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21章

临安府的玉茗茶楼极有名气,便是京中勋贵到此处都要来玉茗尝尝本地最好的茶。

穆正鸿不确定寂王殿下有无来过玉茗。恰逢停驻处距离颇近,思量后便恭请王爷进这茶楼。

周围是闹市。这儿闹中取静另是一番清幽景致。楼上设有雅间。飞翎卫守在最末端那一间的门外,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就算是茶楼小二,捧着茶水点心来时也不免战战兢兢。

穆正鸿躬身立在桌旁,低垂着眉眼,暗自忖度片刻后,小心翼翼与跟前端坐的高大男子说道:“王爷。虽……这儿店铺还开着,却也依着礼数谨守国丧了。”

想到进茶楼前,寂王殿下环顾街道景象时的目光,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顿觉自己刚才那个谨守∮”的字句用的夸大其词,不免懊恼,“……肯定有不妥之处,还望王爷示下。”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

穆正鸿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自省。却听道:

“临安府百姓安居乐业,穆大人治理得不错。你坐下说话。”

穆正鸿十分忐忑。

但殿下开了口,他不敢不遵从,就在侧旁正襟危坐。

缪承谦轻抚茶杯侧边,半晌后缓声道:“令嫒在京中遇到了些麻烦。我想着你是沈松的学生,恰逢路过临安府,就来知会你一声。”

沈松乃刑部尚书。

因不属何渊派系,在此前的京城事件中并未受到牵连。穆正鸿春闱时恰逢他是主考官,算是穆正鸿恩师。

可穆正鸿的满腹心思全放在了女儿的安危上,听闻大惊,腾地下站起,不小心碰翻了凳子也毫无所觉,

“熙姐儿出了事?她、她可还安好?不知遇到了什么?”他连声问着,忧心忡忡,“怎的愉姐儿也没和我说一声。”

“世子夫人如今怀有身孕,想必顾不到那许多。”缪承谦:“更何况此次牵扯到了东平王,便是伯府世子夫人也奈何不得。”

说着便将东平王于明林寺中遇到镜熙、紧接着到明安伯府“邀请”的事情说了。自然也不能落下那管事对伯府众人放下的狂言。

东平王是什么人,做出过什么事情,穆正鸿虽不能知道得十足十,却也有七八分了然。

他想到女儿的出众容貌,再想到东平王于女色上的痴狂,当即脸色大变。腿一软差点委顿在地。

幸而身边一双有力大手将他扶住,这才免于摔倒。

屋里只他们二人在。

穆正鸿失魂落魄地摇摇欲坠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缪承谦看他着实担忧得紧,心里反而更笃定了些。顺手帮他把凳子放好,指了凳子道:“坐。”

穆正鸿心神大乱,谢过王爷后安然坐下,眼神茫然无措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落。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缪承谦道:“明安伯府的世子夫人遣了人将令嫒送去寂王府暂住避避风头,想必短时间内东平王不敢对她不利。”

穆正鸿恍然回神,“哎呀”一声后急忙站起来,肃容行礼,

“多谢王爷垂爱!王爷如此照顾微臣的家人,着实让微臣愧不敢当,往后定然竭尽全力做好分内之事治理好临安府。王爷宽厚仁爱,实乃百姓之幸,天下之福!”

缪承谦抬手制止了他之后的长篇大论,“不过这并非长久之计。”

穆正鸿恭听。

“如今东平王虎视眈眈,令嫒一旦出了寂王府,他的人便会立刻出手。”缪承谦缓声说着,轻转茶盏,垂眸望着茶水微微漾起的波纹,“如今最要紧的,应当是给令嫒找一户妥当的婆家。”

穆正鸿忙说:“此事微臣已经拖了明安伯府世子夫人来办了,若是快的话……”

他斟酌着愉姐儿多久能给熙姐儿找个好婆家。

忽而记起来现在还是国丧,忙道:“国丧后不久应当就能有些眉目。”

缪承谦自然知晓,那冯家的事儿才刚刚开始议着,穆静愉没能力赶在年前把消息送到临安府。

他也是带着飞翎卫快马加鞭途中换了数匹马日夜兼程方才能够那么快赶到。

要的便是这中间的时间差。

“穆知府应当知晓,明安伯已经盼孙子盼了多年。世子夫人如今正在孕期,无法太过操劳。”他轻声说着,“即便是出了国丧,世子夫人又怎能立刻给令嫒找好人家?”

穆正鸿“哦”了声,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缪承谦便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合适不合适。”

“殿下请说。”

“穆知府若是不嫌弃我办事不得力的话,可将令嫒的庚帖交于我。我自当拿着令嫒的庚帖,让我母亲帮她寻一门可以庇护她的亲事。”

缪承谦缓缓吐出这几句后,轻舒口气,忽而抬眸,眉目间隐有温和笑意,“不知穆知府意下如何?”

