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别怕我

张博文是走到半路折返的,事实上,张博文压根就没有离开,一直保持着对方看不见他又不会被甩丢的距离。

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这是张博文十七年的信仰,但人总是有脾气的,张博文不希望别人认为他好。

说来也是奇怪,曾经的他为了让所有人认可,会拼了命努力学习,现在竟然又很想当个坏人。

反正也再也不能被认可了,就让他当个恶人,又怎么了!

至少他自己知道,他没有失职。

他从来没有失过职。

“学委!你怎么......”

温雯喜极而泣,张博文不自在地扶正眼镜,说:“放心,我已经报警了,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报、报警......老大,我们是不是快掉撤比较好?!”一个小弟说。

“是啊建哥!我昨天刚过完18岁生日,要真进了局子......”

郭建狠狠抹了把鼻子,“撤个屁!”他大骂,“一竹竿一娘们,他妈怂什么?!都给我上!有什么事我一人兜着!”

有了老大的保证,一群人暂且放下心来,是啊,怕什么!他们人这么多,这俩人还能把他们都打趴下吗?!

再说那小四眼连个铁锹都举不起来,一看就是个废柴。过重的铁锹在地上划出几圈白痕,瞧,还在那试图反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两肉!

“拉磨呢跟这儿!”一个寸头豁牙哈哈大笑,“抬得起来吗!”

张博文一声不吭,说时迟那时快,转瞬之间,只见张博文一个寸劲,那铁锹竟像抡链球一样甩了起来,直接扇趴三名大汉。

其他人:“!!!”

还能这么用吗???

“快跑——!!”

目的达到,张博文哪里再去管重铁锹,“啪!”的一声丢在地上,拽着温雯拔腿就跑。

黑夜中,男生昂首挺胸一路狂奔,又因为惯性,眼镜几乎是拍在了脸上。

三十六计走为上,孙子果然从不骗人,学委喘成风箱,严肃地如是想。

“快他妈给我追!愣着干嘛!”郭建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却发现另外两个人不知何时挡在了自己面前。

郭建瞳孔骤缩。

“好久不见,”迟颂吊儿郎当地翘起唇角,指节慢慢按响,“今天吹得什么风,大家伙都跑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看星星吗?”

一个混混抬头看了眼天:“大哥,今天星星还真的挺多。”

郭建气得直接给了小弟一腿,大骂道:“他说看你就看啊?!他是你爹怎的?!”

迟颂冷硬地笑了下:“是不是爹,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男生便像一头猎豹一般冲了上来,快到让郭建眼前一花。

郭建还是有点触迟颂的,之前那次交手历历在目,于是便下意识想挡住自己的肚子,谁知爆发出惨叫的却是身边的人。

迟颂竟然略过了他。

然而根本来不及窃喜,很快,令一阵拳风猛烈袭来,郭建一惊,身体堪堪躲出一寸,整个侧脸都火辣辣的疼。

“草!”他怒吼着瞪向来者,目光都没聚焦,痛楚又从脸上转移到下腹,让他瞬间弯了腰。

“唔!!”

和之前遇见的每个人都不同,面前这人没有任何章法可言,明显不会打架。

但他的每一下却都用的是十足的力气,几乎快要把郭建疼撅过去。

“谭,谭!飞!”郭建目眦欲裂,今天到底什么毛病,一个个跟转了性似的,吃了熊心豹子胆!

“可以啊,都来惹老子,都想死是不是!”

备受侮辱,郭建失控咆哮着,气势汹汹冲谭飞捶来一拳。

因为体型原因,郭建冲过来的样子就像一头野熊,牙齿还挂着唾液黏成的森森白丝。

这场景逐渐和脑海中每一次模拟重合,谭飞没有任何要跑的意思,他深吸了口气,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没错,模拟,如果一个人很想变强,却又没有资本,会怎样?谭飞对此体会颇深。

他就是一个普通至极的男生,母亲早逝,父亲每日辛勤工作,养家糊口。

他学习不好,长得一般,也没有什么多出彩的长处,他有的别人都有,他没有的别人还有。

他从生下来,就是这么普通。

要说他真有什么用,或许是比别人都傻,大家一见到他就会开心。

所以哪怕真就是个阿Q又怎样,至少他还能哄大家笑笑,千金难买妃子笑呢,他谭飞,值!

三米,两米,一米。

无数次模拟终于付出行动,在碰到郭建手臂的那一刻,谭飞的大脑彻底空白。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这具躯壳,完全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就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或者是在做梦,又或者真的是神仙显灵,等他回过神时,四周只剩下其他人无法压抑的惊呼还有郭建在地上痛苦扭动的身影。

那是一个相当出色的过肩摔,迟颂闻声转头,也是一愣。

“靠!”他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我飞哥!强啊!”

“卧槽!谭飞那小子竟然把建哥给摔了!”

“刚刚是我眼花了吗??发生了什么???”

“老大!您没事吧!!!”

谭飞心脏狂跳,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平时总做英雄梦,理论丰富实践为零,只是蒙对了而已。

嗯?原来当英雄这么简单吗?

