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蝼蚁亦可搏象

擂台中心。

冰花落尽。

云无玉左手的残剑与右手的沥泉剑确实刺中了黯月·尘——残剑刺到了黯月·尘抬起的右手小臂的衣袖上,沥泉剑则刺到了黯月·尘左腰间。

迅烈的剑气早将黯月·尘的一身华丽锦服崩的碎烂,而至于露出他内衬的金色软甲。

两人皆衣衫褴褛。

云无玉的左胸上的创口已然崩裂,殷红的血带着缕缕黑烟如注而涌。

但中了三星连环的黯月·尘虽然更狼狈,周身却并没有绽露出一道伤口。

“什么?!”

“怎么回事?”

台下众人纷纷惊爆眼球,无法相信自己的所见——那样的一剑,在仓促之下他竟没有受伤?

“为什么?(怎么会?)”龙曜、洛朝朝、陆蘅君尽皆惊疑。

连台上的云无玉亦是剑眉皱起,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对手。

“为什么?”

“哈哈哈……”黯月·尘仰面大笑,连笑数声才再次戏谑地看着云无玉,“你一定很奇怪,凭什么我能完好无虞的接下这一剑?”

云无玉默然,真气催发手中双剑再度质疑地向前一推——即使是灵器一级的沥泉剑也无能再寸进,在黯月·尘的身体上因剑刺而浮动起了幽蓝色的光文,剑上冰霜真气因光文的显现而折射至黯月·尘身左半步之外。

一枚尺许八边古制青铜镜从黯月·尘腰间——沥泉剑刺及之处化生,飞至黯月·尘的胸口。

“镜巫术。”凌潇月看着那枚古铜镜说道,“黯月·尘最后的底牌。”

未待凌潇月话落,黯月·尘身体左侧数步外骤然爆发出比先前更剧烈的霜华剑气,号称六阶学员不损的擂台顿时被炸出一个半人深的圆坑。

“镜巫术·星噬、镜巫术·斗转。”凌潇月解道,“前者开启时会吞噬对手爆发出的能量进行暂存,然后转移,后者则是会将所受攻击进行折射,只要所受伤害不到施法者和法器的限值,便只有极少一部分会真正伤害到施法者。那些,便是两者方才对抗之时被暂存的能量。”

“这么变态?”龙曜惊愕不已,心下对云无玉又多了几分担忧,“只要一直以守代攻,便能立于不败之地。这么离谱的巫术,岂不是无解了?”

“毕竟是十一圣王·黯月一脉的独属巫术。这巫术对施术要求很苛刻——必须要黯月家的血脉御使黯月家独特的法器才能完美施展,而且每时每刻都会大量消耗施术者的法力。”凌潇月摇了摇头,“这种巫术并非无解,只要你爆发够强或是在他准备之际打破即可——很明显,方才黯月·尘虽然轻于防备,但这镜巫术却是一直处于待启状态,若我猜的不错,他一直在等着无玉使用《三星连环》。”

“明明可以力胜,却要以身试险?这是为什么?”龙曜大为不解。

“哼,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所谓强者的恶趣味?”洛朝朝鄙夷道。

凌潇月微微一笑:“反复挣扎反复失败,他们总是热衷于这种猫抓老鼠的把戏。黯月·尘在早知了无玉学了《三星连环》前提下,仍要反复逗弄,应是想亲身体验下姜云学姐这成名剑诀的威力。”

“那无玉岂不是没有一点胜算了?”龙曜惊道。

“若非如此,无玉的确没有胜算。”凌潇月淡淡道。

台上。

他们相持的位置正是黑圈的中心,那黑圈本失了黯月·尘祭驭仅靠着玄玉剑上残剩魔力的供养本已淡去、其上的黑暗荆棘亦见枯萎,缺因黯月·尘再次握住那柄玄玉剑而再次焕发生机。