穆正鸿没料到寂王殿下如此为人着想。

有了庚帖在手,两家议亲确定后可以从纳采到问名顺利过了六礼中的头两个,这门亲事就铁板钉钉了,之后的纳吉纳征更是顺理成章。

有寂王府老太君保媒,穆正鸿求之不得。

却也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太麻烦您和老太君了。”

“怎会。”缪承谦莞尔,清隽的眉目间透着温和笑意,“令嫒在寂王府陪我母亲几日,老人家十分喜欢她,很想为她保一门亲。只唯恐穆知府不喜旁人插手令嫒婚事,我母亲这才没敢开这个口。”

穆正鸿忙说:“若老太君能够拨冗相帮,那真太好不过了。微臣求之不得。”

说罢他再次端立,长长揖礼,“微臣替小女多谢王爷垂怜,多谢老太君垂怜。”

“那庚帖……”

“微臣已交给愉姐儿了,王爷可派人去明安伯府找她要,就说是微臣的主意便可。”

缪承谦指尖轻扣茶盏边缘,沉默不语。

穆正鸿忙说:“属下可立刻再写一份交于王爷。”

“那便再好

不过了。”缪承谦吩咐人拿来纸笔,“另外还望知府大人修书一封,写明你已经将令嫒的亲事交与寂王府全权处理。那样东平王或者是明安伯府的人问起来时,我也好护着令嫒一二。”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穆正鸿连声应道。

待到飞翎卫把备好的专写庚帖的纸张和写家书的信笺连同笔墨一同呈上来,穆正鸿的心里闪过一丝犹豫。

这事儿总觉得哪里透着些不对劲的诡异。

但,看到寂王殿下关切的目光,又思量着小小穆家也没什么值得寂王殿下费尽心思谋求的,他又变得坦然起来。

于是提笔落笔一气呵成,依着寂王殿下的提示,庚帖留了男方和冰人空着,末了摸出带着的私印,认认真真在庚帖和给愉姐儿的家书上都盖了章,以示此乃他本人意愿同意的。

寂王殿下十分满意,离开的时候甚至还朝他拱了拱手。

穆正鸿诚惶诚恐地侧身避半礼,深深揖过相回。

缪承谦都走到马前了,忽而想起来一事,回头问道:“不知穆知府对未来女婿有何期许和要求?”

穆正鸿道:“不求大富大贵的高门勋贵,最好是书香门第。”

反正他给女儿攒的钱尽够用了,人品和才干自然是第一要求,“只希望孩子上进可靠,忠厚守礼,身边不要有太多人。”

他洁身自好和妻子琴瑟和鸣,自然也希望女儿女婿如此。

缪承谦握着缰绳的手略紧,

“勋贵之家也有可靠的儿郎,穆知府莫要对公卿世家太过排斥。有才干自然是好。”

又垂眸笑笑,“只是男子展露才华须得时日,少年人看不出前程如何,如若看出前程尚可的又恐年岁会比令嫒略大一些。”

穆正鸿视线扫过飞翎卫众儿郎。

如今熙姐儿才十三岁,过了年便十四。诚如殿下所言,男儿展现才华时,大都过了束发之年,有些已及弱冠。

便是飞翎卫众人,也年纪参差。譬如寂王殿下最信任的正副镇抚使们,出身公卿的玄副使公孙闲已经是十八九岁的年纪。

玄副使算是年轻人里晋升很快的了。

放眼满天下,也只才华斐然又以武将身份建功立业的寂王殿下比玄副使更快晋升,身份地位也远超玄副使之上。

未来女婿肯定是万万不敢和这二位相比较的。

不过年纪定然要比熙姐儿大些。

“年纪不是问题。”穆正鸿道:“年纪大点的更知道疼人。若是女婿是个知冷知热的,对熙姐儿好,那我也心满意足了。”

他发现自个儿这句话一出来,寂王殿下忽而展颜,笑容暖如春风。

“穆叔父言之有理。”

他听到寂王殿下如此说道。

穆正鸿受宠若惊,连声道着“不敢当”。

虽惧怕寂王权力威势,身为父亲还是不忘叮嘱一句,“熙姐儿不做继室,只做结发嫡妻。”

“那是自然。”

缪承谦应得极其爽快,翻身上马。

不多时一行人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地平线,策马朝北疾驰而去。

京城寂王府内。

眼看着明儿就是除夕了,寂王殿下还未归京。缪老夫人时常遣了人到京郊去等,暂还未有任何音讯传来。

王府内便有紧张的气氛悄悄弥漫开。

镜熙倒是不甚在意。

那男人向来很有主意,既是还没归来,想必被极其重要的事情耽搁了。且他很是孝顺,既不用镇守边关,定然要赶在除夕前回来陪母亲过年的。

今日回不来,明儿午前应该也能到。

她正这般思量着,就见连翘急慌慌地跑进来,连声说着“不好”。

竹苓埋怨了几句才道:“什么事儿也犯得着你这样慌慌张张的。”

连翘在胸口搓数下顺过气儿后,忙禀了,“小姐,三太太、四太太和那位姓岳的小姐不知怎的,居然悄悄遣了人去叫世子夫人来王府说话。因是岳小姐身边人出府去请的,飞翎卫还以为那丫鬟是往文国公府去不好盘问仔细,事先都不知道这事儿。”

那岳清影既是文国公府的表小姐,也是寂王府三太太的亲戚,近日来一直住在寂王府未曾离开。以前她也曾有过这般小住的情形,是以王府飞翎卫并未放在心上。

连翘道:“眼看着世子夫人的车子要到府前了,飞翎卫大人们方才察觉到不对劲。眼下陶鸥姑娘已经赶过去看是怎么回事儿了,小姐……您要不要准备一下,去接世子夫人?”

镜熙听后脸色骤变。

姐姐还怀着身孕,那些人居然兴师动众劳烦姐姐坐车来寂王府?若姐姐和未来小外甥有个三长两短,她绝饶不了这些人!

镜熙顾不上外面风大飘雪,当即撂下书册让竹苓给披上斗篷,“我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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