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再说回王书淮, 这,便再也没有离开。

尸首被移走了,

面不动, 那里下饺子似的, 有无数侍卫船只正在打捞。

, 可他始终不信。

王书淮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将所有线索串联起。

十八罗汉是信王买通的高手....信王不见踪影....

寅时末他消失在皇宫, 云初卯时初出了事, 这当中只隔了两刻钟上下。

从宫墙下不到两刻钟便可赶到香山寺,若是从葫芦口半山腰掠山而上,便更快了。

王书淮摸着那处被谢云初抠过的指痕, 可以想象当时的画面,云佑将云初护在身后, 云初兴许退着退着不小心跌落山崖,那么云佑呢,换做是他, 一剑杀了云佑便好, 哪需要把一个昏厥或死了的人再推下山崖。

如果是信王,那就说得通了。

他想要云初, 不忍伤害云佑,连着他一并带走。

一想到这个可能, 消散的那股劲瞬间回聚,他猛地站起身,将身上一块令牌抽下来, 交给身后的侍卫,

“拿着这块令牌给李承基,告诉他, 再调三万南军,沿着附近大道小道山道查下去,必须给我把信王捉住,还有,所有过路马车牛车板车全部拦截,一人都不放过!”

“明白!”侍卫自是飞身下山去传令,

信王受了伤,带着两个人根本走不远。

除了马车,还有水路,王书淮扭头问春祺,

“当时后山脚下留着几艘船?”

春祺还蹲在石墩处抹泪,忙道,“两艘。”

王书淮心口的气息再次一窒,方才他明明瞧见,底下渡口停留两艘小船。

也就是说信王没有乘船离开。

也对,下游全是朝中侍卫,此地山脉高峻,河流湍急,又不可能往上游走,他只能带着人坐马车。

“高詹,再遣人去底下葫芦口,将所有女眷的马车查一遍,看看哪家丢了马车?”

王书淮心思一贯缜密,立在毛亭里,将所有信王可能逃离的路径法子都设想到,并铺下天罗地网,那一刻他伏在石桌上竟生出一丝庆幸....

他宁愿谢云初是被信王带走,也好过真正跌落山崖。

高詹吩咐完,折回亭子,将所有人遣开,来到王书淮身侧,

“你怀疑云初姐弟是被信王劫走?”

王书淮没有回他,而是擒起高詹方才给他斟的茶灌了一口,瞥了瞥水面上的侍卫,寒声道,

“留下部分水手,其余士兵全部遣去这一带山林子,给我把这附近山林全部搜一遍!”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信王狡猾胆大,身上又带着伤,即使有人帮衬,想带走两个人十分不易,兴许他就在附近躲着没有走远。

高詹看着他孤注一掷的样子,最终什么都没说,只颔首道好。

接下来这半日,王书淮又纠集余下人手,亲自铺天盖地搜查整座葫芦山,每一处草丛,每一个地洞,哪怕是悬崖峭壁上的石洞都不放过。

信王逃离是事实,王书淮声势浩大搜捕信王下落,朝臣均无话可说,没有人把谢云初与信王联系到一处。

真正知晓王书淮在做什么的,只有高詹等几个心腹。

旭日藏去云层里,天色转阴,到了午后云层越来越密,雨淅淅沥沥而落。

女眷陆陆续续送回府,谢云初姐弟跌落山崖的消息很快在城中传开。

谢云初的祖母谢老太太闻言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厥在床榻,而那头谢晖本就缠绵病榻,管家怕他出事,封锁消息不敢声张。

所有女眷都离开了,独独明夫人坐在渡口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雨雾与河面连成一片,仿佛在天地间浇筑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水墙。

谢云霜闻言从城内奔来渡口寻她。

明夫人握着她的手腕,心里七上八下地交待,“回去...让你姨娘侍奉你父亲左右,记住...不要告诉他真相....若是你父亲问起我...”

明夫人说着声音低下去,瘦弱的双肩颤动不止,“就说...就说我被云初接去了王家...要住...住几日回来...”

