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清歌看着他受惊吓醒的样子,有些不太好意思:“本想来吃点东西,不想俞先生休息了,不敢来打扰……”
俞悦白叹了口气,擦了擦手,给他做起了蛋炒饭。
重清歌有些精神恍惚,吃起东西也慢慢吞吞的,俞悦白坐到了小桌旁边,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道:你有事
重清歌神色朦胧,身上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俞悦白皱了皱眉,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转念一想,好像这酒戒就是自己带他破的。
“我不知道将来怎么办……”重清歌很是苦恼:“明明不想与她在一起,但是,这血海深仇,我族上下定要让行凶之人血债血偿……可我……”
俞悦白看着重清歌颓丧的样子心里被人揪了一把,短短几年,他虽然身形高大了不少,但是神情却越来越沉闷,眼神也越来越内敛,之前那个什么都想表现,怎么都乖巧的重清歌,不见了。
俞悦白看着他,在桌上端端正正在写下四个字:遵循内心。
停了停,又在下面补充道:家国天下。
重清歌脑子里突然如闪电般亮起一个画面,那浩瀚的星空下,一个声音在说:“天下家国正道,由师尊守护就行了,我守护师尊,不相当于也守护了天下家国和正道吗?”
那个声音,分明,就是自己的……
重清歌头痛欲裂,伴着尖锐的疼痛,让他不由地扶住了额角。
俞悦白看到此情此景,大惊失色,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
重清歌只觉得那抹雪松香气渐渐袭来,脑子顿时清明了不少,这种香味让他无比安心,他想贴得更近些,这个俞先生,这个普通的凡人,为什么会有让他安定心神的力量。
俞悦白一点一点拍着他的背,此时的他,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只能像安慰小孩一样安抚着他。看着重清歌靠在桌子上渐渐睡去,俞悦白苦笑,看来当初自己决定留下来,想帮重清歌回正道的决心,在现在看来,自己除了能够安抚他几句,几乎什么也做不了。
那天,在流嵩山,重清歌被寐妖思思救走之后,掌门师座猜出了他的隐瞒。
“你的守灵勾玉在他身上,他的去向,他的鬼族身份,你早就应该知晓,为何不报?”掌门仙尊步步紧逼,句句质问。
俞悦白身形一僵,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掌门仙尊的目中精光闪烁,盯着俞悦白,脸色沉了下来:“你的那半守灵玉给我看看。”
俞悦白不敢违逆,言听计从地把自己的那枚黑色的勾玉从脖子上摘下递了出去。
掌门看着手中的黑色勾玉中泛着的温润光泽,眼中幽光闪烁:“既然这勾玉能与鬼族互通感应,那就把它给为师保管吧。” m..coma
俞悦白神色一僵,这守灵玉与重清歌那块同气连枝,如果交出去,那重清歌就会马上被找到,他想到原书中重清歌的黑化就是掌门仙尊所为,忙跪了下来:“师座,这守灵玉,是弟子灵力来源,师座保管多有不妥……”
“那你如何能够保证,你不与重清歌这鬼族互通消息?”溯玉仙尊打断了他,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万人敬仰的月白上仙跪伏在自己脚下,颇有些得意:“忘记了,重清歌那个鬼族,可是你最得意的徒弟呢……”
风凉话听得俞悦白一阵鸡皮疙瘩,但是他依旧沉着脸色,静静跪伏在地上,一声不吭。
看到月白上仙不回话,溯玉眼珠一转,大声道:“如果月白上仙不肯把守灵玉交到五岳,那就……”说完阴狠一笑:“那就毁去吧。”
话音刚落,众人皆是惊叹,春霞一直沉浸在失去玄夜大师兄的痛苦中,现下又听到要毁去月白上仙的守灵玉,那不就等于废去了他的修为吗?大师兄没了,二师兄难道也……
“师座,弟子认为万万不可!”春霞跪了下来,语气惊慌:“月白上仙是流嵩山四大上仙之一,修为高强足以见得,把这守灵玉毁去,一代上仙也就毁于一旦,请师座三思。”
“一代上仙?”溯玉冷哼一声:“比起正派与鬼族的互通,一代上仙,真的那么重要吗?”
流嵩山掌门仙尊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着。
溯玉见掌门仙尊不说话,又把话接了过去:“况且,春霞上仙也说他修为高强,再修出个守灵玉,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你就是看不得月白上仙好……你!”春霞几欲破口大骂。
“够了!”掌门仙尊开口打断了她,他目光炯然地看着俞悦白:“为洗脱流嵩山互通鬼族的嫌疑,门下之人义不容辞!”
