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唯一的浮木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无端端的就有些闷热。原本以为宋于已经睡着了的,但手才刚碰到她,她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唐续是弯着腰的,两人之间原本就离得很近。这下她忽然睁开眼睛,陡然之间就暧昧了起来。

宋于的眼神是迷蒙的,看不出是否清醒。唐续此刻收回手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两人的眼神对视着僵了那么几秒,他率先移开了视线,说:“醒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说完便要直起身来,只是还未直起来,宋于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此刻的她是脆弱的,搂住他脖子上的手紧紧的,像是在水中抓住唯一的浮木一般。

唐续的身体僵了僵,任由着她搂着。隔了会儿,才沉默着伸手轻轻的拍着她的瘦削的后背。宋于的眼泪掉得厉害,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无声的泪流满面。

唐续并没有出声安慰,只是就跟哄小孩儿似的轻轻的拍着她。橘色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宋于有过从未有过的热情,从客厅到卧室再到浴室,直到最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宋于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身上是一片青紫痕迹。她看也不敢去看,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一般抓了衣服胡乱的套上。

原以为这时候唐续已经去上班了的,但却没有。她出去时他正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快速的回复着邮件。

阿姨过来了,厨房已经传出了食物飘香的味儿。

宋于的胃在这段时间已经被酒精给腐蚀坏了,并没有胃口。没有去看阿姨做了些什么吃的,只是去倒了一杯水便出了厨房。

她刚到了一杯水到外边儿,阿姨便盛了一碗汤出来,微笑着说道:“太太喝点儿这个,养胃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唐续吩咐的,宋于放下了杯子,说了声谢谢后将碗接到了手中。

阿姨的饭已经做好了,宋于慢慢的喝着汤的这会儿她已经将菜都摆上了桌。

宋于的胃难受,头也有些儿疼。去找了药吃下这才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从虞曼珠过世后她就一直在失眠,昨晚大抵是太累的缘故,眼底下虽然仍是青紫的,但精神要比往常好许多。

唐续在她吃药的这会儿已经坐到了餐桌旁,见她坐下便将饭碗推到了他的面前。

昨晚的事儿虽是酒后的,但断断续续的记忆还在。宋于在面对他时是有些拘谨的,倒是他就跟没事儿的人似的。

宋于接过碗之后说了句谢谢,唐续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吃起了饭来。

待到吃完饭,他放下筷子,刚打算说什么宋于就开口先说道:“我就不去你公司那边了,明天我就回社里上班了。”

她是知道唐续为什么不让她去社里上班的,怕她会酗酒。

稍稍的顿了顿,她接着说道:“我会尽量不再喝酒。”

她喝酒已经是有瘾了的,想要一下子戒掉并不容易。她也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不喝。

她的语气是认真的。

她总得有点儿事情做,只有有事情做了,才能将注意力分散一些。不时时刻刻的想着喝酒。戒酒这事儿靠人一直盯着不是办法,只能是靠她自觉。

她今儿看起来是沉静的,并不是在敷衍。唐续并未打击她的积极性,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他到底还是不是很放心,稍稍的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这段时间都比较闲,以后上班和下班都等我一起。要是我有事儿我会让肖韫接送你。”

宋于不知道他在不放心什么,但他现在已是在让步了。她并未拒绝,沉默了一下应了一句好,然后又说了句谢谢。

唐续不置可否。

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般,宋于开始认真的上下班。也控制着酒瘾,开始打起认真的生活。

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日子一般,下班后做饭打扫卫生。上班则是聚精会神的坐着事儿,这样确实转移了不少的注意力。

只是应该是唐续打过招呼了,她并没有干什么实事儿,都是在跟着打杂。不过打杂她也做得很认真。

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失去了双亲,尤其是在最后的时间里,她和虞曼珠之间的关系仍是僵的。彭曦是担心她的,但只能是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并不敢去触碰她那还血淋淋的伤口。

两人之间的相处是小心翼翼的,宋于多半时候都沉默着。两人之间的相处比起以前枯燥了不少。

戒酒的过程是痛苦的,宋于竭力的克制着自己。每天控制着酒量,慢慢的减少着。她是挺有毅力的,其他时间任由怎么钻心的难受,她也克制着自己不去碰。

她突然就这么克制自己唐续并不放心,反倒是比她在喝酒时更担心些。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他虽是注意着她,不过却并未表现出来。在她周末时提起了宋庭来,询问她是否过去看看他。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宋庭了。

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和她有牵扯的就只有宋庭了。

唐续提起宋庭,并不是真的让她去看他。只是在提醒她,还有宋庭需要她照顾。

宋于听他提起宋庭久久的没有说话,隔了许久才低低的说道:“我想好好休息,不去了。”

