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英明！”
黄得功最先反应过来，高呼道。
周遇吉是个机灵人，跟在后面喊道：“陛下万岁！”
这一下，像是一个火星丢进了滚油锅，整个校场顿时沸腾了起来，四卫营的士卒齐齐呐喊：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
声音如同海啸一般袭来，一浪高过一浪。
朱由检忽然觉得，李承祚好像也不是全无用处。
但死了的李承祚作用更大，一个人头就让朱由检收获了四卫营所有士卒的拥护。
“周遇吉，你上去把这些军官贪墨的具体事宜给大声宣读出来。”
周遇吉嗓门大，朱由检把这个差事交给了他。
“卑职遵命。”
周遇吉小跑步过来拿过账册，跑到军卒队伍前，大声念道：“天启七年七月，李承祚共贪军饷六千二百三十一两五钱银子；
六月，共贪军饷五千九百八十三两六钱银子；
五月……”
顺序是倒过来的，周遇吉每念出一组数字，底下的军卒就多愤怒一分。
等全部都说完之时，军卒们简直恨不得将这些军官剥其皮，抽其筋。
朱由检对他们的情绪十分理解。
试想一下，你每天辛辛苦苦干活，还是有生命危险的工作。
然而你的老板不仅贪墨你的工资，经常让你吃不饱饭，还逼着你继续干私活。
换作是任何人，只要有机会，一定会选择干翻老板。
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军人荣誉感这样的说法。
当兵就是为了领饷。
但凡有别的出路，男子基本都不会想来当兵。
校场中央已经搭建了一个两米左右的高台。
等周遇吉宣读完之后，朱由检走向前登上高台，伸手向下压了压空气，士卒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丘八大爷们，此时对皇帝有着崇高的敬意。
“当兵吃饷，天经地义。将士们，若今后有人克扣你们的粮饷，逼你们服役，虚冒你们的身份，你们该当如何？”朱由检嘴里边说着，伸手拔出了佩剑，向上高举。
士卒们的情绪还处在狂热的状态下，怒吼道：
“杀！杀！杀！”
朱由检示意士卒们安静下来，继续说道：“从今天开始，四卫营和勇士营合并组成一营，取名为勇卫营。
你们将不会有官勇和官旗之分，不再有高人一等的事情发生。
你们只有一个称呼，就是军人！
军人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守卫好大明的国土，将胆敢来犯者全部诛杀。
我大明，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校场上军卒们的士气到达了顶点。
朱由检相信，此刻只要他一声令下，哪怕前面是豺狼虎豹，这些军士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将对方全部撕裂。
训话结束后，朱由检让军卒们自行解散了。
从高台上下来，朱由检感觉嗓子有点沙哑，刚才喊话好像撕裂了声带。
没有扩音设备果然艰难。
随后，朱由检召集了曹化淳和赵守中等人，进入营帐内商议改组的计划。
坐下来后，朱由检直入主题，道：“朕欲改组军制，将勇卫营作为一个试点。”
要变革吗？
众人若有所思，黄得功最藏不住心事，迫不及待地问道：“请问陛下，这军制到底如何改？”
对于新鲜事物大家都很好奇，一个个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朱由检清了清嗓子，道：“方才朕与诸位商议的时候，提出的那个问题。
鸟铳应付不了规模冲锋的骑兵，而炮兵则畏惧小股进来收割的骑兵，那要是将两者结合起来呢？
在朕看来，一切只不过是火力覆盖密度不够而引起的问题。”
“火力覆盖密度”属于新名词，众人听得有点懵，周遇吉倒是若有所思。
考虑到这几个人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朱由检特意放慢了语速，道：
“朕欲组建一支全火器的军队，给勇卫营的每一个军士都发一杆鸟铳。
假如勇卫营配备了上百门火炮，有几千杆鸟铳，等鞑子的骑兵冲锋之时，先用火炮轰一轮，冲散他们的队形。
使用鸟铳的军士分成三排，轮番射击，如此一来，鞑子的骑兵何足为惧。”
听到朱由检把话说完，众人稍微理解了一下刚才那个“火力覆盖密度”的意思。
曹化淳最先反应过来，想起了之前看过的兵书，琢磨了一下道：
“昔日成祖皇帝率三大营征蒙古，就是命神机营的大炮先轰击，后方的盾牌手掩护火枪手射击，最后骑兵追击作战。
皇上方才想表达的，可是这个战术？”
朱由检点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朱由检觉得这招挺厉害的，几百年后拿破仑靠这个战术的升级版，几乎推平了整个欧洲。
旁边的周遇吉已经陷入幻想中了，一支军队，上百门火炮，几千杆鸟铳，那是个什么概念。
黄得功此时的脸色却有些怪怪的，期期艾艾地说：陛下，鸟铳容易炸…炸膛，军士们多…多不愿意使用。”
朱由检心想，这上上下下的贪墨这么严重，鸟铳制造偷工减料，能不炸膛吗。
还没等朱由检回应，孙应元接过黄得功的话头，道：“启禀陛下，据卑职了解，一支鸟铳的铳管制造，就需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以现有的工匠水平，怕是很难在短期内实现全火器部队的想法。”
赵守中也不甘落后，补充道：“陛下，火炮与鸟铳的造价昂贵，只怕不易全军配备。”
朱由检赞许地看了孙应元和赵守中一眼，这两个是明白人，知道关键点在哪里。
不过朱由检心里早有安排，鸟铳是注定要被淘汰的火绳枪，朱由检准备派人去澳门看看有没有会制造燧发枪的工匠。
“我大明人才济济，这些问题不需要你们操心，你们需要做的，就是不停地操练，再操练，百炼成精兵。”
朱由检当然知道组建这么一支军队需要海量的金钱，但旧有的观念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
军制改革势在必行，全火器的军队才是接下来的主角。
“勇卫营满额为五千人，炮兵1000人，步兵3000人，骑兵1000人，配火枪5000支，各类火炮100门。
周遇吉负责火炮训练，黄得功负责射击训练，孙应元负责骑兵训练，赵守中负责全军的队列和体能训练。”
朱由检一口气将心中的设想说了出来。
“卑职遵命。”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
从勇卫营的校场回到乾清宫后，朱由检命人来拖掉身上的盔甲，换回了常服。
“曹大伴，今日去勇卫营的时机，是你特意挑好的吧。”朱由检一边更衣，一边随意的问道。
在回来的路上，朱由检回忆了今天这件事的全过程，觉得方方面面都太巧合了一些。
仿佛是有人写好了剧本，各方角色按计划出演。
综合排除，朱由检认为只有曹化淳才有动机，有能力做这样的事情。
皇帝的权威，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成为了曹化淳在勇卫营立威的利用手段。
这是一个坏的苗头，不能不敲打。
曹化淳还自以为做得隐蔽，突然被朱由检揭穿，心里大骇。
此刻万万不敢再隐瞒了，曹化淳老实回答道：“微臣这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皇上。”
朱由检冷哼了一声，道：“自己下去领十下杖责吧，要是再敢拿朕当枪使，小心你的脑袋。”
曹化淳捏了一把冷汗，道：“微臣遵命，谢皇上开恩。”
而此时，勇卫营这件事情的影响，正在迅速向京城内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