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讯

与浊浪峰相比,执厄峰弟子较多,但在整个天阙山,执厄峰人数也是末位。只因执厄峰上律令森严,气息压抑,再加上不怒自威的监兵师祖,让众多新入门弟子选峰时望而却步。

夜半时分,敖玉被押至执厄峰,送进囚龙狱。

“师弟,今日夜已深,便委屈师弟一宿。明日监兵师祖会亲自问讯。”李冉在牢房外道。

“辛苦师兄。”

敖玉坐在其中一间牢房的石床上,语气平静。言毕,便闭目盘腿运转心法,不再言语。敖玉想着被自己所杀的那些凡人,一遍遍问自己真的做错了么。

李冉见状,走出囚龙狱,直往獬秩阁而去。

作为执厄峰主殿,獬秩阁宏大而寂静,充斥着肃杀的气息。即使李冉每日出入,也不由得被其震慑心灵。

獬秩阁偏殿,监兵真人静坐于此,一袭黑衣,黑发中夹杂着几缕银丝,皱纹犹如刀刻斧凿。

三尺长剑横于膝,无声之处听惊雷。

李冉轻步而进,没有发出声响,来到监兵真人面前。行弟子礼,开口道:“师父,已将敖玉押入囚龙狱,明日便可问讯。”

随后交还敕令,监兵真人点头,睁开双目,取走剑书。

“你以为敖玉如何?”

监兵真人的声音犹如腊月寒雪,落在偏殿,仿佛气温骤降。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十五岁,氲气四重,天赋极佳。即使面对弟子和执厄峰众执罚弟子,也不卑不亢,心性上等。只是他屠杀百余凡人,恐怕是灭情绝性之人。”

李冉已习惯师父的气息,虽然冰冷,但并不寒心,如实回答道。监兵真人神色如常,声音听不出喜怒:

“嗯。你去歇息吧,明日带他来见我。”

“是。”

......

李冉走出偏殿,监兵真人重新闭上双目,獬秩阁重归寂静。然而下一刻便被一股强大的气息打断。来者白发白须,面色不善,正是浮休真人。

“师兄,快把敖玉交出来。”

浮休开门见山,怒视监兵真人,好似一言不合便要抽剑。监兵真人闻言,皱起了眉头,万年不变的眉眼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整个天阙山都知道,监兵真人与浮休真人虽都是晏雪真人的弟子,但两人向来不和,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说来也不奇怪,监兵真人古板严厉,浮休真人放浪形骸,两人不可能相处愉快。

“师弟,你放肆了。此乃执厄峰,你以为是予剑峰么?”

监兵真人丝毫不退让,声音平淡,却宛如利剑,锋芒毕露。

“师兄这是不想放人了?莫非是太久没和师弟切磋,想试试师弟的身手?”

说罢,浮休真人唤出飞剑,气息骤然爆发,冲淡了偏殿内的寒冷。

“千余年来,我与你比剑多次,你何时胜过我?莫非你以为这些年来,只有你一人有所精进?”

监兵真人挥了挥手,将浮休的气息拍散。声音依旧平淡,却踩到浮休痛点。两人不合,却都是同一峰弟子,自然会有摩擦。千年来,两人斗剑数十次,每次都是浮休被打得半死。

“哼!你别得意,我让师兄来治你。”

浮休见监兵真人毫不退让,没有办法,撂下狠话往无阙峰而去。来得快去得也快,主要是面对监兵师兄有心理阴影,不敢长时停留。

监兵真人望着浮休远去的身影,不禁咧了咧嘴角。浮休说的师兄自然是余雍真人,可惜,余雍也打不过自己。

监兵真人笑着,脸上的皱纹犹如沟壑。师弟以前见到自己都是避犹不及,次次峰主会议只要自己前去,他便一旁装死。如今为了弟子竟主动来执厄峰挑衅,着实有趣。

......

一夜悄然而过,天边泛起红晕,一缕紫气东来,囚龙狱依旧黑沉沉。

敖玉结束一夜问心,李冉准时出现在此,打开牢门。

“师弟,走吧。”

敖玉跟随李冉来到獬秩阁,站在阁外望着阴冷幽寂的大殿,敖玉生出一股渺小与恐惧。定了定心神,敖玉不再多想,进入正殿。

正殿内,只有监兵真人一人,坐在玉椅上,注视着敖玉。感受到视线,敖玉与之对视。看着监兵真人乌黑的眸子,敖玉心中的焦躁与恐惧瞬间被激发而出。

眼前这位师伯的气息,仅仅坐在自己身前,甚至有意收敛气息,仅仅对视一眼就让自己喘不过气。敖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向座上之人,行弟子礼。

“敖玉,见过监兵师伯。”

监兵真人点头,示意李冉下去。大殿内只剩监兵真人与敖玉,显得十分空旷。

“敖玉,情况我尽已知悉。你可以不必再说。”

“我只问你,这百余人,必须杀么?”

平淡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敖玉仿佛感受到一股寒意。又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地面,出声道:

“必杀。”

“为何?”

“弟子境界低微,这百余凡人结阵拦路,若是想闯阵而不伤及性命,弟子做不到。”

“你可御剑绕路而行,凡人不可能追上。”

“吾辈剑修,讲求的便是直。更何况那些人与杀弟子亲人之人乃是同伙,弟子本就厌恶。我已给过他们机会,让路便不杀,但他们仍阻我去路,弟子一怒之下,才斩了他们。”

敖玉不卑不亢,那些黑甲士同样属于鬼影组织。说到底当初袭击江州十三镇当中也有他们,自己斩了他们,敖玉自问没有问题。

“好一个直。我想知道,你敢向弱者出剑,那你可敢向强者出剑?”

监兵真人手一挥,一把紫纹木剑出现在敖玉面前,正是敖玉的佩剑。监兵真人坐在玉椅上,意思不言而喻。

敖玉伸手,握住木剑,直视座上的监兵真人。他的气息过于强横,即使有意收敛也让敖玉呼吸困难。而现在监兵真人似乎不打算压抑气息,威压直冲敖玉,敖玉身体颤抖,随时会被压垮。

手撑着木剑,敖玉浑身颤抖,却没有屈服,双眸一直注视着监兵真人。就这样僵持着,大殿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敖玉不时传来的喘息声。

下一刻,敖玉终于出剑了。悬针式。

“去!”

敖玉用尽全力,将手中飞剑掷出,直指座上监兵真人。飞剑如同一道青色光矢,瞬息而至监兵真人面前,带来极大的气浪,却吹不乱他的发丝。监兵真人轻轻伸出手,捏住剑尖,气息收敛。

没了气息的压迫,敖玉瞬间瘫倒在地,汗水打湿了衣袍,喘着粗气。刚才一式已用尽自己的真气和体力。

监兵弹指,将木剑弹至敖玉身前。

“不错,敢向我出剑,至少你不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监兵对敖玉擅杀凡人并不关心,天阙山弟子行事,无论何人阻拦,皆一剑斩之,更何况是烬日国的鬼影死士。只是此事有损宗门声誉,应各峰主的要求,才押敖玉来此问讯。

刚才的测试,只是试试敖玉的剑心。

“你心性不错,浮休算是捡到宝了。不过你擅杀凡人,也需有惩戒。自明日起,罚你去天枢峰扫峰,三年。”

“你可有异议?”

“弟子不敢。”敖玉回答。

“我会让天枢峰值守弟子返回,明日起你便去吧。”

“是。”

敖玉走出獬秩阁,已不再喘息。可也没有御剑的力气,一步一步往浊浪峰而去。

监兵师伯,倒也没有传闻中那般凶神恶煞。敖玉心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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