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上午，沈曼花了大半的时间看傅家明的设计稿，可她越看越觉得疑惑。
不管是设计稿整体的设计理念、规划还是细节风格，沈曼都看不出过人的创意和新意。设计的确是个好的设计，但要说比沈曼的设计强多少，沈曼并不这么认为。
都说鸿铭奖含金量高，怎么偏偏是如此平凡的设计得了鸿铭奖？
沈曼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沈曼整理了档案室的资料发现，傅家明作为三部的设计总监很少亲自参与设计。至少在档案资料的签名上很少看到傅家明的名字。
傅家明在故意藏锋芒还是有意把单子分给了下属？
沈曼并不确定。
从不在无用的纠结上浪费时间，这是沈曼一贯的工作方式。
迅速调整状态，沈曼开始着手处理张律师的设计方案。
半年的时间三部所有设计师出了几十个设计稿，没有一个能过张律师那一关。
沈曼不是没见过难缠的客户，可纠缠半年还没定稿的她也是第一次碰到。
或许，问题根本就不在设计上……
拿起电话，沈曼直接拨通了张律师的电话。
“张律师，您好，我是江海设计公司设计三部的副总监沈曼，刚才我们见过。您的案子现在是我接手，方便聊一下房子的设计问题？”
面对客户，沈曼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虽然一样的干练爽快，但明显少了一丝冷意。
张律师一听是江海的设计师，明显没有太大的兴趣，冷漠回道：“我今天很忙。”
沈曼立马跟上：“下午也可以，晚上也行。之前我们可能沟通上出了问题，我们的设计师没能了解您的需求是我们的责任。”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一出口，刚才还冷脸没时间的张律师一下变了口气，他像是看了看表才回沈曼：“明天早上十点，银行门口，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没等?沈?曼回话，张律师已经挂掉了电话。
中午，吃饭的时间。
三部的人习惯了吃外卖，节省时间还省事。陈思思刚把西红柿鸡蛋盖饭放在傅家明面前，傅家明却有些恍然，他把饭推到杨华面前：“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八戒，归你了。”
杨华饭量大欣然接受：“谢了师傅。”
看傅家明鬼鬼祟祟的离开公司，沈曼觉得蹊跷，扒了几口饭看旁边没人注意就跟着下了楼。
在楼下公园门口，沈曼看到一个年迈的妇人，约莫有六七十岁的样子，银发素装精神矍铄，她频频向傅家明弯腰，像是在感谢傅家明。
沈曼没有多想，但傅家明鬼鬼祟祟的样子还是让她有些疑惑。
正要靠近听两人说些什么，沈曼在一部的助理喵喵突然跳到沈曼旁边。
“沈姐，您在这干嘛呢？”
沈曼淡定的转变视线，没让喵喵看到：“没什么，对了，我离开一部，你怎么样了？”
喵喵明显有些失落，嘟着嘴说：“别提了沈姐，你走了总监说我设计水平不够，让我先去市场做客户专员，现在满上海跑业务，腿都要断了。”
换做别人一定听不出助理话里有话，沈曼微微一笑，顺了喵喵的心意：“我那还有些客户资料，你要想用就拿去用。”
“谢谢沈姐，沈姐最好了！”
跟沈曼这种痛快人聊天，连助理都觉得爽快。
“你现在跑市场？”沈曼突然想到了什么。
喵喵点头：“大半天都在外面跑。”
沈曼：“正好，有件事你帮我做一下。”
利益交换是最好的合作关系，沈曼已经猜到张律师不满意设计方案是另有隐情，但到底是什么隐情沈曼很难知道。何况半年多的时间，三部这么多设计师都没有撬开张律师的嘴，她去问也只能是同样的结果。
但沈曼相信，一切问题都会在生活细节中展现出来。所以，她让喵喵帮他盯着张律师，看张律师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拿到了沈曼的客户资料，喵喵欣然应允。在一部除了总监之外，谁都知道沈曼的客户最多。有了这些资料，小助理想在市场部干出名堂也不是不可能。
何况，大中午吃饭的时间，助理不好好吃饭在楼下碰到沈曼？
哪有那么多巧合？
沈曼看得出来，喵喵是有意在这等她，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要沈曼手里的客户资料。沈曼并不觉得别扭，也并不觉得吃亏，对于一部或者市场部来说她手里的客户资料或许十分重要，但对于现在的沈曼来说，那些不过是一堆废纸。
