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通关奖励】希音剑

妖丹自爆所发出的光亮,如长街闹市忽而燃起的灯盏,照亮了整个七星镇。

良册被汹涌的灵力推出蛇腹,摔在一处空地上昏厥了过去。

第一剑带着鱼怀隐的魂魄,随着星河飞入高空。

没了杀阵和枝禾的阻挠,被困在此地的孤魂,从九重环阵中挣脱而出,终是找到了去往黄泉的路。

万千星子汇聚,似一段长长的银色缎带,交叠缠绕着通向天际。

“很漂亮。”鱼怀隐由衷地夸赞,不知这里是否有大宝他们的身影。

还记得,原著中曾提到,良册拔出上古凶剑无形,得紫蟒相助,一剑劈开阴阳塔,摧毁地底杀阵,一夜间数十万冤魂皆为灰烬。

短短地一句话,与眼前的情形不同,便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第一剑,我们回去吧。”鱼怀隐居高临下,看了一眼自己的肉身,幻术未灭,他还是那副丑陋道人的模样。

剑啸清鸣,魂归来兮。

鱼怀隐睁开眼,他望着星河渐灭,七星镇的魂魄已然走远了,天空开始降落晶莹微凉的细沙。

初冬的季节,下雪了。

他伸手去接却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过身看到提着兰花灯的泊舟散人,朝他走来躬身一拜,“多谢道友了。”

鱼怀隐还礼,可当他抬起头,那棕白衣袍的青年却未起身。

因泊舟散人低着头,积在眼眶的泪水流淌下来滴在泥土中,便无人发觉了,“这是黑娘的魂丹,待他日有缘,还有劳道友将其送往鬼界,交给阴帅武若。”

鱼怀隐一愣,他四处打量,有马蹄声缓缓,踏碎了寂静,可马背上不见黑衣女子的窈窕身影,只有一把断了弦的弓。

他已猜到了什么,心中不免为失了此世的第一个朋友而隐痛,颔首道:“在下定谨记于心。”

泊舟散人一笑,心中再无牵挂。

“前辈这是要去哪?”恍神片刻,鱼怀隐发现泊舟散人的身形踉跄,竟往那蛇骨处走去,不禁察觉出了几分异样。

远去的人充耳不闻,泊舟散人向着天边伸出手,似是在抚摸什么。

鱼怀隐顺着那双沾着血迹的手,望见的是星河最后一抹微光。

雪飘进兰花灯的漏洞,耳畔的风,是谁的心声。

好似,七百年前安乐侯府大火,烧尽了某个亡国之君的病弱残躯,独独在荷花池里留下了一卷卷七国旧史。

其中,《天权国册·世家列传》曾记载过一位举世无双的闻侍郎,相传那侍郎曾在十七岁时,爱上了一个善武缨枪的女子。

至此以后三年,侍郎日日思念,只叹他无权势在手,不能保护他视为兄长的太子殿下,亦不能说服家中长辈让他求娶所爱的人。

闻家为太子近臣,胡侯爷却为三皇子门中客。

侍郎日夜苦读,只为他日金殿搏了功名,总能离她近些。

记得中了状元那日,他打马游街,旁人都选了街市上最热闹的地方,就他一人挑了一条必会经过胡侯府的僻静小路。

可到了门前,他看到的是一个快马疾驰的背影和低不可闻的啜泣。

胡侯府的人追了出来,皆是拿着棍棒,好像他们要寻的不是侯府的千金小姐,倒像是一个罪不可赦的亡命之徒。

他气愤地将人拦下,才知他一心爱慕的姑娘,原来过得这样苦。

那笑脸相迎的胡侯见了他,便夸赞他的学识家势,结交之意溢于言表。全然忘了刚刚被他逼的自毁容貌,离家出逃的女儿。

试问天下间,哪个女孩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但又有谁愿意将青春年华困在宫墙里,去服侍一个命不久矣的白发帝王。

数月后,三皇子失了帝王恩宠,兵权被夺。

胡侯被牵连,意图结交太子一脉,胡小苔的八字婚书在太子府逗留了一晚,隔天就送到了闻侍郎手中。

听胡侯府有此意,侍郎喜不自胜,立马差人将最爱的竹子砍了,空了地方出来,摆上了他抬都抬不动的兵器架。

他想着,等他爱的人有了下落,他便娶她过门,事事都顺她的心意。

侍郎二十岁那年,刚行了冠礼,等到的是胡小妹女扮男装从军与小将许英山的传奇佳话,他们的故事传遍了整个皇都,而大军凯旋的那日,他亲手所洒的兰花种才刚刚入土,连芽都还没发。无广告网am~w~w.

他明白她已有良人,连命人准备好的三书六礼,也都草草停下。

大抵今生再与她无缘了,侍郎这般想着,怎知那晚上元佳节,他与人争一盏兰花灯,付了钱的英俊男子,被人急急地叫了去。

他提着那盏灯,一直等,等到街上的人群都散了,想着方才的男子要将这盏灯,送给什么样的一个姑娘。

那姑娘是不是也喜欢兰花,也天真烂漫,会使些小性子。

是读过书,还是爱习武,又或者自幼学了针线,能做些小菜,而哪怕什么都不会,也应当是惹人怜爱的。

而这姑娘,是否和想送她花灯的人两情相悦?

