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重光酒肆

谈无期嗔怪道:“韩君,你无赖!”

“无赖?无赖在哪儿呢?”

夔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四下张望着问道:“韩君,无赖来元末城了吗?”

韩若樗亦四下张望了一会,然后问道:“人呢?”

夔完全明白韩若樗的意思,故意耸耸肩,摊着双手装糊涂,道:“你问我?我问谁?”

疆青白道:“姑姑,你与魔君来晚了,他们没有入城,已经走了。”

谈无期和韩若樗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

疆青白道:“因为强圉先生告诉他们要找的人早已不在元末城了,所以他们就走了。”

心中万般喜悦瞬间化为泡沫,谈无期强忍着失望带来的伤感,双目带泪苦笑了两声,喃喃自语道:“彼岸花,忘川途,花叶复花叶,相见难相见,花叶相见知何日,彼时此刻两相思。”

韩若樗陡地伸出手,指着夔的鼻子,道:“夔,你混蛋!赶紧给我把人追回来,若是追不回来,你也就不要回来了。”

疆青白见过韩若樗骂夔是大混蛋,也见过夔说韩若樗是大臭屁,但还从未见过韩若樗如此声色俱厉对夔说话,她对韩若樗突然对夔发无名火不由自主地心生抵触与厌恶,就有些恼怒地道:“凭什么啊?人又不是夔君撵走的,要去也该强圉先生去——”

疆青白突然对韩若樗冒火,让夔也是陡地一惊,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看看韩若樗,又看看疆青白,当他看到伤感落泪的谈无期时,拉着疆青白转身朝南城走去。

疆青白想甩开夔的手,哪知夔抓得很紧,尝试了两次也没有挣脱,极其不情愿地跟着夔走了。

夔走出十数步时,头也没回地大声道:“把微生错叫回玉京别院去,到时要是有半点不合口味,我会扒了他的皮。”

直到看不见夔和疆青白的身影,韩若樗叹息摇头道:“混蛋夔啊混蛋夔,你就不知道从北门出城吗?”

谈无期幽幽地道:“韩君,无期无端感伤没曾想竟然惹出大困惑出来,你刚才是真的恼怒了。疆丫头无法理解你与夔先生之间的情谊,话语也突然莽撞了,你可不要怪罪疆丫头啊。”

韩若樗感叹道:“终究情最苦啊!疆青白若是为了夔哪怕是向我拔剑动刀,我也绝不会怪罪她的。谁若是阻拦桂先生,我也会扒了他的皮。”

谈无期道:“可惜疆丫头现在还无法理解,今日你可是伤了她的心了。”

韩若樗道:“放心吧,夔一定能会将桂先生和招瑶君给请回来的,你就别担心了。”

谈无期道:“真正担心的人应是韩君和夔先生吧?能让招瑶君离开鹊山,说明元末城中的那个人对他无比的重要,甚至比为韩君开山门还要重要。那个人是重光酒肆的荆掌柜吧?”

没有等韩若樗回答,谈无期继续道:“招瑶君突然来元末城见荆掌柜,说明他们之间有某种特殊的关系。荆掌柜在元末城这么多年了,为何招瑶君偏偏在这个时间来元末城找他呢?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调虎离山之计而已。无期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透露消息的人的目标应是鹊山山门。”

谈无期略微停顿了一会,道:“韩君,鹊山山门后真的是仙途吗?还是那扇玄牝之門呢?有人要从门后面出来,自然得让守山门的招瑶君和太阳先离开,韩君让夔去追招瑶君和太阳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夔出了城,疆丫头自然会与夔一道,有没有人从门后面出来,估计未追到剑池就能知晓了。”

韩若樗道:“望舒,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你的七巧玲珑心。”

谈无期道:“无期的心不就是韩君心的心吗?”

韩若樗笑道:“我要自夸终究不妥,只好夸奖望舒你了。”

谈无期扑哧一声被逗笑了,看了看街道两侧,道:“这不是回玉京别院的路。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呢?”

韩若樗道:“重光酒肆。”

谈无期道:“荆掌柜都走了,去那儿干什么?”

韩若樗道:“荆掌柜是走了,但桂先生和招瑶君来了。”

谈无期满脸讶异地问道:“太阳和招瑶君没有离开?太阳和招瑶君去了重光酒肆?”

韩若樗道:“鬼话连篇的招瑶君比狐狸还狡猾,没有亲眼看见的,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他是从南城门折回去了,但也能从其他地方进城。”韩若樗朝前方扬了扬下巴,道:“你看,他们不就在重光酒肆门口吗?”