俞悦白脸色倏地褪去了血色,闭了闭眼睛,拜伏在了掌门仙尊脚下。
只要重清歌没事,他这身灵力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掌门手心中的黑色勾玉瞬间裂成无数块,微微浮起于掌心,再一挥手,便随风化成了尘埃散去。
而俞悦白此时感觉就像突然老了好几岁,全身被抽干力气般,以前身轻如燕的感觉没有了,耳清目明的感觉也没有了,突然沉重的身体让他不由地颤抖起来。
他耳力不济,隐隐约约听到掌门仙尊说:“如今重中之重中找出重清歌,找到鬼族……”
重清歌……
溯玉的声音传来:“放心,我已派我们翠苍山的弟子日夜兼程通知三界,虽比不上那火凤乘骑的速度,但几日集结,三界之力定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
俞悦白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全身滚烫,心中一个声音叫嚣着,深入到骨缝中的剧痛让他全身蜷起,冷汗直冒。
最先是春霞看到了他的异常,她忙上前扶着脸色苍白的俞悦白,急道:“月白师兄,师兄,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俞悦白也不知道怎么了,按理说,失去灵力,他就是修为停滞,不能再用道法,再不然,也最多是修为不再,怎么会全身犹如烈焰焚烧般的疼痛,就如道法反噬一样?
反噬?
俞悦白瞳孔一震,难道……
当初为重清歌封印鬼脉时,一直不清楚的施术者的反噬,难道现在报应到了?
俞悦白咬着牙,强忍着剧痛站起身子,却不想全身的热量随着一股戾气冲到了头顶,他只想轻轻推开春霞,却不想,一把将春霞挥出去了老远。
春霞重重摔在了地上,一脸吃惊地看着他。
这气息,是魔气!她睁大了眼,她的二师兄,她那个闲云如水、清冷绝尘的月白师兄,竟然有了入魔的趋势?
黑色的气息从俞悦白的全身泛起,双目通红,只见他站起身来,弥漫的魔气渐行渐旺,只见他大喝一声,身形瞬间逼上站在一边的溯玉,青霜剑忽然迅速就攻了过去。
青霜剑一改之前的雪白澄澈,剑光变得猩红刺眼,招招直取溯玉的命门。
溯白大惊失色,边打边退,还不忘同掌门仙尊大喊:“啊啊……这人……这人入魔了!快救救我!”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俞悦白就没有一丝犹豫地将青霜直向溯玉刺去,只听见“噗”的一声响,溯玉被青霜剑贯穿。
但俞悦白却没停下来,他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额间滚烫,愤恨的心一直暴胀,动作越来越快停不下来,连着几剑,溯玉身上的血肉被一块接着一块、一劈接着一劈地被剐了下来。
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气,还是掌门仙尊眼疾手快,一记清心退瘴决念出,将俞悦白困在一片清气之中。
“上尘,他已然入魔,这毁去了他的守灵玉怎么会入魔啊?”墨离仙尊惊魂未定,要知道,这世界魔由心生,万物万道皆可入魔,可这修仙之人入魔却还是第一次。
看着血肉模糊、奄奄一息溯玉,掌门仙尊又惊又怒,难道这守灵玉是压制他魔性的?但他的魔性又是从何而来呢?
“仙尊……”溯玉的声音微弱传来:“与鬼族互通,入魔伤及五岳,定要……定要请出掌门令,降下天罚……以……以正视听……”
如果说之前重清歌是鬼族少主还只是流嵩山择徒不严,逐出师门也可以说得过去,但流嵩山四大上仙中最让人景仰的月白上仙,居然身有魔性,这如何能成为修仙之人的楷模榜样?如何能让三界信服?而流嵩山有这样的上仙,是一抹耻辱与污点。
掌门仙尊挥手拿出掌门印,这天罚是五岳之中最大的惩罚,三道天雷,对于修仙者来说从生不如死,再到死的解脱。
一道剔其仙骨,二道毁其皮肉,三道散其魂魄,流嵩山上万年的时间里,只有一位受过此刑罚,那就是锻铸皇钟铃的子虚仙尊。
当年,他是在天罚中的三道天雷中魂飞魄散的,而流嵩山对于外界一直宣称他是羽化成仙,却不知他成了这天罚的第一人。
“上尘仙尊,使不得啊!”河川仙尊两眉微微蹙起:“月白上仙是因守灵之玉被毁,才入魔的,有其原因……”
“可修仙之人带有魔性,与修仙的大道相悖。”掌门仙尊打断了她,他怒瞪着俞悦白,这是流嵩山的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