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却说蓬莱宫,柳太妃陪着崔太后用完早膳,便下了盘棋,放下黑子,柳太妃道:“姐姐这是不管了,任由她们去,不怕出岔子?”

“老了,可不想再为这些事烦心的,放心吧,出不了岔子的。”崔太后笑道,她不管不还有皇帝。

“倒是姐姐想得明白。”柳太妃道。

“你家那个侄女倒是个不错了,提点提点倒也能成器。”落下白子,崔太后慢条斯理道。

“那也还得靠她自己,该做的我也做了,皇上的心思妹妹我可管不了。”柳太妃跟着落下黑子。

“也是,瑛儿的婚事妹妹可有甚想法。”崔太后不经意的问道。

柳太妃闻言一笑,道“还凭着娘娘做主。”这是崔太后第二次问这事了,这个和她相处了十几年的姐妹,心思她又怎么看不知道。

见着柳太妃的表情,崔太后也是明白过来,看来柳太妃和自己不谋而合,落下一黑子堵住白子,道:“想瞒着你还真不容易,过些日子我便和皇帝提提?”

“姐姐做主了便是。”再落下一白子,接着道:“姐姐,你快输了。”

崔太后细看了一眼棋局,道:“再来一局。”话音未落,听得外面太监传道:“皇上驾到。”

二人方抬眼,宇文瑾却是进了殿,见了棋盘,笑道:“搅了二位母妃的兴致,倒是皇儿来得不巧了。”

崔太后闻言笑道:“无甚大碍,只是皇帝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宇文瑾点点头,笑道:“无事来陪陪两位母妃,解解闷不好么?”

崔太后和柳太妃闻言皆是一笑,崔太后道:“倒是你嘴甜,不过你去后宫多陪陪那些妃子倒是真,哀家可是盼孙子盼好久了,若是多几个小娃子,哀家和你柳母妃倒也不闷了。”

宇文瑾闻言淡然一笑,道:“母后毋急,这事儿可急不来,柳母妃,这几日怎不见瑛儿。”昨儿个那个冯昭仪着实让自己对这古代官家女子失望透顶,今日再去宠幸个和那冯昭仪差不多的,实在是提不起那个兴致,可不想再去虐待自己的宝贝,还是缓缓吧。

柳太妃笑道:“前几日和宁郡主玩的欢,今儿听她说下了学要去柳昭容那儿。”

宇文瑾闻言笑道:“瑛儿可真是忙人,这柳昭容可算是瑛儿的表姐?”

柳太妃点点头。

“那瑛儿在宫中也算是有个伴了。”宇文瑾笑道,一个绝色的身影赫然映入脑中,如若这尤物般的人物在床上也像个木头的话还真是大煞风景,但愿不是块朽木。

想到今日来的正事,宇文瑾正色道:“母后,今儿收到突厥的求旨意,欲要求娶我大周公主,以固两国之邦谊。”

闻言,崔太后和柳太妃脸上的笑意皆是止住了,柳太妃紧抓着手中的帕子,崔太后安抚的看了眼柳太妃,问道:“皇儿是何想法?”

宇文瑾道:“自是要许一位公主的,皇姑母的年纪也不小了。”

“皇儿可是有人选了?”柳太后皱眉道,欣阳公主也就是先皇的亲妹二十年前嫁予突厥可汗,甚是得宠,倒是为两国关系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次突厥求亲,想是欣阳公主的注意。

“还未想好,这不劳烦母后给出出主意灵兽九变。”宇文瑾笑道。

柳太后心思飞转,片刻沉吟道;“适龄公主也就瑛儿和柔安了,这柔安样貌不佳且生性软弱,至于瑛儿,她的性子过于顽劣,怕也是不太适合。”

宇文瑾抚了抚手中的紫砂杯:“母后说得有道理,只是这公主还是得派,柔安是没有法子了,倒是瑛儿,好生教导一番,也能堪重任,这突厥世子也是一表人才,与瑛儿甚配。”

柳太妃心中一颤,皇上是想让瑛儿去和亲?

见两位都未出声,宇文瑾心下了然,却是无法,心中微微叹息,沉吟道:“不知柳母妃可有建议?”

柳太妃半响无声,脑中一片混乱,见得皇上正盯着自己,勉强笑道:“能固两国之谊自是瑛儿的福分。”

宇文瑾闻言淡然一笑:“柳母妃如此想法甚好,瑛儿教导之事还劳两位母妃多费心了。”

崔太后也被突来的和亲之事给蒙住了,嘴角微动,却又不知说何是好,暂时没有法子,只得蓦然点头。

此刻,安仁殿内却是一片欢声笑语,宇文瑛自从母妃那儿得知柳素素要进宫,便是一直盼着,好容易昨天各宫妃子入宫,想要去寻柳素素,却被母亲拦着了,道是新妃进宫事儿多,自己过去只会给柳素素添乱,想想也是,便挨到了今日,好容易下了学,便一早往这边赶来。

