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隔阂

两人又躺了半个钟头,这才懒洋洋从床上爬起来。期间陆越惜的手机没什么动静,邹非鸟的讯息提醒倒是叮当作响。

邹非鸟在洗手池前洗漱,陆越惜看看她,又看看那热闹的手机,因为屏幕正对着自己,消息一来,那手机就亮一下。

陆越惜看得清楚,有个备注“Michala”的人一直在给邹非鸟发消息。

一会儿问她“whendoyoucomeback”,一会又跟她说“Iboughtyoualittlepresent”。

外国人可能是比较热情,但这实在是热情得过了头。

陆越惜拿起那手机,也不再忍耐,慢慢走到邹非鸟身后,问:“Michala是谁啊?”

邹非鸟刚漱完口,一抬头就从镜子里看到身后陆越惜的脸色。

眼神阴沉沉的,看起来有点恼。

“一个学姐。”她叹了口气,边解释边洗脸,语气自然,“虽然跟我不是一个专业,但和我的导师关系很好,她很照顾我。”

陆越惜皱起眉:“昨天跟你打电话的也是她?”

“什么?”

“就是昨天吃午饭的时候。”

“嗯,她想向我借本书。”

陆越惜按亮那手机,低头看着“Michala”这个简单的备注,幽幽道:“又是借书,又是买礼物……她喜欢女孩?”

邹非鸟笑而不语。

陆越惜的表情可以称得上阴沉了:“……邹非鸟,你什么意思啊?”

估计是看出她真生气了,邹非鸟也终于不装沉默,轻咳一声,总算解了陆越惜的气:“她有男朋友的,就是她小时候在北京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看我特别亲切。”

陆越惜闻言,也没有松口气的样子,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许久,邹非鸟笑不下去了,过去拉了下她的手,温声道:“回去我就把戒指戴上,戴手上,跟所有人说我订婚了,成吗?”

陆越惜反手拉住她的手,指腹慢悠悠摩挲邹非鸟手心片刻,这才点了点头。

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愉快。这孩子一眨眼就长这么大,样貌出众,才学谈吐还不错,就算戒指就戴手上,也难保有别的什么人贴上来。

直到坐上车预备去学校的时候,陆越惜依旧不放心。文助理在前边开着车,她也不避讳,问:“你来这儿这么久,就没人追你?”

邹非鸟怀里抱着昨天陆越惜送她的那束花,她们去的早,因为她还要赶时间回宿舍把花放好,闻言随口回了句:“忙,没关注。”

“真没什么人约你,男的呢?”

“有是有……”她说着,似乎是厌烦这个话题了,淡淡揭过,“我又不会答应,就是有时候一些聚餐避不掉。”

陆越惜听出她略感不耐,估计是觉得自己不信任她,一时间也不好再问下去,只能把头靠在她肩上,悻悻说:“回去就给我把戒指戴上。”

“嗯。”

到了学校,邹非鸟把花放完就得去上课,临去教室前带她们去了UniQuad那儿让她们在那里等自己。

陆越惜觉得自己挺像是来参加孩子家长会的家长,好笑道:“你上你的课,我还能走丢不成?”

“那你们随便逛逛,到时候十一点半在这里等我。”

“你去吧。”陆越惜其实也没有到处走的兴致,在方庭这儿找了个木质长椅坐下,看着邹非鸟跟文助理打了个招呼后,背着书包匆匆离去。

斜对角那儿有便利店,陆越惜让文助理给自己买点吃的,自己就坐在原地等。

周围人来人往,但还算安静,偶尔有两个洋学生抱着书路过,和她对视一眼。

她看他们是外国人,他们看她也是外国人。

陆越惜早上醒的早,现下没什么精神。懒洋洋地抬着眼皮,表情看上去有点漠然。

她拿出手机随意刷了刷,这儿信号不是特别好。起身走到自助贩卖机那儿,陆越惜才终于把微信的最新消息刷出来。

除了公司群里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外,也没什么人给她发消息。

页面顶上还是叶槐发来的那条问她画的事。

陆越惜想了想,跟她说:我现在在国外,回去给你看看吧。

回复完,她就把手机揣裤兜里,微微眯起眼望向远方。

自己在英国留学那段日子如何,她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国外学位并不容易拿,后来读了硕士课业压力更大,每□□九晚五,她倒是挺认真。

