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神父与愉悦

在未远川上升起的光柱已经消失,夜晚的主场又一次回到了人造霓虹的手中,在一开始的一些恐慌和不知所措之后,人们又回到了日常的生活之中。

该约会的约会,该逛街的继续逛街,看似危险神圣的光柱对他们没有产生影响,他们便继续这样心安理得地过下去,丝毫没有意识到死神的漆黑羽翼刚刚掠过头顶。

而在光芒难以照耀到的地方,在阴暗滋生的角落里,却又一个男人无力地倒在地上,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终焉。

小巷之外灯光璀璨人流如织,却没有人朝阴暗的深巷中看哪怕一眼,这个男人就像是一座绚烂之海上的昏暗孤岛,被遗忘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男子的面色如石灰般晦暗,还算年轻的脸庞上,将近一半的皮肤已经被诡异的皱纹所占据,就像是将两张完全不同的面孔拼贴在了一起。

被卫衣覆盖的身体正在渗血,渐渐浸染了身体之下的地面,全身的皮肤已经崩裂开来,缓慢而又痛苦的失血正在渐渐夺走他的生命。

而比失血更快的,则是来自体内恶魔的吞食,平时安分守己的他们发觉宿主选入困境之后,可不会施予援手,而是趁此机会将宿主的生命彻底吃干榨净!

可恶……

男人想这样怒骂,可是现在的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像一条即将被干死的鱼,张大自己的嘴巴,努力地汲取着活下去的最后一样必需品——空气。

为什会变成这个样子?

名为间桐雁夜的男人如此问着自己,他的大脑尚且还能运转,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走马灯一般在他的眼前显现。

啊,是那个男人。

一开始的时候,自己还是占上风的,那个照顾小樱的从者在自己的身体中留下的多余的魔力,可以让他从容的应对刻印虫的侵蚀,许久未见的庞大虫群也被他一股脑地召唤出来。

赢定了!这次终于可以让那个男人彻底消失!

当时的他自信满满,认为这场战斗的胜利已经毫无悬念。但是他错了,错得如此离谱,以至于在火焰充斥了他的事业之后,他依旧没能反应过来。

那是赤色的火焰,轻易的顶住了虫群的攻击,但是真正让他一败涂地的,却是突然出现的耀日之火,尽管只有一丝,却直接将他的虫群湮灭,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虫群被消耗一空,体内的魔力也得不到补充,充沛的魔力也有用完的时候,就在那一刻,宝石激发出的火焰击中了他的身体,一切都结束了。

难道,就要在这里终结了吗?可恶!可恶!我还没有杀掉你,远坂时臣!

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身体在渐渐发冷,生命正在一步步脱离他的躯壳,他会想垃圾一样被人发现,然后毫无尊严地被焚化扔走。

突然,在他那模糊的视线之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停顿了好一会。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间桐雁夜已经不能继续思考,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在恍惚之间看到了一束光线。

这个人,到底是谁?

。。。。。。。。。。。。。

“咔嚓。”

轻轻推开了自己的房门,身型高大的神父踏入了自己的房间,却在一瞬间有了一种不协调的感觉:一直以来一成不变的房间,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种不自然的感觉让他本能的绷紧了身体,藏在大衣里的黑键也滑落到手中,准备在第一时间应对即将到来的危险。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屋里的灯光和陈设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唯一称得上改变的,应该是在屋中的长椅之上若无其事坐着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正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坐在不属于他的空间之中。

“Archer?”

占据了自己房间的人,让神父有些吃惊,这个男人他认识,就是自己的恩师远坂时臣在这次战争中所召唤的从者,古乌鲁克的英雄王。

如火焰般燃烧向上的金发已经被放了下来,柔顺地趴伏着,宽松的长袍更是透出一种随意的而慵懒的气质,赤色的眼睛就像是猩红的宝石一般。

这个具有单独行动能力的高傲王者从被召唤之初就在游山玩水,从来没有在根据地久待过,也从不在乎老师的命令,所做的一切都是凭心情而定,这在圣杯战争之中已经是堪称愚蠢的行为了。

“你这里的酒还不错呢,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Archer若无其事地从酒柜中拿出了一瓶酒,毫不费力地将其开封后,只是闻了一闻就放回了原处,根本没有要喝的意思,也没有一丁点的愧疚之意。

“你来干什么,Archer?”

