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教练一声喝彩，许辰星松开了对手的胳膊。
他的嗓子干燥难耐，头还因为刚刚的撞击而剧痛，总感觉脑子不太清醒。教练高兴地走过来，他也只能勉强扯出来个笑容。
那天齐光说完严希的习惯，许辰星查了不少资料，决定自己先去学点基础。
严希本人的习惯是融合多种格斗技巧，许辰星纠结半天，很想给自己找个班上，但不知道该练哪种。
他本来自己在网上选了个拳击教练，反正应该不会有谁认出自己。
结果第二天许辰星大早上被电话吵醒，从六点到九点依次三个，彻底断绝了他睡眠的欲望。许辰星气到直接炸毛，直到——
最后一个电话直接把他带到了训练室。喻思席用某种文质彬彬客气有礼但很想让人打他的语气说，公司已经直接把他的预约取消，重新给他找了教练。
汪教练看着许辰星因为忍痛扬起的脖颈，白皙的皮肤带着薄汗，那弧度带着某种脆弱的美感。
“你们这种明星，还来学这个，不怕受伤吗？”他真情实感地问。
像刚刚的十字固，如果拿捏不好力度，被制住的人很有可能受伤，甚至骨折。
但这个年轻人不仅完全不怕，甚至一副感觉不到痛的样子。
“我不是明星，我就是个小演员。”许辰星说。他头脑终于恢复清明，心里马上开始复盘刚刚的学习。
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公司找的教练还多加了地面技的内容，比如巴西柔术，从而实现了真?被按在地上打。他现在自觉像个木偶人，学习使用关节。
但他内心想起的是无数经典动作片，格斗片角色们的动作，他曾经认真观看揣摩，但因为没有机会拍和学习，了解始终停于表面。
而现在不一样了。各种各样的攻击，闪避，旋转在他心里暂停解码，又再次组装，而他在想象中跟上这些步伐。
“今天就到这里吧。”汪教练总结，同时在心里感慨。他教过不少明星，居然有人第一次来就在他手下坚持了这么久。
“就结束了吗？”许辰星刚刚还在不知道沉思什么，听了这句话马上回头，眼神像只受惊的小鹿，“我们再练练吧！”
看他这表情，汪教练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啥。他从许辰星头上的包往下看，到青紫的胳膊和小腿。可能因为皮肤过白，这些伤看起来格外明显。他又看回许辰星的脸，对方的眼里充满期待，好像这些伤不是刚刚受的一样。
“你们公司是不是虐待你，要你这么拼命工作？”汪教练投降了。
“没啊，”许辰星见到他有继续的意思，语气立刻活跃起来，“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热爱过公司！”
勤学苦练几天，再次见到严希时，许辰星没有想象中的跃跃欲试，倒是紧张起来。
说实话，虽然学了许多，但他没为进步而喜悦，倒是因为看清自己离目标的距离而焦虑。许多动作戏演员从小习武，身形完美，动作已经形成肌肉记忆，或许是他一辈子也赶不上的。
严希会不会也这么想？许辰星忐忑起来。旁边的小猫还在叫唤，他却只听得到自己的耳鸣。
像为了应和他，严希用意义不明的眼光盯了他许久，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到最后许辰星都紧张不动了，开始思考是不是今天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严希的表情倒是缓和下来，甚至有几分赞许。他带过无数新人，又给许多电影做过动作指导，演员身上有什么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所以今天许辰星一进来，他就发现对方的各种小动作，甚至走路的体态都发生了变化，应该是经历了什么刻意的训练，像用刀将自己重新雕刻。
当然，这种变化非常恰到好处，甚至可以说是投其所好，肯定是有个很了解自己，很清楚自己平时与谁合作，习惯哪种风格，怎么设计动作的人指点了他。
严希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
“你愿意来我的节目玩么？”
“就是这样，”许辰星说得很激动，连前排的喻思席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我这段时间要加强训练，比如……”
时间和内容迅速敲定，快得像个美梦。
和齐光这个猫咖不一样，严希自己有一款节目，不定期播出，受众不广，但极为铁杆，赶都赶不走。
这是个介绍，展示各类动作表演，特别是格斗的综艺，内容很朴素，复刻名场面加上严希分析。
嘉宾倒是个亮点，由两大派组成，一派是严希合作过的大佬们，过来传授经典撑场子，剩下的是一些查无此人的，被他捡过来的小透明。 m..coma
但这些小透明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会在一个月后进严希的组。某种意义上，这是他自己给自己宣传新作品的方式。
所以对许辰星来说，严希给的不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而是一条通往他剧组的康庄大道。