闲下来就是去母亲那里,由着母亲带自己开车兜风,或者上些小提琴课礼仪课什么的。

当时自己满心都想着快些回国,也无精力交际玩乐,更没在别的什么男男女女身上花过心思,日子过得还挺快。

正出神,文助理已经把东西买回来了,华夫饼戚风蛋糕加瓶咖啡,还有两包小零食。

陆越惜嘴停不住,坐长椅上边吃东西边看手机,文助理问她接下来行程安排,她答的漫不经心。

东西吃完,日上三竿,方庭正上方是弧形的顶棚,光影就在上面慢吞吞游移变化,跟海里的浪似的。

今儿到了中午,天有点热,她把身上那件深卡其色的抽绳外套脱下来搭在手上,看着前方人来人往,不免觉得无趣。

再等一会儿,邹非鸟也终于下课,迎着那深色长廊朝她走来,身边还多了两人,一男一女,高鼻深目。

他们在讨论什么,情绪都有点激动,邹非鸟不常开口,只点头或摇头,临到陆越惜跟前,她才冲他们告了别。

走过来刚要开口,结果眉头一皱,下意识捂住口鼻,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

“嘶,”陆越惜赶紧从包里拿纸给她,“还没好?”

邹非鸟接过纸,闷声闷气的:“太久没生病了都难好。”

陆越惜说:“还不是你平时总坐在电脑前,都不锻炼?还天天熬夜,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好不啦?”

“跟我妈说的一模一样……”邹非鸟擦擦鼻子,只笑一笑,并不辩解,陆越惜大老远过来特意看她,争论这些没意思,“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陆越惜哼一声:“下次再生病,我才不来了。”

她这也是嘴硬,下次肯定还来。她比谁都清楚自己。

在食堂里吃了午饭,这才在学校里逛了一圈。然而邹非鸟每天五点一线,常去的就是宿舍、教室、图书馆、食堂还有实验室,至于其他别的什么建筑,她很多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地方,还是看挂着的英文标牌说出来的。

陆越惜揶揄:“得,你这还不如我一眼猜的准。”

走马观花地走完一圈,陆越惜早就没兴趣了。思绪一飘,满脑子的不正经。

面上还算矜持,抱怨道:“累死了,赶紧回去吧,昨天那部电影的第二部你不是说想看吗?”

邹非鸟犹豫一下,突然停住脚步:“抱歉,我今晚不能陪你。”

陆越惜瞪她:“嗯?”

“有个课题任务得赶着完成。”邹非鸟解释,“晚上可能还得去图书馆加会‘班’,约了同学的。”

“……”陆越惜还瞪着她。

“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你,保证早餐是在一块吃的。”邹非鸟抱她一下,凑到她耳边,“行吗?”

陆越惜没辙,只好用力捏了下她的手:“回去就给我把戒指戴上,跟他们说你有主了。”

邹非鸟笑了笑:“知道。”

回到酒店,有点心浮气躁。

陆越惜泡完澡出来,直接上了酒店天台吹风。那儿是个露天花园,还有专门的观星的望远镜设备,此刻有人在上面开派对,还挺热闹。

她来到角落坐下,跟陆悯打电话。

陆悯笑她杞人忧天,依邹非鸟这学术狂人的性子,不可能有出轨的精力。要不是陆越惜趁早下了手,这孩子说不定连恋爱的兴趣都没有。

陆越惜默然。

陆悯又说:“比起这个,你还不如想想以后你俩的打算。要是非鸟留在新西兰工作,你又要怎么办?”

陆越惜皱眉:“这不可能,她肯定得回去。”

“那她要是去北京上海这些地方呢,你俩还得是异地啊。”

“那我也去。”

“我哥可能会抽你。”陆悯打趣完,也沉默一下,这才沉沉叹道,“越惜,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身上有责任的。不管同性恋还是异性恋,相守一生都不是容易的事,比起担心对方会不会出轨,怎么把日子过好这个问题更现实,玫瑰和面包,缺一不可。”

“……”陆越惜抬头看着漫漫黑夜,远处点衬着两三点星子,并不突出,“我会好好考虑的,叔叔。”

待挂了电话,远处派对也到了最狂欢点,鸡尾酒的浓烈味道让陆越惜微微蹙起眉,弄得她心情根本安静不下来。

她起身朝楼下走去,并给邹非鸟打了个电话。

被挂断了,她这才想起,对方此刻应该还在图书馆。不过还好,邹非鸟很快发来一张照片,外加一句:

“我明天早上过来,你早点睡。”