言峰绮礼并没有因为Archer动了他珍藏的美酒而生气,也没有因为Archer王的身份而卑躬屈膝,他只是这样问着,死水一般的内心没有一丁点的波澜。

“只是无聊而已。”

Archer不断摆弄着言峰绮礼酒柜中的美酒,不时还会开封几瓶,但是却从来不喝一口,就任由这些尘封的佳酿暴露在空气之中。好像他做出这样的举动,理由正如他自己所说,只不过是在打发时间。

“不过现在看来,无聊的人还不止我一个啊。”

在几乎将言峰绮礼的珍藏都翻了个遍后,Archer这才施施然做回长椅上,意味深长地看着言峰绮礼,赤玉的瞳孔中闪着奇异的光彩。

“无聊?”

Archer的话终于激起了言峰绮礼些许的情感,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Archer的意思,师傅和Archer之间的不协调,也被他暗暗地看在眼里。

“难道你是对契约有所不满吗?Archer。”

“嗯?”

听到了言峰绮礼近乎于质问的冰冷声音,Archer愣了一下,随后轻轻地笑了,笑容之中是怎么都无法隐藏的邪意。

“你是说远坂时臣吗?的确,那个男人不仅无聊,还很无礼呢。”

当时在被远坂时臣将自己召唤出来的时候,因为他向自己行了臣子之礼,作为君王的责任,帮助他拿到那个所谓的圣杯倒也无妨。

不过在之后的过程中,Archer很轻易地就看穿了这个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男人的真实面目,虽然不是恶人,却虚伪的令人作呕,装模作样的优雅更是让他看了就烦。

本来只是这样倒也相安无事,只不过最近远坂时臣越来越跌破底线,不仅欺瞒与他,甚至还试图怂恿他控制它,这已经触碰到了Archer的逆鳞。

最古的英雄王,怎么可能会被一个现代的小魔术师驱使!

“不过说到不满的话,你不是也一样吗?”

Archer看似随意地开口道,赤色的瞳孔却紧盯着言峰绮礼,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比斯堪的纳维亚的冰雪还要寒冷。

“!”

在这双眼睛之前,言峰绮礼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从外表到内心,没有一丝动作能逃过这位王的眼睛。他甚至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Archer看得一清二楚。

包括,他瞒着自己老师所做的事。

在初战之夜擅自袭击Saber的御主,没有请示就直接突入爱因兹贝伦家的城堡,在下水道之中帮扶被重创的Caster,以及刚刚,不仅放过了身为老师敌人的男人,还给予他治疗,这已经是赤裸裸的背叛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言峰绮礼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当自己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那颗从来没有波动过的内心,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战栗,就是无法形容的愉悦之感。

与此同时,他也渐渐明白Archer找他到底要干什么了。

“被无情地利用,你也应该很不满吧。怎么样,不考虑一下以后的出路吗?”

Archer微微眯起了眼睛,猩红的光芒更甚,他已经看出了言峰绮礼的动摇,这一切都已经被他掌握在手中。从开始到结束,所有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当言峰绮礼离开房间的时候,Archer依旧坐在那里,只是在轻薄的嘴角,邪异的笑容却越来越深,如同对于某些人末路的宣告。

轻轻端起桌子上的酒杯,醇香的酒酿已经被倒入其中,在不断晃动的光影之中,Archer那模糊的面容也微微变化,金色的长发渐渐从双肩垂下,赤红的双眼中是对于下一时刻的期待。

“撒,就让我看看,这场游戏你准备怎么玩吧,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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