可能是因为太开心，他都忘记掩饰自己的情绪，笑起来脸上多出两个酒窝，也不端正地坐着，像只努力找最舒适姿势的小猫。
看到他这副样子，齐光脸上掠过一点短暂的笑意，又很快被掩盖在深沉的瞳色里。
许辰星还在继续说，根本无心管周围的事情。
他没注意到什么细节，喻思席倒是看得很清楚。
本来对于这么一个没什么人气的年轻人能被齐光特殊选来签了，又带点不明不白的照顾，他和小李都属实没看懂。
后面不懂的事情越来越多。
比如之前他不懂为什么齐光非得自己来接许辰星，公司又不是不能报销车费，许辰星要是自己想配个车也行。接就算了，今天为了能赶上还拉了自己和司机小李。
比如他也不懂为什么齐光会自己查到许辰星约了个网课，发现也没有骂他自作主张，还亲自给他找教练。许辰星不算身材多高大，他就选了一番，让许辰星去学地面技。
这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早上六点不到就叫他去通知许辰星？
就离谱。
现在看他们这样子，喻思席坐在副驾驶像个无言的雕塑，内心风起云涌，觉得自己逐渐理解了一切。
雕塑喻思席保持沉默没有发表评论，只在心里默默碎碎念。
唯一好像在听许辰星叨叨，并做出反应的人只有齐光。
“不用，你就正常发挥就行。”
他语气很淡，像说客观事实一样，很有针对性地回答了许辰星这些话里其实最纠结的部分——怎么在严希的节目上好好发挥。
许辰星的发言思路被截断，瞬间想反驳，正常发挥不是被吊打么！
但或许因为齐光很了解严希，又或许是因为他刚刚的话带着种可能本人都没察觉的柔和。
他本能触发的反对意见卡在了喉咙里。
像突然忘记了和教练说的加练，和朋友对严希节目的讨论，他的思考卡壳，只单纯地想问齐光为什么这么说。
于是他抬头看齐光准备提问，忽然发现齐光也在看他。
齐光的眼神往往不是纯粹的漠然，就是居高临下的威胁，像瞄准猎物。在之前他们单独相处时，又总带点看戏的戏谑。
在看猫时，又是满到要溢出的温柔，总之都很极端。
但现在他难得的，很专注认真，又很平和地看着自己，让人觉得他真的在很用心很仔细地思考这个问题。
或者很理所应当地相信自己。
许辰星心里微微一动。上一次齐光给他建议怎么讨严希欢心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他当时只觉得齐光看起来有点东西，有种靠谱稳重的感觉，这就是大佬！
而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那平静严肃的表情下面有什么很深的情绪，深到或许齐光本人都不知道。
就像冰川下面的巨浪，看不见，但能感觉到细微的，无法忽视的颤动。
“好嘛，我试试你的建议。”他小声说，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加油。”齐光淡淡地说。许辰星莫名松了口气，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大脑断片好一阵，才重新接上，想工作的事情。
刚刚思考被中断，现在又要重新启动，许辰星无声地叹气。
虽然齐光说得简单，具体怎么做还是未知数。
更别说真的通过这个节目开始进组……
一想到他会跟着严希开始演戏，接受这样一个动作片大牛的指点，他就无法控制内心的向往。
极度的期待带来的不仅仅是喜悦，甚至是酸楚……他等这一天已经好久好久，习惯于在剧组被当透明人，镜头想重拍导演都嫌浪费嫌没必要。其他时候就在各种活动和节目里，认识别人或者不认识别人。
现在有机会，有老板支持，有东西学……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他自嘲地一笑。上一次这么想，还是容忻在的时候。
喻思席听到许辰星道谢后下车，便把副驾驶转了个圈，对着齐光掏出电脑，心里叹气，预感自己要加班。
“在严希过后，再给他增加曝光，参加晚会和节目。”果然，齐光说话了。
“好的。严希这个节目是您和他谈的吗？”喻思席敲打着键盘，“他的新戏辰星要去么？”
“是，不去，”齐光表情在许辰星走后更加淡漠，“他在节目里攒人气就行。老严的这个本子不行，下一个才好，许辰星要在参加之前达到足够知名度才能爆。”无广告网am~w~w.
喻思席把工作安排下去，没再多发言。他总感觉齐哥在这次对话里好像体现出非同寻常的耐心，实在让人奇怪。
在喻思席对面，齐光没像往常一样闭目养神，而是看着他工作。
目前一切都按他想象的发展，许辰星之后的道路会顺畅而热烈，成为圈内人人羡慕的幸运儿。许辰星的天赋，努力，甚至他的家世背景和长相，都担得起这些。
连许辰星的反应都和他一直预料的差不多……除了他刚刚离开时，在告别后自己无意间注意到的，非常落寞的眼神。
这是？
齐光下意识地想喊他站住，下一秒这句话又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他脸上真实的悲伤像某种冰冷的幕墙，让人想靠近又无力地收回手。
算了，估计还是对现状不满意，等到以后资源越来越多就好了，齐光想。他们的合作肯定不会再让他露出这种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