陆越惜总算平静了些,回了个“晚安”。

夜里做了个梦,迷迷瞪瞪,说不上来梦见什么,只一片瘆人的黑,她似乎在下坠,于落空感中惊醒。

睁开眼睛,酒店房间内光线晦涩,落地窗前遮光绸帘厚重,却没完全拉严实,余绸帘后面那一层薄薄的纱幔在角落,透射出点晃眼的日光。

陆越惜觉得时间应该不早了,摸起手机一看,果然,九点多了。

邹非鸟在半个小时前给她发来消息,问她醒了没有。

她捏了捏鼻梁,仍有乏意,正要回复消息,房间的门铃就响了。穿着睡裙走过去开门,入眼的却是几袋热腾腾的吃食。

女孩放下袋子,冲她笑了笑。

陆越惜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楼下自助餐厅那儿也有中式早餐卖,你还特意带干嘛。”

邹非鸟边进屋边说:“我觉得我学校里卖的这些味道就很不错,带过来给你尝尝也好。”

拉开窗帘,将吃食一一摆在桌上,汤包、蒸饺、皮蛋瘦肉粥、水煮鸡蛋还有两杯豆浆,汤包是蟹黄馅的,汁水鲜甜,大小也合适,两口一个。

陆越惜去浴室换了衣服又洗漱完出来,邹非鸟正坐椅子上剥鸡蛋。

她估计昨晚没睡好,模样看起来有点恹恹,见陆越惜走到跟前,她便抬头把剥了壳的鸡蛋递过去。

陆越惜接过鸡蛋,顺势捏下她的鼻子,道:“你待会儿眯一下,中午的时候我带你去凯库拉那儿吧。”

邹非鸟一顿:“去那里干嘛?”

“你不是想看鲸鱼吗?我查了下,那儿有专门的观鲸项目,去看看呗。”

邹非鸟表情有点莫名:“我早看到了呀,每天都在和它们打交道呢。”

陆越惜轻哼:“我知道,但你还没和我一起呢。”

“哦,也是。”但没多少期待的模样,反而欲言又止,像是为难。陆越惜一和她对上眼神,就知道这安排得泡汤。

她皱眉,索性直接问了出来:“又怎么了?有事?”

“嗯,下午有个小组议题,要去讨论一下。”

“……”陆越惜无言。

Groupwork这种东西在自己看来无趣又鸡肋,如果是她会直接翘掉,没有什么会比陪伴恋人更重要的了。

但既然邹非鸟觉得这类事更重要,她也只好迁就。

陆越惜短促地笑了声:“你事情还挺多,比我这个总经理还要忙。”

末了也不想多苛责,微微叹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呢?明天?”

“明天有课。”

“那就后天吧。”陆越惜看了下手机,“后天是周六,专门空出一天陪我,总不至于耽误你做什么吧?”

她都这么说了,邹非鸟自然应下。不过气氛不知为何突然沉闷下来。陆越惜拿勺子舀着那份量不多的皮蛋瘦肉粥,邹非鸟则继续剥袋子里装着的其它水煮蛋。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镜片后面的眼帘略显淡漠地半垂着,情绪难辨。

陆越惜很不喜欢对方一言不发的状态,正思索着适合开口的话题,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邹非鸟的电话。

邹非鸟反应过来后,把那剥好了的鸡蛋放进陆越惜的碗里,拿纸巾擦干净手,这才接起电话。

没在陆越惜面前接,去的房间另一侧。她面向落地窗,只留一个清瘦高挑的背影。

陆越惜一边看着,一边慢慢吃着塑料小碗里的粥。

酒店套房虽然宽敞,但邹非鸟再怎么放轻声音,她说的话陆越惜也是能听到的。

因为是英文,加上语速略快,说的还都是生僻词汇,陆越惜听了半天,也只捕捉到几个词,比如“fattyacid”“chemicalmodel”“numericalsimulation□□ysis”。

但大概她能听出,邹非鸟和电话对面那人似乎是在讨论申请项目议题的事。

怎么说也是这阶段过来的,对方忙的这些事她都能理解,然而也只能是理解而已。毕竟她学的是金融,邹非鸟学的是海洋生物科研,光是专业就隔了座山。

她听不懂,也插不上话。

想起自己以前说过的,要帮邹非鸟铺路的事,现在看来,确实是有点说大话了。女孩凭自己的力量,就能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越走越远。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而陆越惜除了看着和给点关怀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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