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舅舅来了

季子正年少,匹马黑貂裘。

——辛弃疾。

清晨,丰镐城西,宽广的周道之上,数十辆驷马车队,浩浩荡荡,一路向东,领头马车上的车左丶车右不停的高喊着:让道!让道!"

以提醒前方的行人,别被自己撞死。

一时间,杨柳荫蔽之下的大道上尘土飞扬,无数行人君子纷纷避之不及。

“这是哪来的蛮子,如此不知礼数!”

眼见对方车队声势浩大,不得不将自己马车赶至一旁的君子们,聚在两旁,看到被尘土溅到了的衣襟,被搞得灰头土脸的君子们纷纷破口大骂!

不过对方车队却毫不在意,径直扬长而去。

直到,车队后方,一杆秀着身子的大旗,赫然在黄土中张牙舞爪的飘扬在众人面前,之前还在那叫马不停的君子们,便乖乖地闭了嘴。

"申",申国,王后之族!

“不知这是哪方人物,竟然能在周道上如此猖狂”。

"没错,看样子应该是往丰镐而去的,如此阵仗,难不成是申侯亲至来?"

两旁行人,望着扬长而去的车队溅起的的阵阵尘土,小声嘀咕。

……

正午时分,一路狂奔的车队终于在到达距丰城还有30里处的馆驿处停了下来。

至于原因,也和南仲一行人一样,带的人太多了,必须要停下。tiqi.org 草莓小说网

受制于这年头糟糕的交通以及倒霉到家的治安,诸侯们出远门朝拜天子,不多带点保镖,心里都不踏实。

这点,可以看看后来孔老夫子周游列国碰上的那些个糟心事,(在泰山碰上猛虎,在匡城差点被当成了替罪羊殴死,在卫国碰上叛乱,在陈丶蔡被乱兵困到差点饿死……,要不是孔子本人武艺高超,跟他父亲一样,据说能把城门顶起来,再加上手下还有一大帮能打的弟子,如子路。估摸着孔圣人早就被成仙了。)

就说此次申人车队,驷马高车就足足带了30乘!甲士二百,此外,还有其他奴仆杂役,也有上百人。

要是每位进京朝拜天子的诸侯都带上几百号人,那天子估计就该睡不着了。(光是关中,有名有姓的诸侯就有二三十家了)。

所以,一般诸侯们在进京时,都会在靠近京师附近的馆驿,将大部分人留下,自己只带数十名护卫入京城朝拜。

为此,说是馆驿,但其实也算称得上是一座足够容纳三千人的小邑了。

车队在到达馆驿处后,前方开道的甲士止步下车,趋步到了后方用布帛遮挡四方的主车处,隔着车窗,恭敬的问道:“公子,己到馆驿,可要停下休息,再往丰`镐?”

很快从车中人传出了命令:“不了,通知队伍,除了随从护卫随本公子直入丰城外,其余人留在此地休息。”

“诺”

……

午后,后宫中,王后在自己的寝宫中,慈爱的看着趴在席子上抱着一柄小剑,正玩的开心的姬静。

忽然,宫女云从殿外悄声入内,在得到王后的允许后,趋至王后面前行礼,小声道:

“”启禀王后,内待来报,申侯季子已经入镐城候府,明日应该会入宫参拜天子。:”

王后听后,脸上露出了些许喜色以及惆怅,有些伤神叹道:“自入宫之后,好久未与父兄还有我这个小弟见面了,也不知家中如何了。”

一时间王后有些伤神,云赶忙岔开话题,轻声问道:“王后,季公子刚刚来京,想来府中物事也不齐全,是否要奴婢送些物件过去?”

王后回过神来,神情也恢复了平静,轻咬朱唇,微微摇头:“不可,明日待他见过天子后,自然会前来拜见,现在还是先由他忙着吧!”

"诺”

云见王后拿定主意后,也不多说,轻轻应声后,退了下去,只留下了王后生若有所思的望着殿外。

当王后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小姬静已经抱着木剑,趴在了席子上,打起了瞌睡后,展颜一笑。

她轻轻上前将儿子宠溺的抱在了怀里,慢慢的抚摸着姬静的小脑袋,轻声道:“你舅舅要来了,到时候有他护着你,你一定能顺利长大……。”

另一头,申国季公子到达了镐京的消息,自然早早的也被送到了周厉王面前。

在王后得到消息的前一个时辰,厉王便已经收到了从馆驿处送来的消息,再详细询问了申季子一行人的状况,得申季子只将大部分的人都留在了城外,而自己只带了20多甲士入城入。

周厉王心中心中松了一口气,然后命令孟子:"以寡人的名义,以伯爵之礼,从府库中挑些布帛丶粮食丶六畜丶礼器,送到申候府上。

此外,告诉申季子,明日宣她入宫进见寡人王后和小王子。”

“诺”。

孟子低着头快速的书写厉王的诏令,轻声应和。

周厉王说完了对申季子的安排后,又思索了片刻,敲了敲桌子后肃然道:“传司徒召公丶虎贲将军方叔丶即刻进宫。”

"诺”。

……

当得到天子命他即刻入宫时,此时的虎贲将军方叔,正在自己的府上,打量着刚刚到了自己府上的两位少年,姬白丶南仲。

看了看毛公送来的介绍信,确认上面的大印无错,又问了问这两个少年一些问题,确认无误后,方叔倒也不矫情,让他们两个先在自己府上住下来,至于他们二人所带的随从,方叔则毫不客气的全部打发掉了:

:虎贲为天子之剑,职责是守卫天子,随王征战,若是脱了奴仆,便出不了家门,那还是早早离开的好,免得误人误己。”

繁琐至极的周礼,几乎包罗万象,大到娶妻生子,小到走路吃饭,都严格按照贵族的等级地位,划分着严格的排场规定。

就说吃个饭。

你吃饭的时候,歌舞人数不合规矩,犯了周礼。

盘子(鼎)数量不对,犯了周礼。

音乐(风雅颂)类型不对,犯了周礼,……。

真是无聊的贵族才能搞出的玩意。

可你还不能嫌麻烦,否则你就真的会有大麻烦。

如果你光棍的选择,老子是贵族怎么的?吃饭就不看歌舞,就不听音乐,那会怎么样呢?