尚没有搜到尸身,府上也不必办丧,能瞒一日是一日。

只要没看到尸身,人总还要抱着一丝侥幸,明夫人盼着能有奇迹。

谢云霜哭着跪在她脚跟前,“母亲,您身子不好,回去吧,姐姐在天之灵看着你也不好受....”

明夫人喃喃摇头,孱弱的身子坐在棚子里,望着水天相接的水面,坚定道,

“我就在这里....等着我的孩子回来....”

船只最后停在广渠门内的漕运渡口,各家均有仆人来接,南安郡王妃江采灵亲自搀着乔芝韵上了江家马车,乔芝韵面颊的泪痕已干,整个人跟个木偶似的靠坐在软塌,眼神空洞无物。

江采灵今日一直陪在乔芝韵身边,听到谢云初那一声尖叫后,她亲眼看着继母脸色的血色一点点消失殆尽,整个人跌坐在夹板失魂落魄,她能明白继母的心情,十几年不闻不问,好不容易重聚了以为有弥补的机会,结果两个孩子一起陨落山崖,懊悔与伤痛并存,不知道多难受呢。

一路浑浑噩噩回到江府。

下车时,雨雾迷茫。

乔芝韵抬起眼,那一日也是在这样的雨天里,云佑立在门前与她一剑断发....

乔芝韵干涸的双眼瞬间泪如泉涌,喃喃地立在天地间望着乌云密布的苍穹失声痛哭。

恰在这时,门口一十多岁的少年穿着锦衣玉袍从门槛一跃而出,朝着她笑吟吟奔来,

“娘....”

这一声清脆的娘随同谢云初那声锐利的尖叫在她脑海交织着,极致的痛楚在心尖来回滚烫焦灼,一口血从肺腑深处冲到嗓子眼,堵住她所有六神五脉,乔芝韵两眼一黑,一头栽在雨泊里。

下午申时,天彻底阴沉沉的。

轰隆隆的雷声过境,硕大的雨滴一颗一颗啪打窗棂。

四太太和大太太一路哭着回府,到了家门口听闻长公主自刎,更是唬傻了,四太太愣在那里,大太太则摇摇欲坠,长公主可是长房的天,一旦长公主出事,段家的旧事恐被挖出来,长房还不知有没有活路,身子晃了晃,顿时昏厥在地。

大奶奶苗氏急急忙忙将人抬进去,哭得泣不成声,一面为谢云初的死而痛惜,一面为长公主失势而愁烦,一颗心如同风雨飘摇的舟,没有个安身之处,一家子一日去了两人,一重叠着一重,哭声里也添了几分宿命般的悲切。

王书琴不肯相信谢云初姐弟出了事,自听闻消息便骑马奔去了渡口,陪在明夫人和夏安等人在现场搜寻,

林嬷嬷病倒了,冬宁跟着王书琴去了渡口,两个孩子无人看管,被送来了琉璃厅。王书仪和王书雅均没有回自家,留在府上帮着看孩子。

珂姐儿冥冥中感觉到气氛不对,抱着她的小锦杌挪到王书雅身边,喃喃望着她,

“姑姑,天色已晚,我娘亲怎么还没回来....”

娘亲明明跟着四叔祖母一道出的门,怎么叔祖母回来了,娘亲没有回来?

王书雅看着天真烂漫的孩子,泪意一瞬间冲破眼眶,连忙把孩子搂入怀里,忍着哽咽道,“你外祖父病了...你娘照顾他去了...”

珂姐儿靠在她胸口问,“那外祖父什么时候能好?”

王书雅红着眼眶道,“可能需要一段时日....珂儿乖乖的在家里带着弟弟好不好?”

珂姐儿听出姑姑的哭腔,心想着外祖父一定病得很重,“我会乖乖的,不叫娘亲担心。”

王书雅搂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珝哥儿喜欢下棋,独自坐在一张小几前摆放棋子,瑄哥儿和玥哥儿瞧见了,跑过来伸手将他的棋子给拂落在地,珝哥儿脸色一青,气得追着二人跑,王书仪看着不谙世事的孩子,悄悄揩了揩泪。

自朝中出事,三太太和二太太便坐在正厅主持大局。

比起长公主自刎,显然谢云初的死更让她们挂心。

三太太沉着脸坐在桌旁,来来回回思索几遍,还是觉得不对,信王失踪与云初出事的时机太巧合了,她怀疑信王穷途末路挟持谢云初姐弟,以来跟王书淮谈条件。

她拉住身侧已魂不守舍的四太太问,

“你是亲眼瞧见初儿落了崖?”