谈无期抬眼望去,只见桂奇峰,许世南派,还有袁千山正站在街心。桂奇峰亦望了过来,四目相视的瞬间,万般言语尽含其中。越发成熟的袁千山亦不像以前见到谈无期那般激动地跑过来相见,而只是面带笑意微微颔首,目光也只是礼貌相视后望向了韩若樗。

韩若樗走向前来拱手道:“桂先生!”然后又对许世南派道:“招瑶君莫要惋惜,虽然酒肆已歇业,荆掌柜亦已远行,招瑶君想要入店内去观看观看,这般小事韩某还是可以办到的。”

许世南派道:“在此得见韩先生,原本以为韩先生会假借碰巧偶遇的说词,虽然在元末城里韩先生你要打横了走也绝对不会有人反对,若要破门而入终究有失韩先生的君子风范。”

韩若樗满脸狐疑地道:“破门而入这般事,你招瑶君似乎也没少做啊。你在做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君子风范呢?怎么到韩某这儿就扣上君子的高帽子了呢?”让许世南派哭笑不得的是,韩若樗在说话的时候,已经启开了锁,推开了店门,还十分君子风范地相请众人进门。

众人进得店来,四下打量了一番,店里十分简陋俨然寻常酒肆摆设,并无什么特别之处。非要说特别之处的就是店里只有客人,不见荆掌柜和招待的伙计。韩若樗相请众人就座,谈无期却去了后院,好像谈无期就是酒肆掌柜,而韩若樗就是那招待客人的伙计。

果然没过一会,谈无期就端着一个漆盘走了过来,盘里有一壶热茶,还有两碟精美的糕点。谈无期替众人斟上茶后,只是默默地看了桂奇峰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到柜台后默默地坐了下来。

满桌皆是前辈高人,袁千山不敢随意,只是身如标枪般恭恭敬敬地站在桂奇峰身后。

许世南派伸手去端杯,刚端起杯又放了下来,道:“没想到这酒肆已然成了半个玉京别院了,看来韩先生与此荆掌柜不只是熟悉那么简单了?”

韩若樗道:“相比招瑶君而言,招瑶君才是这酒肆的半个主人,若是荆掌柜在这儿,应向你行跪拜之礼吧?”

许世南派道:“未见着荆掌柜之前,南派岂敢受跪拜大礼呢?只是——”许世南派略微停顿了一下,言语中有些责怪地对韩若樗道:“韩先生既然早已知晓荆掌柜身份,为何要对南派隐瞒呢?南派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韩先生怎么会在这般风口浪尖的时刻让荆掌柜离开元末城呢?若是在这酒肆见到荆掌柜,南派对韩先生将十分感激,就算是在玉京别院的囚室里见到荆掌柜,南派仍然对韩先生万分感谢,可是——”不知是许世南派想起了什么,说到最后竟然言语哽咽起来,两行老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韩若樗道:“招瑶君对韩某的责怪莫名且无礼,难道说这世上除招瑶君之外,荆掌柜就无其他血脉亲近之人了吗?”

许世南派可是人老成精之人,岂能听不出韩若樗话中的意思,鸩羽之毒突现武道,虽然许世南派深居鹊山,这般大事又岂能不知晓呢?于是许世南派十分好奇地问道:“荆掌柜是随唐鸩一起离开的?”

韩若樗摇头道:“不是唐鸩。”

许世南派微微地皱起眉头,又问道:“是唐六公子吗?”

韩若樗没有再让许世南派猜测下去,而是直言相告道:“是唐老爷子。”

许世南派陡地一惊,随即又坦然了,喃喃道:“去虚陵洞天也很好。”

韩若樗道:“唐老爷子他们没有回虚陵洞天,而是往北去了。”

许世南派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急切地问道:“为什么?”在鸩羽之毒再次成为武道梦魇的时候,荆掌柜呆在元末城或者是虚陵洞天才是最安全的,若让拳道、剑宗、刀坊知晓了荆掌柜的身份,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都将是无法预料的危险。

韩若樗道:“招瑶君若是担心可以追过去,只是不知道是否还赶得及不?”

许世南派已经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却被韩若樗一把拉住坐了下来,许世南派有些恼怒地道:“韩先生,你——”

韩若樗道:“望舒给你沏的茶,做的糕点,你不吃喝一口就走,有失你招瑶君的君子风范啊!”韩若樗端起茶杯敬许世南派和桂奇峰,喝了一口茶后,突然对袁千山道:“有劳小袁去一趟玉京别院,将韩某在重光酒肆的行踪相告知。”

袁千山连忙应声就朝店外走去,被谈无期喊住了,两人低声交谈了数句,袁千山接过谈无期递过来的一块玉牌就去玉京别院了。

许世南派等到袁千山离开后,才问道:“韩先生这般又是何意?”

韩若樗道:“得知招瑶君和桂先生前来元末城的消息,韩某特意把别城先生叫回了玉京别院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替二位接风洗尘,既然已经在这儿安坐了,估计招瑶君也没去玉京别院的心思,所以就让小袁去玉京别院把别城先生请过来。”

许世南派冷冷地嗤笑一声,道:“韩先生的心思南派明白,如果仅只是别城先生的美食,恐怕还无法让南派安心留下来享用。”

韩若樗道:“韩某亦想有搬山填海的神通,可惜鞭长莫及啊,再者——”韩若樗说到这儿的时候再次示意两人饮茶,与桂奇峰相视一笑后,继续道:“北城著雍受人之托欲杀唐老爷子,荆掌柜此时若回来元末城,恐怕连北城门都进不来啊。”

许世南派闻言十分惊骇,桂奇峰亦感惊骇。桂奇峰称赞一声好茶后,道:“北城著雍,温酒杀人!凭其修为真能杀得了唐老爷子?”

