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零有没有表明过自己的心意呢?

那自然是有的。

微醺的午后醉人的阳光,在那个古远而安静的院落里,白色的砂石圆润地铺设其上,即使光脚踩上去也不硌脚。

从宅邸里的透明人到叫得上名字的小侍从,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为古老家族珍贵继承人的贴身护卫……兼管家?

总之差不多吧。

只是这个职位一听上去总感觉该是上了年纪又有资历的家伙才能够得到,而年龄和他家少爷称得上是竹马竹马的他可以合理猜测,这大概率只是他那冷淡又对诸事都不上心的少爷懒得管事而默许的东西。

平安时期十多岁时的少年便可以成家了,而那些描摹着贵女们的画像,也是他一笔一笔琢磨了好多个晚上才不太合规矩地画出来拿给他的少爷看的。

当他的少爷拒绝了那些婚约时,零拿着那叠画像在他的少爷身后驻足良久,才将它们随手一扬。

那时的自己满心都是窃喜般的轻松,他没能忍住地借着给他的少爷梳头的借口,在那微蜷的墨发上吻了上去。

只能虚弱地静坐在屋室内的少年鬓发间也沾染着苦涩的药香。

他们面对的桌几上便摆放着铜镜,握拳的手藏在衣袖间慢慢松开。

直到他抬头,他的少爷也没有回头。

“你要梳到什么时候去?”tiqi.org 草莓小说网

除了叱责声便是祈使句,到后来他们之间连祈使句都不太用得上了。

他的少爷心中刚转过什么,零就能将其摸地门儿清。

而曾经,他也试着写过和歌的。

不是收到后回信的那种款式。

就是到底他没正经八百地写过这种款式的情书,咬着笔杆也不知道写废了多少笔墨,最后写出来的成品也是堆得满屋子都是。

几十上百封,少了那么些许一两件,似乎也看不出来。

就是最后的成品尚未寄出,他的少爷的病情便忽然加重,他自然是忙的都没有功夫再回房。

到后来便也不了了之。

零不太确定鬼舞辻无惨到底有没有意图想要掩饰自己的身份。

要说不想掩饰呢也不像,每日送入屋内的餐食少去的分量总是恰到好处,若是有人看着,那于他而言并不能入口的东西他也咽得下去。

他的少爷变得更能演了,除了自己之外,没人能够察觉得到他的异常之处。

……在这里他还是要点名批评一下童磨。

要不是有这位也不知道到底站哪边阵营的家伙混在里边儿搅浑水,他会犹豫了这么久才发现这个恐怖故事吗?!

说起来鬼舞辻无惨和童磨配合的那可真叫一场好戏啊,那调戏的动作可谓是相当熟练了。

也不知道童磨回去之后头掉了几次。

也是,现在回过头想想,根本不知道收敛两个字有多少笔画的万世极乐教教主的那些异常,可不是只有可能面对鬼之始祖才会升起么。

他也就只佩服那个家伙一点,当着老板的面发表那样一番二五仔的言论可谓是能让所有打工人爽到的梦想。

喔,要说那些话可能都是无惨授意下由童磨说出来的缓兵之计?

爽爽又不犯法。

无人戳穿鬼舞辻无惨这也不知道称不称得上爱好的变装拟态,而他本人似乎也还没有结束这场玩闹的意思。

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自己的行踪会暴露,在现在想来果然是那夜没有消散干净的鬼全都看在了眼里。

在江户这个敏感区域内,他一直以来稍有异常便避着那些地方走。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也不好去怪兢兢业业007黑眼圈就垂在眼睛底下的鬼杀队水柱。

而在找到他之后呢,无惨又干了些什么呢?

零觉得从今天开始记录这件事好像也还来得及。

第一天,外面是小雨,鬼舞辻无惨在屋内练习茶道。

手艺很好,多谢款待。

第二天,夜柳花魁去扬屋町面见恩客,无惨以秃的身份参与了花魁道中,一步一顿毫无错处。

色彩迤逦的和服真好看,咳,他是说夜柳花魁的。

第三天……

……

算了,从开始到放弃是一个相当快的进程。

又是一个天气很好的午后,初闻蝉鸣婉转盘绕在枝头,就是也平添了些烦躁。

而就在零得到了些休息的时间,想起这近来困扰了他良久的事他对此手足无措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小梅迈着愉快的步子回了屋内。

她看上去是刚从街上回来,很好懂的面上一看就有什么心事。

长得如夏花般绚烂的少女心思也一样单纯,这个单纯只是将她并不会思虑很多事,而听人说话也多是只听表明的含义,并不会去深究其内里。

要说这其实是个很好的性格,该傻的时候傻的快乐,而这也并不妨碍她偶尔聪明一回。

因而若是有人趁着妓夫太郎不在或是自己不在时想要糊弄小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从前也能在吉原这个地方活下来,她也并非全是靠着自己的哥哥。

若只有她一人,小梅也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

“大名是个什么职位?”小梅忽然这样问。

零对她的文化水平很有认知,只是骤然听见这个名词他也是愣了愣:“算是一方领主的意思。”

他有些捉摸不透小梅突然这么问的原因,只是看着少女若有所思的样子只觉得不妙。

“这样啊?那是不是很厉害?”她小声用着自己觉得他听不见的声音轻悄悄地嘀咕着,“长得还那样好看……”

而将之确确实实听在耳朵里的零觉得那很像是形容一个人的词句。

他皱着眉说:“不算很厉害,你要是去江户城里在路边拿石头放倒十个人,大抵有九个人都和大名有些弯弯绕绕的关系。”

小梅不信:“那还有一个呢?”