——这便是黑暗魔法的优胜之处,虽威力远不如其他五系,但却可在失去咒主御使下留存许久。

云无玉惊异未绝,黯月·尘抬手按到云无玉左胸伤处,掌心陡然黑暗真气一爆在云无玉吃痛之际将他一掌推飞至半空。

“黑暗荆棘,鬼手!”随后,黯月·尘轻语咒名,如蟒荆棘再次从黑气之中扑腾而起、巨大鬼手亦是紧随其后。

云无玉因那一掌重击伤处,体内立被黑暗真气贯注、盘踞,神思游离、气力滞顿下被两条荆棘架至当空,由那只鬼手掐住咽喉。

黯月·尘好整以暇摄来方才被打落一旁的黑炎剑,抬头看向被困锁之中的云无玉。

“很惊讶吧?全力一击没能伤到我。”黯月·尘笑道。

云无玉昏昏沉沉,只勉力强撑着精神冷冷俯视着他。

黯月·尘故我自言:“早说了,蝼蚁不要妄图去改变命运。你以为必胜的一剑,在我眼中不过是早已翻开的明牌。”

“不得不说,不愧是姜学姐成名剑诀,三星连环比我想象中更强。”黯月·尘随手扯去外袍,自纳器中取出一件黑底金边的丝质长袍重新穿上,随手梳理了一番因对战而显得凌乱的长发。

抓住云无玉的鬼手,飞快的汲取着云无玉体内的精力,才不过数息,云无玉已感觉周身无力、心神困乏。

而此消彼长,通过鬼手噬取的那些精力顺着鬼手转入了黯月·尘的体内,他的精力焕发几乎更胜战前。

云无玉此刻如同一只架在烤架之上的羔羊,看起来没有丝毫可以反抗的资本。

黯月·尘操纵着鬼手将昏昏欲睡的云无玉抓至面前。

抬手,不汇真气也不集魔力,却是十成力道的一拳,重重锤到云无玉小腹。

“咳——”云无玉顿觉腹下翻江倒海、剧烈的痛意立时将他脸上血气褪得一干二净,腥甜上涌、一大口血脱口咳出,本已半将昏死的心神勉强有了些许精神他眯着眼瞧着眼前这个得势的贵公子,脸上扯起一道讥讽的笑意。

“很好,死到临头依旧如故。”黯月·尘气极反笑,“像你这样的贱骨头,是必然不会认输的对吧?”

“忒——”云无玉身心疲废无力答话,便以含着血沫的一口浓痰对之。

近在咫尺的黯月·尘狼狈避过,才勉强没被吐到面上。而这无疑更加刺激了他的怒焰,他将那柄黑炎剑收起,左手提着云无玉、右手握拳:“卑贱的蝼蚁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话落,爆拳如雨于他面目狰狞间疯狂打落在云无玉的身体上。

一拳、两拳、三拳……

从最开始云无玉吃痛的闷哼,渐至连闷哼的声音都变得低微几无、身体被动地迎着拳弓曲。

黯月·尘暴虐的乱拳像是捶打沙袋一般毫无留手的落在云无玉毫无反抗之力的身体上。

十拳……

二十拳……

台下的学子们已经不忍再观战下去,一些心善的学员甚至请求着男主持上前终止对决。

但云无玉没有亲口认输,也还没有失去意识。

男主持看到云无玉的脸上是倔强与不屑。

“他竟还不认输吗?”

台下的陆蘅君已经泣不成声,龙曜脸上尽是怒火。

凤清璎不忍地转过头看向凌潇月,好友的脸上虽然已经平静,却也罩了一层慑人的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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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一口气打了多少拳,直至黯月·尘感到心情有了些许舒畅、右手有些许发酸,才是勉强停下了手。

云无玉已面如金纸,右手所持握的沥泉剑早已脱手落在了擂台上。

呼吸低微至几若不闻,身体泥软得如同一条死狗,若非他左手提着只怕早已瘫在地上。

黯月·尘嫌恶地将他丢下,背过身迎候着擂台下扈从们的欢呼,丝毫不在意满座众人们异样排斥的目光。

“云同学,云同学……”男主持上前小心的呼唤着瘫软在地的云无玉,而连续数声没有得到回应,他开始按照规定进行读秒:

“10、

9、

8、

7、

6、

5……”

地上的云无玉忽然抬起了手中断了他的读秒,那个残败不堪的身体以令人不敢想象的坚韧从地上再次爬了起来。

云无玉右手持着残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台下那些黯月·尘拥趸们的谄媚立时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齐失了声。

黯月·尘转过身来,皱着眉看着他:“卑贱的东西,何必要再次站起来?”