韩若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桂先生进南城门,觉得南城强圉如何?”

桂奇峰道:“人如利剑,出鞘可杀人。桂某自叹费如。”

韩若樗道:“桂先生自谦了。”韩若樗转头对许世南派道:“若北城著雍犹胜南城强圉,敢问招瑶君,北城著雍杀得了唐老爷子吗?”

许世南派忽地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地道:“既然四城守门人如此厉害,留在元末城岂非更安全?”

韩若樗道:“荆掌柜要离开,韩某没有任何留人的理由——”

许世南派道:“韩先生还在意什么理由吗?”

韩若樗笑着对桂奇峰道:“原来招瑶君才是不讲理之人。”

桂奇峰微笑点头。

韩若樗又问道:“纵使招瑶君追上了荆掌柜,请问招瑶君又将如何安排呢?是回来元末城呢?还是去鹊山呢?鹊山还是不安全啊,原本韩某认为招瑶君会杀了那个通风报信的人,哪知道招瑶君非但没有杀了那人,还如此草率地离开鹊山。”

韩若樗微微一顿,继续道:“山门虽未开,但却从门后面出来了不应该出来的人,你招瑶君擅离职守,许世三奇更是视而不见,若是让夔先生知晓了,恐怕等不到招瑶君十年后再开山门了。”

许世南派道:“韩先生勿要偷梁换柱,南派守的是鹊山山门,非是玄牝之门,门后面有谁要出来,非南派能为所及,门后面出来之人真若给夔先生造成了困惑,也非南派力所能及。”

韩若樗道:“刚才招瑶君讥讽韩某不是讲理之人,别忘了夔先生在生气的时候可比韩某更不讲理。”

许世南派愤怒地道:“夔先生难道要杀了南派吗?”

“我怎么会杀你呢?最多扒了你的皮而已!”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夔。许世南派寻声望去,愤怒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起来,让许世南派感到惊恐的不单单是因为夔那句扒皮的警示,更多的是夔手中提着身穿白龙鱼服如死鱼般的鱼龙儿,还有浑身散发着凛凛杀间气机的疆青白。

夔将鱼龙儿随手丢在一旁,鱼龙儿的后腰撞在长凳上,软坐在地上,脸上眼里尽是惨痛之色。夔没有理会鱼龙儿,而是大步流星地来到许世南派的跟前,眯着双眼好像不认识一样地将许世南派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然后摇头道:“人老皮衰,扒皮还真考验手艺。”

许世南派似乎被夔的言语惊吓住了,倒吸了两口冷气,道:“你——你——”面对夔的恐吓,许世南派似乎也只能忍声吞气强迫自己去接受了。

夔朝心生怯意的许世南派翻了翻白眼,然后四下里扫视一眼,对桂奇峰道:“桂先生今日可有口福了,夔抓了一条大鱼,就等别城先生过来大展身手了,请问桂先生是喜欢红烧呢?还是喜欢炭火烧烤呢?”

桂奇峰没有出声,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夔一眼。韩若樗从桂奇峰的眼里看见怒火,他也不明白桂奇峰为什么突然心生怒意,但他知道一定跟夔有关,于是接话问道:“你进城时强圉先生没在南城吗?”

夔似乎没明白韩若樗话中的意思,随口就回答道:“在啊。”夔指着软瘫在地的鱼龙儿道:“说到强圉先生,刚才进城时还特意要我转告别城先生,说什么大鱼腥味重不宜红烧宜炭火烤,还说他一定会在别城先生准备妥当后及时赶过来的。”

韩若樗手臂轻轻一扬,鱼龙儿就到了桌前,被禁制的身体似乎可以动弹了,他目光怨恨地瞥了夔一眼,毫不客气地端起茶壶倒茶,连喝了三杯茶好像才缓过精气神来,整了整衣衫,又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问道:“酒肆换掌柜了吗?”

韩若樗道:“小侯爷就应该在城里安安静静地喝茶听书,城外风大浪大,就算是大鱼也有搁浅的风险。”

鱼龙儿点头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古人诚不欺我啊!魔君你来评评理,小次魔是不是哪根搭错了,我只不过见到故人旧识想过去打声招呼,差点就被当俎上鱼肉给剁碎了。”

桂奇峰和许世南派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看起来一表人才的鱼龙儿在劫后余生后还俨然一付楞头青的模样,直呼魔君与小次魔,还指责小次魔脑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今时今日的。

鱼龙儿没有等到韩若樗的评断,而是直直地望着许世南派,问道:“许世家后人?”

许世南派对鱼龙儿的无理嗤之以鼻,可无法猜透鱼龙儿的身份关系,只好不冷不热地应道:“许世南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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