零好整以暇看向她:“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大名本人。”

“……骗人。”

他还真没在骗小梅。

江户是以幕府为统治中心,征夷大将军把持着重要的政务,而各地原本归属的领主大名之流,在权衡利弊下只能向幕府将军俯首。

制度发展地越往后,贫富划分相当明显的江户城中自然也是留有各地领主的眷属。

说得好听些那是江户城富足到让他们愿意留在这座前身不过是个小渔村的城中,而要说得直白点,他们也是幕府扣押在手中的人质。

“我有骗过你么?”零探究地看着小梅,“所以你可以说说到底……”

而小梅转移话题也是相当迅速,甚至都有些亟不可待地打断了他的话:“好哇!你骗我的次数还少么!”

在零看透一切的注视中她梗着脖子强词夺理:“就、就比如你前两天还骗我吃西瓜要是不吐籽的话肚子里会长出小西瓜来——”

“啊。”零点了点头,“我是这么说过,但这性质不太一样吧。”

逗自家孩子玩闹的话谁没说过?

关键是小梅还相信了。

这多有趣啊。

小梅气鼓鼓地看过来,纠结了半天最后只是道:“算了不和你说,你又不能理解我!”

眼瞧着她摔门走出去的方向,零提起一口气,想了想又松快了下来。

阿这,小梅在这松井屋里到底还是没有多少能说话的人。

不能告诉他的事大概率她也不会和妓夫太郎提,而少女现在摔门而出选择倾诉的对象虽然也让他心惊肉跳的,但好像也说不出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他想,伪装地温和而亲近的鬼之始祖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只要不去触碰他的底线的话。

而近来安安分分也因而显得愈发古怪起来的鬼舞辻无惨,对小梅和妓夫太郎的态度也是在往他看不懂的方向发展。

要说无惨看人的态度,零自觉还是能分辨一二的。

十二鬼月中除了黑死牟能令他稍作看重一些以外,其他鬼于他而言都是好用的工具鬼。

而至于人类呢,大概也就不需要排个一二三四那么麻烦了。

零心说他虽然也很难找出一个词来形容现在的情况,但要真让他仔细品品这个状况……

算了算了,反正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闯一闯,何况鬼舞辻无惨还没发现自己已经察觉到了他拟态后的身份呢。

他的演技到底要比他的少爷好上那么一丢丢的嘛。

待得小梅神色轻松地偷偷摸摸从那间屋子里钻出来后,零瞧着她也没回房而是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本想追上去的他脚步也是一顿。

唉,两个孩子先后进入了叛逆期,作为老父亲的他真的很难办啊。

看着这个情况零索性在做好心理建设预演了一波对话后,便直接走进了那个房间。

放下了一半的竹帘在缝隙中令得些许凉风能透入屋室之中,浮着熏香那氤氲气息的和室也只有一半埋没在阴影中。

跪坐在阴影中的那人正阖着手上的书册没有继续在翻,偏头看过来的样子好像也是预料到了他的来访。

零想着小梅的事也就很自然地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你的小梅姐姐有和你说了什么吗?”

无惨看了他一眼,才慢慢说:“她并不想让我告诉任何人。”

做,做戏要做全套嘛。

谁叫现在这个情况,他的少爷表面上的身份还真就是年纪最小的那一个呢。

零试图和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把事情告诉了你,那就说明也不是不能说给别人听嘛。”www.)

“我只是担心小梅……”

“可是我和她约定好了。”无惨扬首,似乎是故意为难他般轻声细语着说,“我可不能违背约定呀。”

他那尾音也是随着那上挑的眉眼轻颤颤地挑动着,稚嫩的声线也因这话语充满了一种天真的趣味。

零恍惚地发觉鬼舞辻无惨嘴上说着对人类的事情不感兴趣,然而实则很诚实地将他每一个拟态都模拟得十分到位。

一时失察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接话,他在无惨发现他走神前装作苦恼般思考着:“那要怎么样你才肯和我说呢?”

“嗯……”

看着他的样子无惨并没有感到意外,而实际上他也对先前跑进来的小梅那些絮絮叨叨同他说的话也没有在意的意思。

有风吹得他悬落在耳边的鬓发轻轻动了动,还未等他玩味地想好要怎样处理这个送上来的乐子前,只见那茶色的竹帘也似乎被吹动了起来。

屋外的树叶沙沙作响,而单薄的竹帘似乎也即将被忽而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风给吹掀。

“啪。”

轻轻一声扣响,竹帘被按止在了窗台,因而也没有一丝光线能落入这半掩的屋室内。

只是零麻木地发觉自己的世界好像也安静了起来。

不太敢迎上那在怔愣下倏而竖立起来的梅红色的瞳眸,他的眼神几乎是下意识战略性地开始往门口不住地瞟。

他这不争气的手啊……

怎么就自己动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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