半躺在小塌上,右手撑着额头,华袖因着手上的动作稍稍下滑,玉臂微露,左手拈着小几上的点心,送到樱唇中,眼角瞄着正在案前作画的柳素素,峨眉微弯,宇文瑛笑意甚浓重。

慢慢嚼下嘴里的点心,嘻嘻一笑:“柳姐姐,你可得画仔细了,有半点瑕疵你可要重画的。”

柳素素恍若未闻,继续专心作画,娇艳的牡丹已大半跃然纸上。

宇文瑛不以为意,继续道:“姐姐,你说你怎么就成了我嫂子了,这可太遂我心意了,你可不知,小时候我可天天想着和你一起玩的,天天对着美人,啧……啧……这感觉可真是好。”

柳素素仍不为所动,细细描绘花叶,旁边磨墨的闻言遥遥头,对眼前这位公主颇为无奈。

“话说我现在应该称你为小嫂子,呵呵,小嫂子……”尾音拖得甚长,话毕,她竟咯咯笑了起来。

柳素素不紧不慢的勾画完最后一笔,放下毛笔,盖上小印,笑语盈盈道:“你又发甚疯?”这位公主,自打那次在柳家落水被她救了后,便是一直缠着自己,直到她随着父亲去了江南,才未跟着。

宇文瑛撇撇嘴,娇声道:“小嫂子,你三月底便回了京,怎就不告诉我一声,你不知道你去了苏州,我无聊透了,是不是嫌我烦了?”还未等柳素素作答,倏地惊喜道:“咦,画好了,给我看看。”说罢,迅速起身来到案边,细心观赏了一番……半响道:“小嫂子,三年不见你的画工可长进了不少,这画可一点也不输给大家,我得好好的收着,这要是去卖,定能得不少银子呢。”

柳素素闻言霎时无语,皱眉道:“瑛儿,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这话要是太妃娘娘听去,可是好一顿教训。”

宇文瑛耸耸肩,嬉笑道:“小嫂嫂,你皱眉的样子也很美。”

见宇文瑛毫不在意,柳素素也颇为无奈:“罢了,不说你了,这画我也给你了,可不准再说我言而无信了,明明上次是你自己给弄坏的,还赖我,跟你还真真是有理说不清。”上次这位好公主非要给画添上一笔,等画上了又觉着画蛇添足了,又是不肯要。

“知道啦,知道啦,呵呵。”宇文瑛自知理亏,赔笑着打着哈哈。

“对了,我还有礼物送你醉掌星辰全文阅读。”柳素素想起自己在江南给这位麻烦公主绣的荷包。

“哈哈,小嫂嫂,你可真好,快拿出来。”宇文瑛闻言甚是惊喜,要知道柳素素手里可竟是好东西。

“妙书,去取吧。”柳素素笑着吩咐道。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一阵着急的叫唤:“公主……公主……”却是被外面的守门宫女给拦住了。

宇文瑛听得是贴身小太监小方子的声音,皱眉道:“让他进来。”这小方子,被她宠得没了规矩。

见得一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进了屋,脸色通红,气喘吁吁,未来得及行礼,就急道:“公主,大事不好了,听太妃娘娘说皇上要把你送去突厥,这会着急叫你过去呢。”

这话着实惊住了一屋子人,宇文瑛本要打算责骂小方子的,这会却是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脑子嗡嗡一片,乱了阵脚。

柳素素也惊住了,半响才回过神来,见宇文瑛还在发愣,赶紧拉拉她的衣袖催促道:“还愣着干嘛,快去太妃娘娘那儿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宇文瑛回了神,点点头,道:“我先过去看看。”说罢提脚快步出门,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柳素素等人见状,都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只见宇文瑛回头道:“小嫂嫂,一会儿可别忘了把牡丹画和那礼物送到我宫中。”

柳素素闻言顿时哭笑不得,无奈的催促:“知道了,快去吧,这会子还想着这个。”宇文瑛这才放心的随着小方子快步前往咸池殿。

柳素素看着宇文瑛远去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和亲,皇上怎么又想出这个来,不说柳太妃,她也是舍不得的,到了那可是一生难以再见了,想到慈祥温和的柳太妃,不由的摇了摇头,可怜柳太妃就这么个女儿。

妙书见了自家小姐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担忧的叫了声:“娘娘……”

柳素素摆摆手,看着沉淀在杯底的已然舒张开来的茶叶瓣儿,半响无声,大约半刻钟的时间,才抬起眼沉吟道:“准备好,明一早便去咸池宫给太妃娘娘请安吧。”

这厢,高公公看了看紧闭的殿门,摇了摇头,这都戌时三刻了,皇上召见明王细谈都已经三个时辰了,怎还未见结束,这晚膳何时上为好。

正在高公公纠结时,却听得殿内皇帝的声音:“高南,传晚膳,今儿个明王和朕一起用膳。”高总管得令,赶紧令宫女们上膳。

古人云:寝不言,食不语。而明王宇文玦却毫无这方面的自觉,吃了一口白扒鱼唇,道:“皇兄,这御膳房的厨子水平降了不少,可没有以前有味了。”