四太太脸上泪痕未干,哭道,“三嫂,我亲耳听见那声尖叫是从水面上空传来的,跟道雷似的在半空炸开,与岸上的声音迥异,我确信初儿是没了....”

三太太侥幸全无,搭在桌案上的手臂缓缓滑落,慢慢拿着绣帕拭了拭泪,

“这风光日子刚来....她便没了......两个孩子还这么小,该怎么办....”

三太太用帕子捂着额坐在那里哽咽。

人哪,图什么风光,图什么荣华富贵,安安稳稳活着便是最大的幸运。

这一夜之间惊天巨变,有人人头落地,有人流离失所,兴许也有人额手称庆,也不知书淮做上内阁首辅时,想起身陨的初儿心中是何滋味?

四太太昨夜经历凶险,对着谢云初本就存了几分感激,又亲眼目睹她落崖,对她的疼惜反而胜过对长公主的哀痛。

姜氏则被这个消息给砸蒙了。

前一瞬还在为儿子成为当朝首辅沾沾自喜,转身老天爷砸下一道闷雷。

儿媳妇没了?

姜氏一时没回过神。

难以想象,好好的人说没就没。

惊吓甚过难受。

直到听到三太太提起两个孩子,失去儿媳妇的痛感,才更加深刻,

“对啊,两个孩子怎么办?”眼底不知不觉滑出泪。

雨越下越大,姜氏与谢云初感情并不深,做不到痛哭流涕,心里却担心两个孩子,想到这么小的孩子没了娘,便扎了针似的疼。

一路噙着泪到了琉璃厅,亲自带着两个孙儿回了宁和堂。

她左手抱着珂姐儿,右手搂着珝哥儿,珝哥儿不喜欢她抱,避开她手肘坐在罗汉床发呆。

孩子虽小,却也懂察言观色,清澈的瞳仁盛满了疑惑和懵懂,望着窗外出神。

他的娘亲还没有回来。

窦可灵和许时薇二人听到谢云初跌落山崖,都唬了一跳,许时薇哭了一场,窦可灵也抹了抹泪,妯娌一场,原先那点龃龉在生死面前都不是事,二人凑在一处,细数谢云初的好,念着她刚当上首辅夫人便去了,替她惋惜难过。

“往后,咱们拿两个孩子当自己亲生的,替嫂嫂尽点心意。”许时薇哽咽道。

窦可灵颔首,“这是自然的....”

大雨瓢泼,风声鹤唳,听着人心里越发添了几分感伤。

窦可灵想得更为长远,叹气道,“二兄时任内阁首辅,又是王家宗子,二嫂这么去了,回头必定有新人进门,若是如同二嫂这般好相处,便是咱们福分,若是换个厉害的,日子可就难了....”

一提这茬,许时薇更难过了,“再也寻不到比云初嫂子更好的人,我竟是盼着她没死,哪日能回来便好。”

窦可灵也长吁短叹,往宁和堂方向指了指,

“咱们婆婆这会儿怕是要高兴坏了,过去二嫂不甚把她放在眼里,眼下人没了,婆婆必定要替二兄张罗续弦,新进门的媳妇第一要务便是讨好婆婆,婆婆好日子要来了。”

许时薇瘪了瘪嘴轻哼道,“若真有新嫂子过门,便让她去伺候婆婆,我是不去了。”

宁和堂。

二老爷回来了。

儿子立不世之功,儿媳妇被歹人杀害,两厢撞在一处,二老爷心里不是滋味。

回来瞧见两个孩子凑在祖母跟前闷声不吭的,就更难过了。

他摆摆手,示意明嬷嬷把两个孩子带去厢房歇着,他有话跟姜氏说。

珂姐儿却不肯,“祖母,我和弟弟要回春景堂去....”

