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天生的天使

沈曼怎么也没想到,她发了两个多月的宣传单,一直没找到有价值的信息,如今爷爷的老房子突然找到了。

突然的让沈曼有些不敢相信。

傅家明知道沈曼一定不敢相信,干脆拿出了一张老照片递给沈曼:“看,是不是爷爷的老房子。”

青红砖墙、青瓦,门前的老槐树,房子的格局外貌跟沈曼绘制的外景图几乎一模一样。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沈曼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她终于帮爷爷实现了心愿,她终于可以让爷爷在离开之前见到自己心心念念了半辈子的老房子。

事不宜迟,看傅家明冲沈曼摇着手里的钥匙又看了一眼人事部办公室的方向,老三部的员工们就立刻明白了傅家明的意思。

侯景明走过去拍沈曼的肩膀,这些人里他年龄最大本来就有种长者的气质,这句话显然是他来说最合适:“去吧沈曼,我们等你好消息。”

杨华也站了出来,开口便道:“师娘,这次就算天塌下来,我们也不会让人打扰你,你尽管去就是。”

思思干脆走到沈曼面前,哭着抱住沈曼:“沈曼姐,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连不明真相的Nile看到每个人眼神中传递的信任、情感,也不禁酸了鼻子。

这种情绪并不夸张,因为每个老三部的人都知道,这么长时间一来,沈曼为了帮爷爷找到老房子付出了多少努力。光是沈曼卧室里的画稿堆起来就有一人多高,这两个月以来,虽然大家都在帮沈曼发传单寻找老房子,但几乎每个人在清晨的街头、深夜的巷尾、寒风刺骨的广场上都见过沈曼只身一人散发传单的身影。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爷爷沈万山的老年痴呆已经越来越严重,所有人都知道爷爷的时间不多了。这个时候找到了老房子,怎么可能不惊喜?

来不及跟总监请假甚至是打招呼,傅家明开着车就带着沈曼去了淮海路。

在一排排法国梧桐的包围中,沈曼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房子已经修整过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但傅家明已经在房产交易中心找到了这栋房子修整前的照片。沈曼扭头看向傅家明,傅家明拿出照片冲着沈曼点了点头:“放心,就是这。”

照片是傅家明找到的,在沈曼无数个深夜街头散发传单的时候,傅家明并没有陪伴在沈曼旁边,因为他太了解沈曼,就算他是沈曼的恋人,这种拖累也会让沈曼觉得为难。所以,傅家明干脆跟沈曼分开,在沈曼散发传单的时候,傅家明托熟人进到了房产交易中心的档案馆。两个多月的时间,他终于找到了手中拿着的这张照片,也知道了房子现在的持有人是谁。

得知对方也是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老兵,傅家明确定这就是沈曼要找的房子。

房子是个两层的小楼,有个不大的院子,墙面和外观已经还了模样,但院子里的老槐树还在。院子的门是开着的,沈曼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环视着院子里的每一颗绿植,每一个角落,仔细观察着爷爷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你们找谁?”一个三十四五岁的年轻女人突然出现,看到院子里的两个不速之客立马紧张起来。

沈曼还没回过神来,傅家明赶忙去跟女人解释。

女人叫陈华,是个留美回国的记者,现在是东方卫视一档房屋改造栏目的采编记者。听了傅家明的话,陈华也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栋老房子竟然还有这么凄婉的故事。

陈华告诉傅家明两人:“这栋房子是爷爷生前留给我的,我印象里并不知道这栋房子曾经还有别的主人。”

听到傅家明两人是来找老房子的,陈华并没有表现出排斥或者愤怒的情绪,反倒显得很温和。看得出来,陈华是个很通情达理很有修养的女人,立马就把两人领进了屋里。

三个人聊了很久,但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能证明这栋房子就是爷爷沈万山当年居住的地方。而沈曼也并不清楚,爷爷当年是在这住过,还是房产本身就是爷爷的财产。

了解了沈曼爷爷的故事,陈华的态度很明确,她很愿意帮忙查找关于这栋房子的信息,如果这栋房子真的曾经是沈万山的房产,陈华也很愿意让老人居住一段时间。

陈华的爷爷已经去世,对这栋房子有了解的几个亲戚基本都定居在了美国,所以信息查找起来会比较麻烦。

回到江海,沈曼的心绪已经很难平静下来,他只盼望着陈华那边能尽快查到房子的信息,好给爷爷沈万山一个交代。

沈曼刚坐下不久,陈华就打来了电话,房子的故事她还没有查清,但她告诉沈曼,这段时间可以带着爷爷去看看房子。

陈华的善良和热心让沈曼很感动。

当天晚上,沈曼就带着爷爷沈万山去了淮海路旁边的老房子。爷爷的状态,让沈曼心中又多了几分期待。一到院子门口,爷爷就停住了看着院子里那颗老槐树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沈曼知道,一定是熟悉的画面激发了爷爷的回忆,才能让他沉浸在那片风景里不能自拔。

但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爷爷就吵着天黑了要回家睡觉,两人不得不把爷爷送回了家。

