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悟楞在原地。
花儿从低声抽泣中醒来,仰头看见张不悟,“哇”地扑到他身上放声痛哭。
风吹了一会儿。
张不悟深吸两口气,勉强镇定下来,在花儿耳边问道:
“花儿,告诉哥,刚才的人,是飞来的,还是走来的??”
花儿咬着嘴唇颤抖了好一阵,才缓慢说道:“是…飞…来的。”
她说得很吃力,每一个字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像是在抵抗着什么一样。张不悟轻轻拍着她的背,又问:
“那他们过来,说了什么没有。比如他们是谁?或者对你和你爹说了什么?”
“姬…神…神王!还…有,这……”
花儿伸了伸脖子,露出一道淡金色的圆形印记。
张不悟并不知道,这是东荒大族姬家的标志!姬家传承自虚空大帝,而虚空大帝的帝兵,就是一面虚空镜!
虚空大帝虽然在荒古岁月中就已经逝去,但他的帝兵虚空镜却保留了下来,一直供奉在姬家之内,也是姬家的立足之本!
他只听“神王”两字,就明白仇家绝非易于之辈。能在这样的修仙世界中叫出“神王”这样的名号,纵然有所夸大,也差不到哪去!
观察了一阵那圆形印记,丝毫瞧不出其中奥秘,他抱着花儿的手更紧了。
“他给你打上这印记时,说什么没有?”
“说…说破…瘴…之时,再…取不…迟。”
“破瘴之时,再取不迟……他要取什么?”
张不悟喃喃自语了一阵,仍没想出个所以然。但他明白一点,李老头儿已经被他们害死,连葬也不葬。
那就说明那些修士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最起码不会将凡人的生死放在心上。他们打花儿的主意,自然也没安什么好心。
或许这印记能够定位,又或许那些修士能掐会算,张不悟知道对方既然施施然走了,肯定有找到花儿的方法。
但他不能坐以待毙,困兽犹斗,何况是人呢!
走!
不敢有丝毫耽搁,张不悟稍稍安抚了一下被吓坏的花儿,赶紧回家拿了锄头过来,简单挖个坑,将李老头儿葬了。
刻了个木牌作碑,张不悟叫过一旁的花儿,叫她跟着自己念:
“先父,李玉成公之墓。”
“先…父,李…玉成公…之…墓!”
“不孝女李小花,”
“不孝…女…李小…花,”
“不孝子李小草立。”
“不孝…子李…小草…立!”
“来,磕头!”
“砰砰砰”,两人对着李老头儿的墓碑敬拜三下,张不悟心中默道:
我本想不欲多生事端,唯愿让花儿平静生活。可对方不肯善罢甘休,自己就算竭力一搏,恐怕也不是对手。
我一身二世,既知晓都市繁华,也见过异界俗尘,死了也算值得。可花儿空活十六年,何其不公!
若您老在天有灵,就保佑花儿熬过此劫。唉,草儿去了!
……
下山后,张不悟并没有再去“玉鼎洞天”。修士的世界,怕是和凡人也没什么两样,同样互有联系,同样有高下之分。
要是愣头愣脑地送上门去,叫人认出了花儿脖子上的印记。“玉鼎洞天”的修士们说不定是收留他们,还是直接把他们交给那什么“神王”呢!
可茫茫东荒何其之大,出了这小村,他们又能去哪?又有何处何人,能救得了他和花儿?
他只能先去找宋府的两个家丁,希冀能有所收获。
市集上唯一的酒馆之内。
“付大哥,潘大哥!”张不悟端起一碗黄酒,
“家父死于修士手中,纵使我手无缚鸡之力,也绝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付”姓家丁右手轻轻摩挲着酒碗,眉头紧皱:
“若说别的事情,咱兄弟倒多少能出钱出力帮上点忙。可这和修士搭上了边,就算是国君的老子死了,恐怕也只能认命啊!”
“潘”姓家丁说得更明白一些:“兄弟,能走的远远的,你兄妹俩好好生活是最好。
你要是铁了心想报仇,不是哥哥怕死,而是多我一个,对那些修士老爷来说不过是多举一次手的事啊!”
张不悟本来也没指望他们帮忙报仇,两人说完他继续道:
“万不敢搭上两位大哥的姓命,我来只求两位大哥指条明路。
近处的‘玉鼎洞天’我不敢再去,怕与那些修士有关。有没有稍远的修炼之所,最好是什么遗迹之类,不易被仇家寻到的地方?”
“这……”
“付”姓家丁一摊手,“莫说远的,连近处的‘玉鼎洞天’我也没去瞧过一眼。”
“潘”姓家丁年轻时倒有些阅历,此时只敲着桌沿低头不语。张不悟饮尽了黄酒,静静等他开口。
半晌之后。
“兄弟,你可知仇家的来头?”
“只知道三个字,姬神王。”
“嘶……姬!你可知,姬家在东荒的分量?”
“请潘大哥细说。”
“修士的事情我知道得也不多,但我曾听说,姬家是在东荒乃至整个星域都排的上号的大族!这样的巨擘家族,强者不知几许,兄弟你……唉!”
“嗯……”张不悟心中一沉,脸上忧郁之色更甚。
“草儿!”
身边一直低头不语的花儿突然叫了一声。她第一次说两个字,虽则声音不大,却竟然不见丝毫滞碍和含糊。
“啊?”张不悟本就紧张,被她一叫冷汗都下来了。
花儿笨拙地推了他两下,嘴里跟着道:
“你……走!”
是“你”,不是“我们”。
所以张不悟一定要救花儿。
这个痴痴傻傻,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会玩玩具的妹妹,有时候又好像比谁都聪明,一句话就道出当下最合适的选择。
让张不悟活下来,也只有他能活下来。无论是要报仇,还是生活,都必须抛下花儿。
张不悟安抚地揉揉她的头,没有答话,而是对“潘”姓家丁道:
“潘大哥,这周围有没有修士留下来的遗迹,我想去碰碰运气。我们时间不多,我和妹妹的命,都赌在这一次运气上了!”
“潘”姓家丁拍着额头,眉头重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我想起来了!北边,北边有个遗迹。以前有传闻说,那里是上古时的一处战场,但我当年去的时候,就已经没剩什么东西了。这都十多年了,恐怕更……”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没再接着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