“废……物。”云无玉抬起满是血污的脸,迎着渐向正午的日轮,半张脸沐浴在日光里,半张脸仍在对向黯月·尘的阴影中,他笑了——勉力勾起的嘴角,明明只有轻微的一点弧度,在黯月·尘眼中却比之前更加可恶。

他好像在笑自己无力——那样的重拳都没令他彻底倒下。

“棉花一样的……拳头,你是……没有吃饭……还是……本来就……体虚。”云无玉嘿嘿无声笑着,肆意地嘲弄着黯月·尘。

“找死!”终于,黯月·尘被彻底激怒,黑炎剑瞬息入手,一剑劈向云无玉。

他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管谁是他的靠山这一剑

若是砍死了他也罢,没有什么是左相府摆不平的!

铛——

虽然未附真气,但这一剑却是他十成力道劈出的一剑。

——竟被挡下了。

云无玉勉强站正的身体被他一剑劈至半跪,可他的剑却生生被云无玉双手举起的青钢残剑横挡了下来。

不过,也仅止于此

——云无玉被一剑劈退。

失力的身体一直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一直滑到了擂台边缘,他才脱力半伏在地。

擂台边缘,迎面是泪光满面的陆蘅君的小脸——她再也无法忍受远远看着云无玉以命相搏却近乎徒劳的恶战,她不想云无玉为她伤至如此。

“无玉哥哥,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她探出手抚摩着伤痕血污遍布的云无玉的脸,痛心到几欲窒息。

“嘿。”云无玉想要咧嘴一笑安慰眼前的姑娘,可惜几乎不成人形的脸怎么看都越发狰狞,“可我……不想输。”

这一战,从头至今他都没想过认输,也许是因为它关乎尊严、又也许是因为它关乎两个人的命运、又也许……只是他单纯想要拼命一次。

而不是像那天暗巷里只有害怕、只想逃。

此刻,他臃肿不堪、血污遍布的脸和他残破不堪、半伏在地上的身体在陆蘅君的眼里都仿佛沐浴在光辉里,变得无比的光辉伟岸。让她不由伸手抹去了泪水,退至一旁等待一场属于两个人的凯旋。

云无玉笑了,这一次笑得豪情万丈。

而他的笑,竟让黯月·尘有种趴倒在地上的人是自己、站着的人是云无玉的错觉。

“这人……是疯子吗?”

他抬脚踩到了云无玉的背上,试图将他彻底按趴在擂台上。

云无玉的笑并未停止,身体也在他的施压下离着地面只剩下一尺的距离。

那距离……来自于云无玉右手持着的那柄残剑。

“下去——”黯月·尘再度加压,身体上甚至再次散放出了浓郁的黑气。

那一尺的距离是云无玉的傲骨,也是黯月·尘眼中的钉子。

云无玉的身体在他的脚下,终于还是慢慢沉了下去。

七寸、五寸、三寸……

黑气蔓延下,云无玉似乎慢慢放弃了挣扎,意识也渐向沉沦……

“心守澄明,一念不灭。”恍惚中,他听到了昨日凌潇月的话语。

“只差一点……”黯月·尘俯视着脚下几乎紧贴着擂台的人,心里竟有一丝解脱的奇异感。

光。

白光,盛烈到了极致的白光。

从黯月·尘的脚下,云无玉近乎残破的身体上绽放而出。

盛烈的,几乎令黯月·尘睁不开眼。

紧随白光而生的是寒气,胜于凛冬之雪的寒。

还有……近乎恐怖的剑气!

黯月·尘陡然觉察脚下的云无玉像一头压抑许久的远古巨兽,力量大的令他惊恐!

压不住。

在这一瞬间,云无玉化成了洪流——以冰雪为躯、剑气为骨的洪流,白——一瞬间暴涨至四分之一擂台的白,是冰雪也是剑气!

这些聚成洪流,诞生于本该昏死过去的云无玉的身体里。

“天啊!”所有人不可置信地见证着这一切的发生,那具并不强壮的身体里竟然爆发出了,远超四阶、甚至是五阶的恐怖能量!

洪流之前是勉强睁着一只眼、横剑为锋锐的云无玉,他是这洪流的创生者,也是这剑气的锋尖。

黯月·尘在惊怖错愕间举剑相迎,这恐怖的剑气带着极尽肃杀的凶威,以他无法遮拦闪躲的霸道之势冲淹了他的身体,如同天威不可阻挡、这一刹那,黯月·尘心生出将死于剑气之下的惊怖感,面色一瞬惨淡至极。

那枚古铜镜上的秘法面对这洪流般的剑气也失了无往不利的效用!