关于宋庭现在在哪儿,由谁照顾两人都没有提起。

她虽是安排好了宋庭,但唐续的手段她是清楚的。他要要查不可能查不到。

唐续点点头,没有在这话题上继续下去。

宋于并没有多坐,很快回了房间。顺着墙滑坐在地上,闭上眼睛靠在了墙壁上,再次的想起了虞曼珠来。

想起宋庭来,她对虞曼珠是充满愧疚的。这样的愧疚让她下意识的逃避着。甚至连听也不想听到宋庭大抵名字。

她坐在房间里,就那么发着呆。整个人就跟一木偶似的,久久的都没有动一下。直到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她才若无其事的起身,闭上眼睛躺到了床上。

唐续像是知道她没睡着似的,推开门之后便说道:“起来换衣服,要出去一趟。”

宋于并不愿意出去,不过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睛,慢吞吞的问道:“去哪儿?”

唐续抬腕看了看时间,说道:“去老宅那边。大哥大嫂他们都已经过去了。”

是了,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唐家老宅了。到现在她甚至想不起上次过去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去别的地儿她能推掉,但去唐家老宅她是推不掉的。没有说话,在唐续关上门之后便爬了起来,然后找了衣服换上。

她的脸色并不好,苍白得厉害。因为失眠的缘故,她也憔悴了许多,眼底下是大片的青紫。

这副状态去唐家老宅显然是不行的,她找了衣服换上,然后对着镜子化了淡妆,这才出了门。

因为老太太在的缘故,唐续并没有空着手过去。而是先去了市中心,去给老太太买了她最爱吃的点心。直接的丢给宋于,让她给老太太。

宋于实在没精力去想这些事儿,并未拒绝,沉默着接了下来。

两人到唐家老宅时唐尧和温意已经到了,并没有见到唐承恩一家的身影。大抵是还没过来。

唐续历来便把唐承恩当成是空气,连问也没有问一下。将车子停下后看见唐尧在院子里浇花便过去打了招呼。

宋于也跟了过去,叫了一声大哥。

唐尧微微笑笑,温和的说道:“外面风大,进去吧。你大嫂在厨房里正给奶奶做杏仁奶酪,奶奶一直都很喜欢,你也尝尝看。”

他如长辈一般。宋于挤出了笑容来应了一句好,往屋子里走。

以往唐续过来和唐尧都会独自谈上好会儿的,这次却没有。宋于才刚到门口唐续就跟了上来。她是有些纳闷的,侧头看了他一眼。

唐续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的疑惑了的,不过什么都没有说。待到进了客厅,这才抬抬下巴,说道:“奶奶应该在房间里休息,我去看看就行了。你去找大嫂吧。”

宋于和温意在一起他是挺放心的。也不担心温意像薛照颖一样胡说八道的。

宋于并未坚持,应了一句好,往厨房里去了。

温意现在正在忙,看见宋于过去脸上露出了笑容来,说道:“过来了。”

虞曼珠的葬礼她是出席了的,知道宋于悲痛,她并不愿意再提起来。这会儿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表现得和往常一样。

宋于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点点头,叫了一声大嫂之后说道:“我能帮忙做点儿什么?”

她是不习惯干站着的。

温意也并不和她客气,安排她清洗餐具。她过来得早,烤了曲奇以及桃酥,这会儿都马上就好了。剩下的事儿也只有清理厨房了。

这些事儿是宋于做惯了的,她拿了围裙系上,开始做起了事儿来。

她清洗东西,温意则是守着烤箱。待到点心烤好便拿了出来,然后分别给唐母以及老太太送过去。

宋于的厨房还未全清理干净,薛照颖一家就过来了。客厅里传来了小孩儿的声音。

既然都听见了,不打招呼显然是说不过去的。宋于便出去打了招呼。然后继续回到厨房里开始清理。

薛照颖和唐承恩带着孩子去和老太太唐母打了招呼,宋于的厨房还未清理完薛照颖就走了进来。见着宋于就笑着说道:“弟妹辛苦了,俩孩子都喜欢大嫂烤的曲奇,我过来拿一点儿。”

她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说着手脚麻利的去取曲奇。并将杏仁奶酪拿了两份。

宋于和她完全没有话题,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敷衍她,只是挤出了笑容笑笑。

本以为薛照颖取了东西就要走的,但却并没有。取了东西后她在一旁站定,做出一脸关切的看向了宋于,说道:“弟妹你这脸色可不怎么好,是失眠吗?”