“那不成!”姜氏脸色罩着严肃,“今夜风大雨大,你母亲去了外祖家没能回来,这几日你们歇在祖母这里。”

春景堂上下没了主母,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她不敢让两个孩子回去,怕受了惊吓。

姐弟俩都没离开过母亲,又从不曾在宁和堂过夜,一时不适应,均低落地垂下眸。

幸在关键时刻,冬宁赶了回来,明夫人担心孩子,遣她回来照看两个小的,她性子最是内敛,痛楚均呕在心口不轻易表现出来,这一出现,珂姐儿跟珝哥儿均高兴地扑过去。

两个孩子素日都是冬宁带的,跟着她亲近。

冬宁朝姜氏跟二老爷屈膝,牵着孩子去了厢房。

先把珝哥儿安置了,又来守着珂姐儿,亲自蹲下来给珂姐儿擦澡。

冬宁是谢云初从街上捡回来的孤儿,她一直视谢云初为命,她本该是最难受的那个,可奇怪的是冬宁心里并没有预想中的乱。

有的时候人的心灵感应很是奇妙,看着眉目肖似谢云初的珂姐儿,冬宁心里莫名有一股笃定,总觉得谢云初没有死。

冬宁一离开,姜氏唤随行而回的明贵进来问,

“可有消息了?”

指的是有没有捞到尸身。

明贵眼还肿着,摇头道,“还没呢。”

姜氏叹着气。

二老爷在一旁问,“那书淮呢,他还没回来吗?”

明贵将泪一擦,吸着鼻子道,“二爷白日将葫芦山搜了个遍,傍晚又骑马去了西郊。”

姜氏不解问,“去西郊作甚?”燕雀湖在东郊,王书淮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去西郊追信王。”

信王虽兵败,西北方向的萧关还有他的旧部,如果信王离京,最可能去的地方便是西北。

姜氏闻言愣住了。

媳妇没了,他竟然一门心思去追穷寇?

“朝中那么多将士,哪个去追不成,他非得亲自去?再说了,也得尽快捞起媳妇的身子....”一想到尸身要被水流冲走,或许入了哪个鱼腹,姜氏浑身直打哆嗦,好歹婆媳一场,越想越对谢云初添了几分怜惜。

明贵可不敢告诉姜氏真相,任她唠叨垂眸不语。

二老爷也眉头轻皱,

“朝中没了他不成,还得尽快入宫主持大局才是。”

这话明贵更不知道如何回,干脆耷拉着脑袋,将头埋得更低。

二老爷摆摆手让他离去。

屋子里一空,只剩下夫妇二人。

烛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树影倾斜在窗外交织出一片阴影,姜氏愣神看着,忽然吓得浑身发抖,她连忙往二老爷身边凑,

二老爷见状问道,“怎么了?”

姜氏觑着窗口,心里发慌,“我在想...我过去是不是对淮哥儿媳妇不太好,她会不会....化成厉鬼来报复我....”

二老爷觉得姜氏没事找事,皱着眉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又没好气道,“既是怕,你越加要替她照顾好两个孩子,没准她在天之灵看着安心,放过你.....”

姜氏:“......”

愣了一会儿,气得锤了二老爷一拳,“那是我孙子,我能待他们不好吗?”

于是气势汹汹起身往厢房折去,路过廊庑时,往院前角落里的芭蕉树瞥了一眼,又打了几个寒颤,吩咐明嬷嬷,

“明日着人去河边祭拜,送送她....”

李承基陪着王书淮追查了一日一夜,至夜里子时方回府,他已两日不眠不休,十分疲惫,见沈颐裹着件白衫倚着拔步床闪丢魂失魄,心疼地坐在她跟前的锦杌,拉住她的柔荑,

“夫人....”

灯盏的光芒投在她白皙的面颊,映出那一片水渍渍的泪,

李承基不忍见她伤心,便宽慰道,

“王大人断定是信王将人劫走了,那被推下山崖的人影,是做给你们看的,是信王金蝉脱壳之计,你别这么难过,你要相信王大人,他一定会把王夫人寻回来。”

沈颐闻言泪水横陈,不住地摇头,

“不是的,你们都错了....”