理性的可怕，是沈曼为人知的另一面。
跟喵喵说完，沈曼转身上楼恰巧碰到傅家明。
“你不吃饭就是为了见个老太太？”沈曼随口问道，眼睛都没往傅家明身上放。
傅家明依旧是一副阳光普照的样子，笑呵呵的看着沈曼说：“家里有些困难，跟儿子儿媳有些矛盾解不开，你知道她是谁？”
沈曼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我对你的事儿不感兴趣，我只是想提醒你，现在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十分钟之内不吃完饭，你下午只能饿着肚子上班。”
傅家明笑的更灿烂。
这话从沈曼嘴里说出来，让他感到意外。
这是在关心他饿不饿肚子？
沈曼的眼睛像是能看透男人的心思，立马回了一句：“别误会，我只是担心你饿着肚子上班会影响工作效率，我不希望任何人拖三部的后退。”
傅家明只能苦笑。
可傅家明跟别人不一样，即便是苦笑也让人看不出一丝苦涩的样子。
仿佛阳光一直会照射他，或者一直都在他身上。
晚上下班，从进入江海以来，不管从前的一部还是现在的三部，沈曼向来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的人。
加班对于沈曼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不过，沈曼今天加班不是为了工作，而是……
侯景明驱车走到半路才发现自己忘了拿钱包，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门里有动静，借着门缝就看到了沈曼。
刚要推门进去，就见沈曼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正把档案室的设计资料往背包里装。
难不成？
侯景明立马产生了不好的猜想。
可他实在想不通，沈曼为什么要拿走这些废弃的设计稿。
眼看?沈?曼出门，侯景明悄悄躲到了暗处，他起了心思便再也收不住好奇心，一路跟着沈曼进了地铁站。
侯景明知道那些设计稿已经没有任何商业价值，沈曼拿走设计稿一定有别的用途。
地铁转了三次，侯景明已经有些泄气。
“副总监住的这么远？这不都到郊区了？”
半个小时之后，沈曼终于在宝山富锦路站旁边的一处老旧民房区停了下来。
侯景明目送沈曼进了一间外表很破败的三层小楼，再也没有跟下去的勇气了，转头打车回去。
设计一部鼎鼎大名的沈曼沈大设计师，接了多少大案子的设计骨干，没买车已经让人捉摸不透，难道连在市区租房子的钱都没有？
这太奇怪了。
太离谱了。
而就在此时，侯景明刚刚离开，沈曼的手机就响了。
手机屏幕显示是一个叫段红霞的人。
沈曼似乎很不待见这个人，一看到电话屏幕表情立马变得严肃阴沉下来。
沈曼没有接，顺手挂掉了电话。
可那人很执着，接连打了七个电话。
沈曼一一挂掉，严肃阴沉的神情也逐渐变得无奈而伤感。
好不容易对方终于放弃，可沈曼立马接到一条短信：
“别想躲着，赶紧把钱还了，不然我让你身败名裂！”
沈曼直接删除了短信。
转身去街角的小吃摊上买了一份凉粉，两个烧饼，回到家，沈曼大口大口的吃着饭。
她的吃相有一些恐怖，像是很久没吃到东西的饿狼一样。
她边吃着，眼神便黯淡下去。
眼泪像是决堤了一样控制不住的涌出来，可这并不能阻止沈曼把碗里的凉粉吃干净。
……
一连两天，张律师的案子都没有什么起色。虽然中间张律师去过一次江海，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张律师对沈曼并不满意。
侯景明已经有些得意。
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五天，就算沈曼能力再强，没有三五天的时间根本做不出好的设计。
也就是说，沈曼败北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三部的名誉总算是保住了。
然而，第四天刚上班，众人就看到张律师一改之前严肃失望的面孔，笑呵呵走进沈曼的办公室。
“不好！”
侯景明心道一声立马觉察出不对劲，他果然看到张律师在设计装修意向书上签上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