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必然是有其原因的。
据那保长说，这户人家为何会不受待见，那也是有原因的，据说这祖上的时候，白小毛这一枝也是出过有能耐的，是个看地的先生，这人给别人相地一辈子，死的时候自然也想给自己相一块，于是在这附近找了一圈，最后就相了一块饿虎地。
这饿虎地当然算不上好，但是却是能在附近找的最好的地了，这饿虎地据说刚开始是使不上劲的，饿虎吗，没吃饱，能使个什么劲，但是吃饱了，那就能使上大劲了。
至于吃的是什么，那当然是拿人命填了。
当时白小毛那一枝跟本家还是轮的上的，白家村众人一瞧这相了快好地，于是都想把祖上往这地气上埋，但是白小毛的祖上却不同意，说是这地吃人，没几代人命往里面填，那是没用的。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别人那管这些，总觉得占了地气那就是好地方，是以没人听他的，于是就闹僵了，这一枝在村子里就算是被孤立了。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保长说起来的时候，还跟方川捋了捋，其实那人并没有说错。
自从白小毛家祖上埋到了那饿虎地之后，白小毛那一分支就倒霉的很，一大家子人，就没有个能活过五十的，都是四十多岁正当壮年就死了。
一直到白小毛这一代，他头上还是有几个伯伯的，但是都是早早的就死了。
要说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
保长算是晓得那祖上也是好意，这饿虎确实是吃人的，而且还吃了好几代人，但是这隔阂既然有了，那只会越来越大，哪里会有消弭的可能，再说了，谁知道到哪一代吃饱了就转运了，到时候别人享福自己还不是一毛钱的光都沾不上。
是以这一枝依然很是孤立。
方川的想法很简单，这白小毛家既然这么穷，那吃食肯定是极差的，他就是想让刘飞星等人尝尝，这庶民吃的到底是什么，家里有条件吃好的那自然是不会去的，自然是哪里条件差往哪里领。
白小毛家比白老汉家里还要破败，方川觉得，就算那地气能使上劲，怕是几代内也很难翻身了。
但是看到白小毛本人之后，顿时觉得这地气成是使上劲了。
白小毛果然长的人高马大，而且外形很是俊朗，这样的人竟然说不到媳妇，方川也是非常无语。
看到众人闯了进来，白小毛很诧异，他正在喂他老娘吃粥，浓稠的一碗，虽然黑乎乎的，卖相很差，但是这么稠，应该是能吃饱的。
方川说明来意，白小毛听说是来抢他吃食的，虽然很奇怪，这么一群穿着打扮显然不凡的人竟然要抢他吃食，但也还是领着众人去了厨房。
进了厨房方川才晓得，刚才那浓稠的一碗是什么，那是小米粥，但是能把小米粥熬成那黑乎乎的模样，这人也特娘的是个人才。
厨房里的小米粥还有一些，但是稠的已经没有了，剩下的都是清汤寡水，旁边摆着几张黑乎乎的面饼，这应该就是白小毛的晚餐了。
方川朝着洪武招呼了一下，让他把藏在身上的面饼拿出来，从白老汉家走之前，方川亲眼看到洪武把几张面饼藏在了身上，还说是带回去让宋福那小子过过瘾的。
在白老汉家的时候，那面饼的卖相已经极差了，但是白小毛家的就更差了。
方川撕下来一点尝了尝，带着一股骚味，于是便转手塞给了刘飞星。
刘飞星等人每人撕了一点，塞到嘴巴里后的表情都很怪，显然是想吐出来，但是都觉不好意思，只得强忍着咽了进去。
方川盛了一碗小米粥，这次他就没尝了，直接给了刘飞星。
那小米粥的卖相就很差，里面没什么小米，倒是有许多谷壳，味道必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刘飞星尝了一口，只觉一股尿骚味冲进了喉咙，有点反胃，强忍着不适才咽了下去，但是却再也没有勇气喝第二口了。
姜伯言第二个接过碗，瞧着刘飞星那难受的模样，显然味道很不美妙，当下就有点不想喝了，盯着碗里的谷壳说道；“这煮粥之前怎么不淘一下？”
方川噗嗤一下笑了；“没人是傻子，这些人可不傻，只是这粟米脱壳之后，这好的要上缴，差的别人可不收，必须是粒粒饱满的，只能剩下点碎的自己吃，这剩下的碎米掺杂着许多谷壳的，这淘一下，虽然能把谷壳淘出来，但是也能冲掉不少碎米，这可太不划算了，所以农人宁可就连壳带皮就这么煮了，毕竟喝的时候只要小心点，就能用嘴把壳滤出来，但是这淘一下，却是要损失不少碎米的，这个账别人自然算的清。”
姜伯言脸红，没话说了，方川还给他解释了一下，但是那白小毛就一脸看傻子似得看着他了，貌似很奇怪他一个读书人竟然连这都晓不得。
几人一人一口，把拿一碗小米粥喝了个干净。
这些人还年轻，若是年长些，或许会出现湿下嘴唇的现象，但是现在显然没有，虽然每人喝的不多，但是好歹都喝了。
方川却再次接过碗又盛了一碗，再次递给了刘飞星。
刘飞星有点愣神。
方川笑道；“你们一辈子可能就尝这么一次，对于你们来说，这可能只是你们日后说起来的一项谈资，但是这却是别人要吃一辈子的，对于别人来说，这就是命。”
刘飞星接过碗喝了一口，很沉默，良久才感叹道；“我等儒生努力这么久，怎会如此？何至于此啊？”
方川笑了；“有时候，努力的方向不对，越努力结果越差。”
“现在，你还觉得靖忠耿是错的，你们是对的吗？”
刘飞星等人皆不能言。
白小毛莫名其妙的看着，洪武却是很看中白小毛的外形，想象这外形穿上盔甲该有多威武，给自己做个侍卫那多威风，帮自己拿枪，可比宋福那孙子顺眼多了，当下揽着白小毛的肩头道；“你小子可有兴趣跟小爷混，保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白小毛却不愿意，推辞有老母在家需要侍奉，不能外出，洪武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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