勉力稳住心神,挤出一个笑意:“天气太热了,我怕手汗沾湿纸张。”

“这种天气,就不要在外面晃悠了。有什么需要的,让下人去拿。若是中了暑热就麻烦了。”

薛平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反常,挥了挥手,身后一个侍卫端上来一个白瓷碗:“你上次要的冷饮,我今日去的晚,只剩了这一份。你上次说文濯那个小妾想吃,就给她吃吧。你要是想吃,以后我天天给你带。”

城西十六娘的梅子羹,据说是大历最好吃的梅子羹。夏日里,一碗下肚,最是解暑。沈云提过一次后,赵子砚便念念不忘,原本约好等风头过去了,一起去吃的,没想到薛平先带了回来。

她那时候,只不过是随口一提,薛平竟然记在了心里。或许是这段时间薛平都没有伤过她,又或许赵子砚的陪伴缓和了她的心绪。她突然萌生一个念头,或许他真的改了。

薛平见她不说话,似乎生怕她生气,又补充道:“你要是现在就想吃,膳房有冰蔗水,我等下叫人送一份过去,你可以喝那个先消消暑。”

沈云双睫微微一颤,她抬头,朝他笑了笑。这样温和的笑意,在温热的阳光下,如湖心的一点波光,令人想用万千美好的语言去形容。

薛平怔了一下,他不敢眨眼,似乎害怕错过这天地间最美好的时刻。

眼睛承受不下,只好拥住她,用双臂来承受,去感知。他拥过她很多次,强硬的,温和的,只要他想,她就必须在他怀里。但这一次不一样,这是他第一次觉出拥抱的温度。热烈到眼泪涌出来的温度。

她安静地待在他怀里,任由他心跳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这辈子不求什么,只要你能对我笑一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薛平低低出声,呼吸很轻,拂在沈云耳边。

“你会好好和我过下去吧?”薛平问。

沈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沈云的脚腕的伤快好了,也许等夏天过去,就可以痊愈了。

薛平望着她的脚腕,轻轻搂紧她的腰肢,周围一片安静,他却好像听到伤口愈合的声音。

芙蓉殿。

“薛统领是个周到的人。”赵子砚舀了一大勺梅子羹,她脸上还是阴郁的,事实上,她并不知道吃了个什么味道,只是不停的往嘴里塞。似乎这样,就可以甩开那副画像的噩梦。

沈云愣了一瞬,不自觉按了按袖子道:“他最近,似乎心情是不错。”

或许是朝中势力大洗牌令他难以脱身,又或许是他想通了,总之这些天他很少来芙蓉殿,就算来,也都是像今日这样送些冰块,或是送些冷饮。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看了一眼赵子砚,沈云又打消这个念头,她可以一直这样,赵子砚不能跟她一起憋在这里。她应该去到更宽阔的天地。

“你想好接下来的安排了吗?”沈云问赵子砚。

赵子砚手一颤,慢吞吞地吃了一大口梅子羹,没有说话。

“不管怎么样,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那画像,阿平一定看到过,他说不定一早,就清楚你的身份。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留你在这,但我可以确定,你的处境很危险。”

沈云深吸一口气:“明天,等阿平去上朝,我送你出去。去找宁王殿下,他会帮你。你是公主,你不该做妾,你该回到王城去。吐谷浑王找了你那么久,他也一定会不遗余力的保护你,他们都是会真正对你好的人。”

赵子砚点点头,她感觉自己吃了太多冷的,胃里突然不舒服。

汤匙从手里脱落,砸在碗上,“叮”一声巨响。

她想站起来,可是四肢像被定住了,手脚的知觉都被抽去,她看着沈云的眼睛,在她的眼睛里看到面如死灰的自己。伸手想去扶架子,手还没触及木架边缘就摔坐回床边。

耳朵里的轰鸣声“嗡”地炸开,浅色的瞳仁兀地放大,大到充满整个空间。无数破碎的零星画面,就这样如破散的浪花般,冲到赵子砚面前,让她头脑一阵眩晕。

她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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