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小溪流淌着，太阳照在他俩的身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莫雨捡起扁扁的碎石，丢到小溪里打水漂玩。
“你买来送给我的？”萧道成问，他知道莫雨不常买东西。
“屁，我是看上了这个，那个是商贩送的！”莫雨晃了晃手上的泥人。
“哦，怪不得这个这么丑。”萧道成嘟囔道。
“果然像你，笨牛笨牛，力大无穷！”莫雨随口说了一句糊话。道成听见声音，对上了她的眸子。
萧道成总是觉得莫雨的眼睛里有种说不清楚的东西，望上去那么平静，可有的时候却又那么深沉，让人沦陷其中。
“你和我出来玩还穿风袍啊？”莫雨只看得见萧道成的脸，看不见他的身体，她被道成看得脸红，撇开了话题。
“你不喜欢，那我脱下来就是了。”说着，他脱下了黑色的风袍，裸露出了手臂以及脖颈之处的皮肤。
其实萧道成长得还算英俊，虽然年仅十四，可也有着些美男子的形象，只是脸上多了一份稚气，少了一分成熟。
莫雨知道，他其实不喜欢在外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肌肤，因为别人看了会嘲笑他，会骂他是妖怪。
“你打算一辈子都穿着风袍吗？”莫雨看着道成的手臂问道。
“你也知道啊，这个东西又治不好……我已经吃够它的苦头了，不想再吃了。而且我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啊，至少不会吓到别人。”道成的嘴角扬起微笑，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只是很少笑。
莫雨看着萧道成手上那似鱼鳞一般的纹路，他的手臂用力时，那纹路就跟着手臂动了起来，乍眼看去，好像真的有条鱼活过来了一样。
“那……一直穿着它，你不会难受吗？”莫雨问道。
“已经习惯了。”萧道成平静地说，看向莫雨的眼中，却是数不尽的温柔。说到底，他只有莫雨这么一个朋友。
“我听家里的人说，没有一个人会一直在，以后，他们因为各种原因，都会渐渐远离。”莫雨说。
“那你呢？你也会离开吗？”萧道成问，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莫雨的话，如果莫雨真的离开，他真的会受不了。
“我不知道，我只能保证我现在不会离开。”莫雨说道，她的眼中似大海一般，看似平静，然而很复杂，因为那里面有着太多太多的感觉，这些感觉融合在一起，才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平静。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等待风，风来了，吹起了莫雨的长发，萧道成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其实萧道成想问的是：现在是多久，可他还是没有说出口。他不想莫雨离开他，他是个自私的人啊！
可他，终究还是个懦弱的人啊！
“我家里人其实是不准我出来的，他们说女孩子就应该待在家里学习纺纱、礼仪、琴瑟、书画。但每次我都偷偷地跑出来，我回去其实是会挨骂的，我一点也不喜欢待在家里，家里死气沉沉的，闷死了。还是外面舒服，有山，有水，有风。”莫雨说道，似乎是为了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那你天天出来岂不是每次都要被骂。”道成问道。
莫雨点点头，她往溪边丢了一块石头，石头贴着水面连蹦了三下，水花溅到了他俩的脸上，莫雨见萧道成神情不对劲，问道：
“怎么了？”
“没有，就是觉得你也很累啊。”道成说道。
“切，还说我，你不是也一样？而且这也不叫累好吧，我自己选择的事，又怎么会对着别人喊累？况且我早就习惯了好吧。”莫雨满不在乎地说道。
她真的是个很任性的女孩，决定了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即使是再难的事情，只要决定了，她也会一直做下去。
“走了，到这里待了挺久的了。”莫雨站起来，拉起萧道成，萧道成不动。
莫雨问：“怎么了？”
“这个泥塑，我很喜欢。”萧道成亮出“牛小人”，朝着莫雨晃了晃，说道。
“我知道啊，怎么不动？”莫雨问。
“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萧道成看着小溪对面的景色，树木摇曳，斑斑疏影，下午时分，太阳很暖和，没有那么晒，它由原先的金色变成了暗红色，阳光洒在小溪上，刺得眼睛有些痛。
“好吧，我陪你。”莫雨又重新坐下来，她觉得今天的萧道成好古怪，就连说话也有些支支吾吾的。
莫雨摸着萧道成的手臂，道成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最后还是让莫雨抚摸。
“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弱？”
“没有啊，你力气那么大，武功又好，怎么会很弱？”莫雨说，“你怎么了？今天怪怪的。”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弱啊，连父亲都说，我是个没用的人啊。自己连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萧道成哽咽道，很罕见地，他在莫雨面前哭了。
“那你想说什么？”莫雨问，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约约地能够理解萧道成，那种想说又说不出来的话，那种感觉，似乎她也有过。
“没什么，我们走吧。”道成说道，他站起来，却像一条丧魂落魄的野狗，整张脸上写满了失落这两个字。
女孩忽然忍不了他了，她跳起来，指着萧道成的鼻子大声骂道：
“萧道成，你怎么那么倔啊！你果然像头牛！那个牛人是我特意给你买的你不知道吗？我每天都一个人跑出来找你，可你呢？你一次都不来找我，我每次回去都是要挨骂的，你知不知道？每次我怕你听不见我找你所以我才叫得声音那么大你知不知道？”
“我……我知道。”萧道成支支吾吾地说。
“所有的人都不和你玩，就我和你玩，你不知道吗？”莫雨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她想要对他说的那句话：“小气鬼！你就对我说一句你很在乎我，不想让我离开就有那么难吗？”
莫雨的声音很大，整条溪水附近的鸟儿都被惊起；莫雨的声音很小，因为这句话，只存在于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