他谭飞果然生而不凡!

“哈哈哈哈!”谭飞叉着有些扭到的腰一通爆笑,“傻眼了吧!摔了满嘴屎吧!现在谁爹谁孙子,自己有点数了没?!”

迟颂本来也想跟着笑,那群混混他都是交过手的,基本见到他就不想打了,只想找借口跑路。

但意外总是不肯轻易放过这群少年。

充满恶意的寒光在夜空下一闪而过,迟颂的笑容顿时消失,半句警示的话还卡在喉咙,身体却率先行动,将男生猛地推开。

肩胛骨传来撕心裂肺的灼痛,滚烫的血液很快冒出,迟颂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咬着牙抬手按住那块刀口。

“迟颂!!”

谭飞立刻爬过去蹲在身边,慌乱地用手堵住鲜血,整个人吓得语无伦次:“卧槽,血,怎么止不住,好多血......”

好在有衣服缓冲,血虽然流的不少,但总归没伤多深。

迟颂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反而在那一瞬,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次总算结束了。

郭建这辈子都完了。

再怎么说也还是没到二十的毛头小子,一群小弟们登时吓尿了裤子,这还得了!出血了!人要是真死了,他们可怎么办啊?!

“老老老,老大!”几人恐慌地喊道,“完了!现在该怎么办!”

郭建驰骋“战场”这么多年,也很少真动刀子,这次实在是气昏了头。 m..coma

怪不得老人们都说,杀人的人也是怕的,他现在就很怕,怕的同时,又感到陌生的愉悦感,所以为什么不干脆一了百了,一不做二不休呢?

想到这里,男生眼中仅剩的最后一点后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就像是一头初尝血液甜香的鲨鱼,既然如此,那还回头个屁!

“嘭——!”

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飞来,郭建下颌后仰,嘴角溅出一串混着口水的鲜血,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或许还有牙齿。

“舌(谁)唔,舌(谁)!”他狼狈地捂着下巴,巨大的痛楚使他连一个完整音节都发不出来。

“嘭——!”又是一记闷棍,震得那原本连接完好的铁锹头都摇摇欲坠。

陆听枫手上用力,直接扯掉碍事的铁片,面色阴冷地看着他。

那神态好像不是在看一个活人,而是什么将死之物,至少郭建不得不承认,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怕过。

“唔!!!”

沾了铁锈味的木棍被粗暴地捅进嘴里,生生撬开残碎的口腔,郭建双眼倏然睁大,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

见到这一幕,一群小混混立刻四散而逃,边跑边喊着要出人命了,救命啊!

陆听枫却仿佛充耳不闻,漆黑的眸子风云翻滚。

他要的就是郭建的命,他的脑中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个想法,嘴角甚至诡异地扬起一个弧度,让郭建浑身的血液彻底冷却。

他前不久才说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他现在突然后悔了。

他永远做不到光脚,陆听枫才是那个真正光脚,不,或者说,他就是恐惧本身。

“停手。”

另一只修长的手艰难地握住了陆听枫的手腕,迟颂强忍肩伤,语气是不容分说的严厉。

“陆听枫!停手!”

那一丝并不明显的抽吸声转瞬即逝,却成了一记飞针,扎进陆听枫唯一的死穴。

他像是如梦初醒般茫然了片刻,一身戾气一眨眼就不见了。

木棍清脆响了几下,跌落在柏油路上,郭建虚弱地蜷缩在地面,远处是终于赶来的片警警车和救护车。

车辆的大灯白花花照亮这片狼藉,几名警员夺门而出,厉声叫停斗殴行为,并控制了唯二没受伤的谭飞和陆听枫。

郭建的下巴被紧急固定,像个木乃伊一样上了救护车,迟颂原本的外衣早就洇红一片,因为失血,他的脸色格外苍白,站着的时候身形也有些晃。

“先上车,”一名急救人员说,“别不当回事,再这样下去就休克了!”

迟颂没有理会,他紧紧皱着眉头,也不顾自己的伤势,踉跄地拦住了一位警察。

“警官,警官!”他急促地说,“打人的人是上救护车的那个,他是为了救我,他没做什么,你们别把他当犯人......”

“你放心,具体情况我们会慢慢调查,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那警察耐心地说。

冷静下来的陆听枫没有一点要反抗的意思,双手被人反剪在背后,安静得判若两人。

可一听这话,他却突然又有些复发的趋势,直接挣脱了束缚,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过去抱住了男生。

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一出,哪怕是迟颂自己。

陆听枫的动作很轻,但距离又很近,他将头抵在迟颂没受伤的那侧肩上,温热的气息有规律地打在男生颈边,是一种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像是在怕什么,也像是在犯错误后对主人示弱的一只大型犬。

“......别怕我,好么?”陆听枫终于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迟颂的身体一僵,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狂跳。

他动了动喉结,一时甚至忘了自己身处何方,流了多少血,周围都有什么人。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荒唐,离经叛道,却无比清晰。

那就是去吻陆听枫,用力地按住他的后脑,狠狠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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