如果也喜欢的话,那日游街,他的马跑得再快些,就能将她护在身后,留下她了吧……

七百年,他守在七星镇,顾不得生舍不得死,终于能将这盏灯,还给他们了。

绣着兰花的纱灯落地,鱼怀隐看到一颗星子,随着星河远去。

鬼仙陨落,虽生生世世再也无法踏入仙途,可至少留了一线生机,去往黄泉做那万千凡人中的一个。

一场生死劫难已过,他又捡回了一条命,鱼怀隐被不远处的咳嗽声,惊得收回了目光。

该来的跑不掉,良册要醒了。

体内的灵力还没恢复,他有些累了,竟还有力气扯了一个不算难看的微笑。

“你。”鱼怀隐过去扶良册,一句话还没说完,无形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醒了……” m..coma

“那枚灵海呢?”良册红着眼,他想起了先前鱼怀隐的背叛,想起了此人在妖丹自爆时的微笑。

他认出了他,城门前,城隍庙中,阴阳塔下,五脏庙里,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觉得熟悉。

“吞了。”面对面地,鱼怀隐直言不讳,他看着少年脸上的泪痕,想不起他何时哭过。

静寂无声的雪,在眼前一片片地飘落,四目相对,时间有了片刻的静止。

这一瞬,良册倏地睁大双眼,却不知是喜是怒,“即是如此,你把它还来。”

他说着无情的话,可手中的无形剑移开了鱼怀隐的脖颈,试探般地朝那人的丹田处刺去。

鱼怀隐转身闪躲,五指收拢间,悯生枪出现在他的掌中,他挡下那一剑,厉声道:“良册你别太过分,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是有些委屈的,本以为破天荒的重生,可以逃脱系统的控制,可到头来他仍是免不了和主角刀剑相向的结局。

这一世,他叫鱼怀隐,莫名其妙地背上了恶人的罪名不说,他一次次地为了不相干的人拼命,却连拿回自己的灵海都成了过错。

“你要杀我?”良册本是尝到了一些甜,似跌进了柔软的棉花,沉溺在失而复得的梦中,却被这一句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让他清醒许多。

二人不轻不重的过了几招,鱼怀隐看不懂良册眼睛里的东西,只是奇怪他在面对这赤衣少年时,为何会放下心中的戒备,说些从不为外人道的矫情话。

八百世练就的淡漠面具被撕开,当真丢脸。

他胆子大了,口不择言,这好感怎么刷,大腿还抱不抱了?

何况他现在灵力全失,还能接下多少招。

无形剑似毒蛇吐信,直指眉心而来。

鱼怀隐招架不住,一阵头晕目眩后,此前所受的伤势再难压制,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动也不动的看着剑锋穿过纷乱的白雪,在他的瞳孔中不断放大。

良册惊讶于他的举动,忙收了剑势,他出手本就没用灵力,不想鱼怀隐竟虚弱地连他这一剑都接不住。

一双空洞且漂亮的眼眸缓缓合上,看的良册一阵心疼,他的剑偏了方向,应是刺在虚空中。

情急之下,在旁观战的第一剑,因一直等不到主人的召唤,便无令自动。

没有半点光亮的夜里,一把雪色的短剑,像一道清冽的月光,带着杀意撞上无形剑的剑锋。

良册一时大意,毫无防备的迎上这一剑,只觉手臂一阵发麻,连无形剑都没能握住。

上古凶剑被打落在地,它凶名在外,一夕间颜面扫地,气得浑身发抖,本还想站起来和第一剑,再打八百回合。

但当剑鸣清啸,第一剑身一震,无形剑反倒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下子封了灵识,躺在地上装死。

“无形!”良册被这一幕惊呆,接着神色一凛,面对着第一剑的追杀,他也只能抱头鼠窜。

鱼怀隐微微地睁开眼,他没有看见向他杀来的剑,反而瞧见良册被第一剑追的四处狂奔。

少年赤红的身影本如惊鸿,再配上司命道宫虚实结合的步法,虽是在逃命,却似轻灵的鸟,矫健的狼,赏心悦目的很。

他原是在赏一出好戏,可第一剑杀心已起,围在良册的周围绕圈,居然准确地预判出了,他下一步要走的方位。

一剑划破良册的左肩,鲜血飞溅而出与白雪相融。

“糟了——”鱼怀隐没想到第一剑出手这么狠,若是良册就这么死了,系统说不定会把主角死亡的罪名算到他头上,到时候一切从头来过。

他岂不是还要再被七星镇这个副本虐的死去活来,这经验值可就白攒了。

“第一剑,停下。”鱼怀隐大喊一声,却看那剑似杀红了眼,仿佛要良册的命,是它此生最欢愉,也最该做的事情。

这一夙愿,在心中积蓄了千年万年。

剑芒快如闪电,刺进血肉中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可闻。

良册呆滞住,这剑分明未伤他丝毫,他却钻心的疼,只因有人没有丝毫犹豫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饮了血的第一剑停住,鱼怀隐蹙着的眉舒展开,正庆幸着这剑只刺进了半分,只伤在表皮。

可当他的心头血,在剑身上游走出一道红丝,第一剑的光芒大盛,半截的剑身被自动修复,化为一把绽着雪色光华的长剑。

它本非凡铁,奈何忤逆神意被打落人间,只待故人舍身饲之,才能恢复往昔模样。

一剑穿胸,鱼怀隐没想到第一剑还有这一手,只得苦笑一声。

这是要玩死他呀!他心一横,反手握紧第一剑的剑柄,猛地将剑拔了出来,飞掷出去。

“这下扎心了……”鱼怀隐喃喃着,立即昏死过去,向后倾倒。

“阿隐。”良册将人接住,他的神色一暗,看着怀里的人,心中只道,他该护好他的。

第一剑飞出,在空中翻了几圈,最后深深地刺进泥土中,恰好与无形剑落在一处。

漫漫风雪中,这黑白双剑一躺一立在,竟生得一模一样,连纹路都不差分毫。

白剑上,一滴血流淌过剑身上赫然显现的“希音”二字,这方才是它的名字。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它们隔着无尽的岁月,终于再次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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