一推,百步。

黯月·尘被一举冲到了擂台的另一侧。

那爆发而出的惊天剑气,终究到了强弩之末。

以四阶之身,一气镇压五阶者近百步;若非黄金内甲、古镜秘法在那一瞬间的效力抵消,云无玉剑气爆发之时,恐怕已将他轰至半死。

可惜,功亏一篑。

黯月·尘的身体恰是正好的被压到了擂台边缘,却还未能落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黯月·尘仰面大笑,既庆贺自己的劫后余生、也嘲笑着云无玉命不相顾。

可这笑声又戛然而止。

云无玉剑势已穷,但还有肢体。

以残余之力猱身撞怀,以肘击之。

黯月·尘身体失了衡跌下擂台……

云无玉缓慢地从擂台边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将黯月·尘身前的天光遮尽。

黯月·尘不可置信地从地上站起身。

云无玉笑了笑,俯视着黯月·尘从咳血之中的嘴里轻吐数字:“左相府的贵公子不过如此。”

黯月·尘闻言面色阵青阵红、咬牙切齿,最终转身拂袖离开。

“骄其心、躁其行,示以弱、破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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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擂台一角俏丽的巫师少女看着这一场对决落幕、在台上遍体鳞伤强自立着的少年剑士轻语,美丽的淡金眸子中光彩熠熠甚是欣赏,“黯月·尘未败得不算冤枉。”

那些拥趸们见了主子败战,也跟随着狼狈离场。

满场不知从哪个角落起,响起了如雷掌声,在男主持错愕的宣布了云无玉获胜之后,龙曜第一个跑上擂台将他高高举起欢呼着万岁,随后招呼着江宁将他搀下了擂台。

随着这一场结束,巽位的观众们也意犹未尽的退了场——这一战无疑是迄今为止最为精彩的一场,云无玉的名字也将踩着黯月·尘的失败传响至整个学宫。

姜云远远向他致意,便低调离去。期间,稍有些认识的同学纷纷向他致喜。

很快,巽位擂台的人便剩下寥寥无几。

中途,陆蘅君好不容易抹干净了眼泪无声地代替了右肩下江宁搀扶住了他。

“谢谢……”陆蘅君低声泣着很快又是泪流满面。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凌潇月渡入真气大致梳理了一番云无玉体内混乱的气息后,对他说道。

“可下午不是还有夺位战?”云无玉少许迟疑,说道。

“以你现在的状态还能再打?”凌潇月反问道。

云无玉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便是了。”凌潇月道,“不必担心。夺位战对于因对决之后暂时失去战力的学生有优待,就算是有人发起夺位挑战,也会被顺延到次日进行。”

“所以,你就好好休息吧。”龙曜跟着附和道。

“可是……”云无玉心底里是很想观战龙曜的对决的,但身体确实不适合强撑着。

“阿宁,你带无玉去找个地方休息吧,等下午我夺位战打完了就带他回府。”龙曜强势替他决断道,同时招呼着江宁再次上来架着他。

“不……不用了,我可以带着无玉哥哥去休息。”陆蘅君极认真拒绝了江宁的帮助。

江宁有些担心她力弱,无法独立搀扶云无玉太久。

凌潇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最终认可了那张柔弱的小脸上的坚定,便颔首道:“那有劳陆学妹了。”

“不,没。”陆蘅君小心翼翼地回应着,谨小慎微的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

陆蘅君小心翼翼搀着他慢步走出武决区域。因为有凌潇月的简易理气,他的身体除了皮肉上的硬伤,已经没有大碍。

云无玉不忍陆蘅君娇小的身子勉力的搀着他,将绝大部分的压力撤回到了自身。

两人身子如此紧挨着走了一段,云无玉看了眼日头,已是将近午餐时分。

陆蘅君搀着他向膳楼走了十数步,忽而停下了脚步。

云无玉以为她突然有事,便问道:“陆学妹怎么了?”

她没有立即答话,而是低垂着脸过了好一阵,才抬起脸儿,望着他,仿佛做了什么决定:“无玉哥哥……”

“嗯?”