她哭了一日嗓音已经沙哑,“今日卯时,天蒙蒙亮,我是第一个推开后门的人...初儿的声音不在岸上,是在半空...你明白吗?”

沈颐拽着李承基的胳膊,眼眶的泪绵绵地往外涌,“她铁定落水无疑,你去告诉王书淮,叫他别费功夫了,让他好好着人打捞尸身,早日让初儿入土为安吧....”

她覆在李承基肩上大哭不止。

冷杉查到兵变那一晚有人杀了皇宫东北角望楼的将士,从那里跳下护城河,王书淮断定那个人是信王,由此,越发肯定信王把云初掳走了。

整整三日,王书淮不眠不休,亲自将附近百里的关卡全部盘查过,过关记录全部阅过,葫芦山方圆十里的山坡也来回翻了几遍,可惜依旧没有信王的踪影。

越没有结果,心越慌,甚至无所不用其极,吩咐兵马司和武都卫,挨家挨户搜查京城每一处角落。

从长途奔袭回京,至搜寻谢云初的下落,整整五日,王书淮没有阖过眼。

七月初五的午时,阳光炽烈。

王书淮回到内阁,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紫檀长案后,那一身绯红的官袍已被荆棘划破几处,平日一丝不苟的鬓发湿漉漉地黏在鬓角,隐隐间了几根白丝,玉冠是斜的,眼眶凹陷进去,瞳仁干涩猩红,就像是两个可怖的血窟窿嵌在那瘦脱形的面颊上。

这几日除了喝几口羊乳,他什么都不曾咽下,两颊的肉全部褪去,深深往里凹陷着,面色由最先的黑青转为煞白,跟个从地狱爬回的厉鬼似的,没有半分生气。

他修长的脊梁微躬贴在圈椅背搭,双目无神望着洞开的门庭。

他已经竭尽所能,铺下天罗地网,拦截信王。

只要信王还活着,就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

可事实上是,信王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似的,杳无痕迹。

信王逃脱不要紧,

云初呢?

难道他错了吗?

就在这时,门前一晃,一道身影垮了进来。

明贵看着王书淮这模样,泪如雨下,小心翼翼问,

“二爷...二老爷遣小的来请示您,这几日京城官宦女眷均上门询问,何时给二奶奶办丧,她们都要来祭拜,感念二奶奶救命之恩....”

明贵也不知道自己那个字刺激了王书淮,圈椅上的那个人像突然活过来似的,飞快从长几绕出,绷着最后一口气冲出去,疾驰回府,铁骑从王家东面巷子口一跃而入。

入目的是门庭上挂满的丧幡。

刺目的白令人目眩,扎的他浑身抽搐。

胸口郁结的那团痛楚化作怒气直窜眉梢,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飞快地扑上去,将那挂着的白幡全部扯下来,腰间软剑随之抽出,将那些白幡给剁了粉碎,

“谁挂的?出来受死!”

门庭内正在忙碌的仆人被他恶魔一般的模样吓出了魂,纷纷跪在地上直打颤,

王书淮提着剑,携着一身磅礴的杀气,脚步千钧般往正厅迈去,剑尖在烈阳下泛着森冷的寒芒,仆人均吓得四处闪躲尖叫连连,

正厅台矶上立着一人,正是吩咐管事采买丧仪之物的二老爷,他偏首瞧着一人双目狰狞,浑身淬了毒似的杀进来,瞳仁震撼,

“书..书淮...”他差点没认出儿子来。

王书淮诡异地笑了一下,抬剑往他耳边削了过去,嗖的一声,剑锋径直插在正北国公爷亲自题写的对联之上,

这一剑虽然没伤到二老爷,却彻底将他吓坏了,他身子剧烈地抖动,人便这么跌坐在圈椅里,“你......”

他不敢相信一向重规矩的儿子做出大逆不道的举动来。

王书淮阴鸷的脸这么压下来,恶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谁办丧,我杀了谁!”

仆从们纷纷惊恐万分地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将方挂好的白幡全部给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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