只是沈曼和傅家明都没有发现,沈曼的养母也就是沈万山的女儿沈春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这栋房子附近。

查找信息还需要一段时间,沈曼也强迫自己回到工作状态中去,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因为个人生活影响到工作的女人,只不过在进入三部之后,沈曼这么倔强的女人也一点点发生了变化。

第二天一早沈曼接到了一个电话,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电话会是倪大生的大儿子倪海成打来的。

每周的星期六,倪巧都会去医院拿药,顺便采购一些哥哥需要的生活用品,每当这个时候倪巧都会把哥哥托付给弟弟倪刚照顾,这也是一周之中倪巧为数不多的放松时间。

倪海成选择这个时间段给沈曼打电话,显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沈曼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如约而至,两兄弟像是商量过的,沈曼一到倪刚就出门了。倪海成想让沈曼推自己出去逛逛,临走之前还特意朝着摄像头的方向做了个手势,沈曼知道即便是周六,倪巧也无时无刻关注着倪海成。

刚出门沈曼立马接到了倪巧的电话,沈曼看了一眼倪海成,便托辞说是为了设计方案来看房子顺便推倪海成出去逛逛。

倪巧显然是信任沈曼的。

出了门,倪海成就一路指挥着沈曼去了附近的东江医院。

倪海成是去医院填写“器官捐赠协议”的,他看出沈曼有些纠结,笑着安慰沈曼:“不用担心,倪巧不会怪你。”

倪海成的笑的确算不上好看,甚至因为脑瘫显得有些狰狞,只不过在那份狰狞背后,有太多人都没有的单纯和童真。

倪海成几乎把所有能捐赠的器官都捐赠了,因为倪海成已经成年,不需要监护人签字所以整个流程很顺利。

直到出门之后,沈曼才问倪海成:“为什么要瞒着倪巧?”

倪海成苦笑着说:“我这个妹妹倔得很,别看我是她哥哥,平常可都是被她管的。你不知道到现在,如果把她惹生气了还会打我屁股。”

不管说什么倪海成总是笑着的,似乎这所有的灾难都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样。虽然跟倪海成相处的时间很短,可沈曼能感觉到她的心是敞开的,跟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她似乎可以毫无防备也不用有任何顾虑,就如同跟天真的孩子交流一样,没有任何压力,反倒会被倪海成的天真拉进那种无忧无虑状态中去。

在房子旁边的小公园里,倪海成跟沈曼说了很多他过去的故事,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倪巧的。沈曼能看的出来,倪海成对倪巧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兄妹情,有时候,倪巧是她的妹妹,有时候又会像母亲那样慈祥,有时候他也会像恋人那样包容倪巧偶尔的小任性。

四点钟,倪海成看了看表就让沈曼推他回家:“还有两个小时倪巧就该回来了,把我推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

沈曼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还有两个小时?”

倪海成笑着说:“这已经是最早的了。”

把倪海成送回卧室的时候,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倪刚也不在。沈曼想留下来陪倪海成知道倪巧回来,可倪海成没有同意,他说:“放心吧,我已经习惯了。对了,帮个忙把旁边的垃圾袋拿给我,我待会……”

倪海成尴尬的指了指下半身,沈曼知道倪海成可能要方便了,帮倪海成拿了垃圾袋就离开了。

出门之后,沈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可她又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哪里。

趁倪巧不在的时候去医院填了器官捐赠协议……

跟沈曼这样一个“陌生人”聊了自己大半个人生……

他似乎很珍惜跟沈曼相处的这几个小时,迫不及待的把他能说的都说完了……

塑料袋……

农药!

沈曼突然想到了倪小英的话,当初那瓶农药并不是倪小英给倪海成的,而是倪海成让她买的。

不对!

沈曼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会觉得倪海成的话那么亲切,那么无法抗拒,那种语气……他做的事……根本就是在交代后事!

此刻的沈曼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立马转身冲着倪家疾驰而去。

沈曼突然想明白了一点,他上次进倪海成的房间的时候,屋里没有任何插头和线路,可这次去的时候他分明看到床头的插座上连着一个插排。

倪海成早就打算好了今天要自杀,他本来想用电线的,可也就是在医院签署器官捐赠协议的时候,他突然知道触电身亡之后器官会丧失捐献的价值。所以,他故意让沈曼离开之前递给了他一卷垃圾袋。

所以……

倪海成是打算用垃圾袋堵住口鼻窒息而死……

以前,沈曼相信每个人的身体里都住着恶魔和天使,只不过有些人被恶魔支配,有些人被天使主宰,而如今她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天生就是天使。让她有这种感触的不只是倪海成,还有倪巧。

二十几年如一日的照顾脑瘫的哥哥,真的有人会有这么强大的毅力。

沈曼没有钥匙,只能破窗而入,虽然动静惊动了邻居,但沈曼顾不了那么多砸碎玻璃跳进了屋里,等她冲进倪海成房间的时候,倪海成已经没有了呼吸。

慌乱的沈曼立即给倪海成做起了心脏复苏,只是当他瞥见旁边的插排的时候,沈曼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有人把电线拿给了倪海成。

而这个人显然是倪海成的亲弟弟倪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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