答案是:被社会舆论定义“无礼之人“,”。

那又如何?对此,《诗经》有曰: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关于道德绑架这种事,不是今人才会玩,古人玩的也挺溜。至于到底对不对?

除了少数如鲁迅这般的勇士,会问上一句:“从来如此,便一定对吗?“

大部分人只得盲目的跟着大流走,否则便会被社会唾沫给淹死?

但有一个地方却是例外,那就是军队!

因为周人再怎么用周礼伪装?大周终究还是一个以耕战立国的王朝!

没错,后世提起耕战二字,总是会想起那个军工强国一一大秦帝国!

但是认真看一下西周的发家史,其实他们好像跟秦人没什么两样,周人的祖先是后稷,夏朝的农官,同时也是中国的农神,靠种地发家,这个没错吧?

至于“战”。

周人的领袖有几个没上过战场?

古本《竹书纪年》记载:武乙时代,季历(文王之父)曾“讨伐西落鬼戎,俘虏了十二个翟王”。

文丁四年(约前1108年),他又领兵先后征伐燕京之戎,余无之戎,文丁七年(约前1104年)破始呼之戎,十一年(约前1099年)打败了翳徒之戎,多次立下了战功。商王太丁(文丁)因而封季历为商的“牧师”,即商朝西部的众诸侯之长。

话说,这跟当年秦穆公扫平关中诸戎,而被周天子命为西方伯长是不是很一样呢?

接下来周文王在关中大开杀戒,横扫关中诸侯,(前文有介绍就不多凑字了),周武王率军灭纣,亦家喻户晓。

而接下来被儒家大吹特吹,“刑错四十余年不用”,被誉为成康之治的太平时节,也没那么太平。

周成王小的时候,大家都只知周公`召公丶太公这些很猛人到处平乱,却少有人知,哪怕在周成王亲政后,战火依然未曾断绝。

“召公为保,周公为师,东伐淮夷,残奄,迁其君薄姑。成王自奄归,在宗周,作多方。既绌殷命,袭淮夷,归在丰,作周官。兴正礼乐,度制於是改,而民和睦,颂声兴。

成王既伐东夷,息慎来贺,王赐荣伯作贿息慎之命。”

看到没?儒家所想象中的太平天子周成王,实际上也不得不亲自远征东夷,抄刀子砍人。

那既然成王时并不太平,康王又如何呢?

周康王只想说一句:太平天子?你在想桃子吃。

在商朝的历史上,经常会出现一个反面角色:鬼方。

鬼方到底是什么?不清楚。

但这个部落,确实挺鬼,而且还是阴魂不散的那种。

鬼方(位于今陕西西北部、山西北部和内蒙古西部)是古代北方游牧族之一,经常侵扰中原地区,与商人打了几百年的交道,和东夷一西一东,轮流伺候着商人的武士。

西周初年,周武王灭商后,曾将其放逐至泾、洛(今陕西泾河、洛河)以北,令其按时入贡。

后周军因镇压三监之乱以及进攻东部的淮夷等,而放松对西北方的控制,鬼方部落乘机从岐周(今陕西岐山)以西和陇(今陕西干阳、陇县)之间,经常对西周西北边境侵扰,威胁周都。

召公奭之所以坐镇关中的原因,便在于此。

家里蹲着这么一头饿狼,没个狠人镇着,搁谁出门能踏实?

成王似乎应该没能解决这个问题,因为成王死的早,好像35岁就过去了。

所以,这个锅,啊,不,是责任,自然就要留给他的儿子康王了。

为了消除这个心腹大患,周康王足足花了20多年时间!直到康王25年,准备就绪的周天子命盂率领六军进攻鬼方。经两次大规模作战,周军斩杀鬼方4800多人,俘获其4名首领及以下1.3万多人,还缴获很多车马和大量牛羊。并将鬼方又驱逐至远离镐京的汫陇和岐周以西,至此关中的才算消停了点。

但此后的天子,讲真的,没上过战场的还真不多。

昭王南征死于汉水,虽说不光彩,但也算是为国捐躯了。

穆王西征犬戎,东平徐夷,诛徐偃王。

共王率军灭密须,杀密康公,(姞姓诸侯国,封地在今甘肃平凉市灵台县西)。

之后,除懿王在战场上的表现乏善可陈外,其余天子不说是马背天子吧,但至少也是知兵的。

所以。军队中应该是西周官方唯一一个,不太需要讲那些周礼的地方了。

虢山虽然心疼自家公子,有心想要争辩什么,但到底也是个明事理的,行礼拜托这位将军能够照看下自家公子,同时按惯例,将一些之前备好的礼物清单送的上。

对于这礼尚往来,方叔倒也没有拒绝,大手一挥,便收了下来。见对方收了礼,虢山也就放了心,又嘱咐了姬白几句后,便告辞离开了。

不过,还没等方叔进一步对这两个新兵蛋子进行什么整训,天子的诏命就来了。

方叔自然不敢怠慢,匆匆安排自己的家臣将这两位暂且安顿下来,又嘱咐他们莫要乱跑,便匆匆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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