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葱油肉饼

“射我作甚?”

陈仁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断箭,又拨开头发瞥了眼逃跑的几人,脸色有些郁闷。

幸亏他如今八脉已通,方才那木箭急速射来,却是激起了霸气诀的护体罡气。

木箭还没能挨着陈仁的肉身,就被震成了两截。

也幸亏是如此,不然陈仁要是撤掉护体罡气,那木箭射在纸扎皮上,那就真要被人当做恶鬼了。

纸扎皮:可将凡俗身躯,覆以纸扎外皮,凡兵难破其身。

收起桌上的几粒散碎阴钱,陈仁就抬腿往城里走去。

“话说,哑巴今天早上怎么没来接我?”

一路走到城门口,都没见着哑巴的身影。

这让早已习惯了哑巴来接的陈仁,总觉着浑身不得劲儿。

“该不会是跑去玉姐那儿,吃独食去了吧?”

平八街六号,本是门可罗雀的小木屋前,此时已经围满了人。

“可惜了,这孩子俺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就这么没了。”

“是啊,除了平时调皮一些,挺好个人。”

陈仁站在人群外,内心泛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微微催动霸气诀挤开人群,拿眼往地上一瞧,陈仁便楞在了当场。

这……

这是哑巴?

看着躺在草席上的壮硕汉子,陈仁有些不信。

陈仁连忙蹲下身子,想要扒开那杂乱的头发看个究竟,结果一根杀威棒挡在了他的手前。

“你便是陈仁?”

陈仁斜过头去:“正是。”

“这哑巴清早的时候犯了盗窃罪,在大牢里呆了半个时辰,便与人斗殴而死。”

“他无依无靠,只有你与他相熟,你若是认领这尸首,便在纸上签字。”

陈仁先前是怒,听完这些话,脑海中又是一丝茫然。

直到签完了字,衙役走远,他还是魂不守舍的状态。

盗窃罪?斗殴而死?

陈仁不信。

眼中青光一闪,他凝神往哑巴的尸体看去,随即一股浓郁的杀气,从他身上席卷而出。

哑巴的魂魄呢?

先是王老四,然后是杜八两,现在又是哑巴,都没了魂魄!

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次,最终陈仁还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心底疯狂的杀意压制了下去。

要想报仇,就不能急。

默默的将哑巴尸体抱进屋内,陈仁才坐在尸体旁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谁?

就在陈仁苦苦思索的时候,他的眼角瞟到了哑巴死死握紧的右手。

一根一根掰开哑巴紧握的手指,一坨捏成一团的面团,带着些血迹,出现在陈仁面前。

面团上除了几粒葱花,还印着哑巴那条不算太长的生命线。

“轰!”

一些被陈仁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霎时间涌上心头。

十一岁时,二人去偷看花寡妇洗澡,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那花寡妇也是好臂力,一边追着二人怒骂,一边还能丢得漫天石雨。

幸亏哑巴个子大跑得慢,在后面把飞石都给挡完了。

十三岁时,陈仁饿得不行了,第一次出手偷了个包子。

结果被人逮了个正着,现场就被打得走不动道。

那天是哑巴第一次去苦力行上工,陈仁本想让哑巴吃饱了才能干得起活儿。

没想到不仅没偷着包子给哑巴吃,自己还挨了一顿好打。

到了傍晚,哑巴才在桥洞里找到了陈仁,他手里还提着两个包子。

结果哑巴第二天又饿着肚子干了一天……

十五岁时,陈仁去苦力行帮着搬米,恰巧碰见了崔员外的女儿。

陈仁那天也不晓得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走到崔员外女儿身后,抬手就往那臀上捏了一把,随后拔腿就跑。

崔员外自然是怒极,可就在几人要将陈仁打成残废时,哑巴又蹦了出来。

比划了半天,哑巴非说是他摸的屁股。

哑巴向来老实,众人肯定不信,可他似乎也是着了邪,走到崔员外女儿旁边,抬手向着那屁股,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白白净净的裙衫上,那个十分醒目的小掌印,立刻被一个更大的掌印覆盖。

也就是这一巴掌,打得二人在这汴京外城,从此无活儿可干。

往事一幕幕在陈仁脑海中划过,终于,他有些失控了。

一声厉啸冲天而起!

剑诀中的剑气,楚紫剑中的鬼气,霸气诀中的霸气,内心的杀气。

四种截然不同的气息,此时却混合在了一起,凝结成了一道恐怖的气旋!

仅是半息时间,这股气旋就将小木屋内的一切,搅成了飞灰。

在这道风暴中,只有哑巴安然沉睡,发丝都不曾飘起一毫。

就在这股气旋即将失控时,陈仁脑海中嗡的一声,青灯飞了出来。

一缕青光洒下,淡淡的照在哑巴尸体上。

一道透明得几乎不可见的残魂,飞了出来。

这一缕透明残魂,依稀还可以看出来是哑巴的身形。

恐怖的气旋无声消散,陈仁看着这道身形,话音颤抖:“谁干的?”

“阿巴,阿巴……”

纵然是死了,哑巴也还是不能说话。

他只是疯狂的摆动着双手,似乎是不想让陈仁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

陈仁还想再问,青灯中一缕幽光射出,他就看到了哑巴死前的一些场景。

衙门,监牢。

对于一个府衙来说,这个监牢的规模有些过于大了,但此刻依然是装满了人。

狱中设立了一个大监,四个老监,每监又分五个牢房。

哑巴此时就蹲在大监的角落里。

按理来说,这大监的罪犯,是不会受刑的。

吃些苦头,等到有人来提,或者有人来保,也就出去了。

这大监的犯人,无论吃喝拉撒都是在牢里。

臭气与那些猪食一般的食物,相互交换着气味,导致这大监的味道,不是很好。

可偏偏哑巴的身上,有着一股特殊的葱香味儿。

一个犯人先是与监牢门口的人说了些什么,这才走到哑巴身旁,拿鼻子在哑巴身上蹭了蹭,问道,

“新来的,你藏着吃的?”

“阿巴,阿巴。”

“哟,还是个哑巴,兄弟们,这丫有吃的,上手!”

几人一阵扭打,哑巴趴在地上,双手死死护住怀里的东西。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陈仁说过,这葱油肉饼,不能下劲儿捏,捏死了就不好吃了。

但是他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怀里这一半,是他给陈仁留的。

一人一半,从来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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