“其实……今天应该算是我的生日。我……我可以邀请你和我一起去过这个意义不凡的一天吗?”她仰首望着他,美丽的桃花眸子中是一片濛濛水汽——劫后余生的轻松、浓烈的感恩、还有热切的祈盼。

云无玉怎舍得拒绝这番好意?即便是陆蘅君眸中长久以来的温柔也是他不舍得推拒的。他微笑着点点头,干净地答了声:“好。”

听到他答应,陆蘅君泪痕未干的脸上燃起了胜过四月桃花美丽的笑容,而随后她又有些拘谨,小声地询问道:“可是我没有多少钱,不能请无玉哥哥去店里好好吃一顿好的……我可以……可以请你到我家,我……我做些饭菜请你吗?”

“现在吗?”云无玉温柔地问到。

陆蘅君轻轻地点点头,“现在,晚上哥哥会回家。我现在只想做饭给无玉哥哥一个人吃。”

“好。”云无玉回应地很平静,但心中却是喜意盈剩。

也许,陆学妹做的饭菜并没有羡云楼大厨更精致可口,但他却无比期待去吃这顿为他一人做的饭菜,两个人的生日宴。

——

陆蘅君的家在西城靠东南方向的小角,这里住着西城绝多数的贫民。

为了赶在正午之前吃上这顿生日宴,云无玉难得一次花费巨资叫上了一俩马车将两人送了过来。

陆蘅君的家是一个仅有两间窄小卧室和一间柴厨间及一道泥土围墙围成的小院,院里养着两三对鸡鸭、种着一小圃蔬菜。

云无玉本来还想到西城街区中心挑一件礼物送给陆蘅君,却被陆蘅君以他身体需要多休养为由按在了她的卧室里。

陆蘅君的卧室虽然狭小至仅仅放得下一张木制小床和一张书桌,却打扫的很是干净,不过女孩儿大多都喜欢些粉色或是绒绒的东西,陆蘅君也未例外。

墙纸是粉色的、床布是粉色的、被子也是粉色的……云无玉实已累极困极,才被陆蘅君搀到床上躺着、看着陆蘅君转身去了厨房,没一会儿他便有了睡意……

期间,他听到了陆蘅君仔细择菜的声音、听到了她倒水冲洗的声音……

再然后便睡意越来越重……

恍惚间,云无玉似做了一个梦,一个绮丽无比的梦。

在梦里他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美丽风景,有雪山莹白高耸令他目眩神迷而仰止;有雪谷清溪幽静泉淌令他心旷神怡几欲沉醉。梦中的他拖着满身疲惫却在穿越清溪时一身轻舒而如获新生,耳畔是百灵般的悦耳清音,他似乎沐浴在春日里的曦光中,身周飞舞着斑斓的蝶。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看到了陆蘅君,绮丽的梦境随着她俏丽的脸出现而被渐渐淡化。

在梦中,陆蘅君蜷缩在他怀中,他感受到了她的身子温软地有些灼烫,她的脸亦是霞光一般蕴红地迷人。

在所见的女子中,她并没有如安陵霜华那般惊艳极致的容颜,更不具林姽婳的娴静素雅、倾城阁主清冷出尘、凤清璎绝世无双,但在这一刻他却无比甘愿醉倒在她娇艳欲滴的绯唇上,她就像一块还未经雕琢的璞玉,还未展现出令人惊异的价值,云无玉惊叹着她此刻的隽秀,手中无刀犹欲几番琢磨而爱不释手;而在此刻,梦境中的冰山、雪谷、清溪以及蝶舞莺啼似是尽皆淡灭,又似变得更加清晰。

那或是绮丽悠扬的梦境,但谁又知自身此刻不是在梦幻里?

或幻或真也许并不重要,只有此际片刻的拥有已是圆满。

“无玉哥哥,无玉哥哥——”陆蘅君娇弱的声音似缥缈在天际又如清晰在怀中,欲断而连、忽而清脆悦耳、忽而如泣如诉,但无论那般,都胜似醇酒醉人,甜美至令他沉醉可死。

他大约是醒了过来。

床边狭而短的简约书桌上,放着一碗热气未散的青菜面,在面条上奢侈地叠放着一对荷包蛋。

他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但胸口前如暖玉般的温热又将他拉回了梦境。

这个午后,帝京的街头风雪正劲,这座平平无奇的小院里却温暖如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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