宇文瑾极其优雅的喝了一口参汤,淡然道:“是你嘴越来越挑了。”

宇文玦撇撇嘴,继续吃了口鱼唇:“皇兄,昨日可是您选秀的大日子,来了不少新嫂子,今儿个时辰可不早了,弟弟我可是耽误您了。”

宇文瑾放下筷子,用锦帕擦了擦嘴角,泰然道:“这黄令仁的孙女可是不错,美名远扬,不若朕等会下道圣旨,省得你那妃位空着,想母后知道也会开心的。”

宇文玦却是一口虾片咽在喉咙,噎住了,赶紧喝了口水,急声道:“皇兄,刚刚我说着玩的,你可别放在心上,呵呵……”

宇文瑾看着自家弟弟狼狈的样子,掀了掀眼帘,未作多语。旁边伺立的高总管却是忍不住嘴角上扬,明王又吃瘪了。

见宇文玦放下筷子,宇文瑾正色道:“瑛儿的事情你要放在心上,出了岔子,你那王妃之位可得由着朕来了决定了,还有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明日一早去看看母后,好好陪陪她老人家。”

“皇兄放下吧,这事包在我身上重生之美味关系。”宇文玦闻言谄笑道。

宇文瑾闻言点点头。

这夜,皇上歇在两仪殿,后宫一片宁静。

却说柳家此夜却不甚太平,白日里,得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柳茵茵嫁予钟家嫡二子钟臻。柳老太太不想这圣旨这么快,且是太后下旨,这是多大的面子,又惊又喜。

柳茵茵也是喜不自胜,想到自己苦求之事终于如愿,眼泪直落,却是开心欢喜的。

柳大太太见状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柳茵茵想的她不是一无所觉,只是一直想着柳茵茵可以嫁个更好的,未能入宫她已经心有不甘了,想着若能配给亲王、郡王也不错的,只是如今一切都是泡影,心知肚明这是老太太一手促成的,看着一脸喜气的女儿和一脸赞成的夫君,只能叹息了。

只盼这钟臻能够奋发读书,他日能状元及第。

翌日一早,柳素素带着妙书前往咸池殿,宫女通报了,很快进了内殿,柳素素给柳太妃请了安,昨夜没有睡好,柳太妃声音略显疲惫,“起来坐吧。”

见柳太妃一夜之间似乎憔悴不少,面色苍白,上好的胭脂也盖不住微微肿起的眼眶,想到宇文瑛,柳素素心中也不太好受,低声道:“娘娘可要保重玉体。”

柳太妃纤细的手指抚上额角,轻轻按了按,喃喃道:“你有心了,昨日也知晓,静宜的事儿有点棘手啊。”

柳素素轻轻点头,柔声问道:“不知娘娘可否想到对策?”

柳太妃微微摇摇头,轻声叹息:“没有法子,这世子乃是欣阳公主亲子,瑛儿怕是去定了。”

若是可以,找个官侯家嫡女封为公主,嫁过去也是无碍的,可是有欣阳公主在,是怎么也要送去个真公主的。

柳素素沉思片刻道:“娘娘,这和亲的关键不是欣阳公主、也非静宜公主,正真要看的还是突厥世子陛下。”

柳太妃闻言愣住了,沉思半刻轻声笑道:“倒是你想的明白,老太太的夸赞不错。”

柳素素知晓太妃已经想通了,听得夸赞,面颊微红,“娘娘谬赞了,娘娘若非心急,也定能想出解决之道的,想娘娘还有事忙,素素就先行告退了。”说罢,起身行礼。

“也是,这两日我宫中忙乱了些,等过些时候再找你聊聊天、打打趣。”柳太妃点头微笑道。

柳素素自是点头应声。待柳素素离去,柳太妃便对柳嬷嬷道:“快去备驾,本宫要去蓬莱殿一趟。”……

申时一刻,宇文瑾快步出了蓬莱殿,嘴角噙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看得高公公一身冷汗,皇上这表情可真够令人惊栗的。

“高南,等下查给朕查今日谁去了咸池殿。”宇文瑾迈着步伐,淡声对身后的高原吩咐道。

待至两仪殿,批了一篇奏折,高公公业已经查清楚了。

“柳昭容?”宇文瑾停下手中的笔,这个名字可是很耳熟,近日可屡屡在耳边被提及。

“是的,皇上。”高公公弓腰低声道。

“噢,两个时辰后将柳昭容的详细调查呈上来。”略微想了下,宇文瑾淡然吩咐道,继续批阅奏章。

“奴才遵旨。”高南起身告退,还未出殿门,又听得后面吩咐道:“慢着,稍后传令,今晚摆驾安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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