她竟然关心起她来了,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于勉强的的笑笑,摇摇头说道:“没有,可能是昨晚睡得有点儿晚了。”

她想也不想的就否认。

但薛照颖就像没听到似的,叹了口气,说道:“阿姨过世你肯定很难过,不过再难过也得保重自己的身体。”

听她提起虞曼珠来,宋于的身体僵了僵。

薛照颖接着说道:“你也别自责,我们虽然作为儿女,但老人生病如果不说我们又怎么会知道?阿姨也真是的,明明只有你一个女儿,生病了竟然也不告诉你……”

她表面上虽然是在安慰宋于,但却是每一个字都往她的心口戳。宋于的脸苍白得厉害,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薛照颖的话还没说完,温意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是听到了她的话了,脸色微微的变了变,不待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孩子在找你。”

她的语气淡淡的,带着疏离和冷淡。

虽是往人血淋淋的伤口上撒了盐,但薛照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脸色也未变一下,也没再将话继续下去,笑吟吟的说道:“谢谢大嫂,你们忙,我先去照顾孩子。”

她说着便哼着歌儿往外边儿走。

温意的眉头皱了起来,看向了宋于。

宋于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虽是极力的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那苍白的脸色气儿遮掩不住。

温意想说什么的,但终究还是未说。沉默了会儿才说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再清楚不过了,她的话别放在心上。”

宋于勉强的笑笑,点点头。

温意让她别放在心上,她又怎么能不放在心上。没有常常去看虞曼珠,并且提前发现她的病,她已在心里自责懊悔了千万次。

作为女儿,无论是宋致远还是虞曼珠,她都未做到做女儿的责任。并未为他们付出过什么。

每每午夜梦回时,她都在自责。自责自己的无能,自责自己的不懂事。如果她能厉害一点儿,兴许一切都是不一样的结果。

接下来的时间里,宋于都是心不在焉的。也许是因为痛苦的缘故,她的酒瘾又犯了,只想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喝个烂醉。只有醉了,疼痛才能有所减轻。

她在这一刻迫切的想要逃离这个对她来说犹如是牢笼一般的地儿。

她的痛苦温意是看在眼里的,在收拾完厨房之后便说道:“累了吧?现在没什么事了,上楼去休息一会儿吧。”

宋于迫切的想要逃离,却找不到逃离的借口。马上离开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并未推辞,挤出了一个笑容应了好。

她并不想回唐续的房间,便去了书房。

温意是体贴的,在她进书房没多久后便端了一份点心以及一杯咖啡进了书房。怕宋于会不自在,微笑着说道:“试试怎么样。”

宋于是感激的,低声的说了句谢谢。

原本以为她放下东西就要走的,但却没有。她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了下来。两人一时都找不到可说的话题,便都沉默着。书房里安静极了。隔了好会儿,温意才开口说道:“阿于,阿姨已经走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很痛苦。但我想她如果知道,必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她一定只想看到你快乐开心的活着。”

她有那么片刻的失神,稍稍的顿了顿,想说什么的,但终究还是未说。呆了那么会儿,才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宋于,说道:“有时候觉得天都快塌了,但只要走了过去,一切就都过去了。如果很痛苦……就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她的语气很认真,却又带了那么些的空洞。宋于酗酒的事儿她不是不知道,特地给她找了心理医生的名片,显然是怕独自闷着做出什么傻事来。

宋于不认为自己需要去看心理医生,也并不想去。但却并不想辜负温意的一番好意,将那名片接了过来,向温意道了谢。

温意有些精神恍惚的,说了句不用客气后便没有再说话了。

宋于在下午时接到了张妈的电话,她也已经有许久没有给张妈打过电话了。多数时候都是张妈给她打。

她的眼睛酸涩得厉害,看了那号码一会儿,才接起了电话来。她以为电话那端是张妈,接起来之后便先叫了一声。

只是电话那端并不是张妈,而是宋庭。他开口稚声稚气的说道:“姐姐,不是张奶奶,是我。我想你了,所以借了张奶奶的手机给你打了电话。”

虞曼珠过世的事儿他是不知道的,无论是张妈还是宋于都没有告诉他。

宋于完全没有想到电话那端会是他,下意识的要挂断电话。但她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隔了会儿才生硬的问道:“什么事?”

她的语气和平时完全是不一样的,宋庭被她这疏离弄得有些懵了,怯生生的说道:“我想你了,你可以来看看我吗?”

他的语气里带了些小心翼翼。

宋于在忽然之间就心酸得厉害,各种滋味在一瞬间就都涌了上来,一时甚至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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