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青面

崩!

胡钲一个抖袖,炸出声爆,举手投足之间,刚猛之意强过林外的炽热阳光!紧接着他双手合十,气质为之一变,像是佛家子弟,演练佛门功法,恢宏大气。但双眼开阖之间,又有阴冷的杀机若隐若现,极为诡异!

他在林间演练一套拳法,处处都透露着佛家的武学禅意,可每招每式偏偏都是极为狠辣!

下一刹那,胡钲的身影猛地一顿,全身的气力从腿部不断的传递到腰身,再沿着臂膀从拳头上甩击出去,威力之大,直接隔空将地面轰出一个深坑来!而这一拳并未将气力耗尽,惯性携着胡钲身体摆动,转身之后接连再轰出了两拳,地面上的青草顿时支离破碎,混杂着泥土激射四周!

呼~

胡钲张口吐出一道明显的白雾,而后快速的消散在空气中。

这套拳法威力极大,可胡钲没有丝毫的欣喜。他举起双手对着枝丫将洒落的眼光看去,他的双手上明明没有任何的伤口,可是此刻却感觉像是被针微微刺痛的麻感!他的肉身强度不足以驾驭这门武学!

罗刹拳!

这是地上蛟传授他的绝顶功法!明明是佛家的功法,却偏偏要靠杀意驱动!威力极大的同时,伴随着不可忽视的后遗症!

胡钲就仅仅是演练而已,双手就出现了麻痹感,甚至还有向手臂上蔓延的趋势!而且想要发挥这套拳法的威力,必须心怀杀意,杀意越浓,威力越大!

杀意这东西胡钲并不缺,多年的山匪生涯,让他能够对自己的杀意控制自如!可他发现,这套拳法会将自己心中的杀意放大,若是意志力不够坚定,长期演练下去,极容易陷在自己的杀意之中,丧失理智!而想要进一步的修炼这拳法,还需蕴养出最为纯粹的杀意!

胡钲收回双手,以内力温养自己的双手。他明白了大当家为何要让自己熬过血灵芝的痛苦折磨才愿意传授这门功法了!

这套拳法非意志力坚定者不可研习!就算是他,也不敢不断的演练下去,就这么两天的时间,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脾气暴躁了许多,这是心中杀意累积的体现!这种杀意需要宣泄,不能硬撑着,否则终有一天会将自己内心的大坝冲毁!

“胡爷~”

老鼠在林外轻声喊道。

胡钲双手背后,踱步走出了丛林。

“胡爷,三当家准备明天截花帽子的商队!”

就算是在外面,老鼠依旧非常谨慎,靠近胡钲的耳边轻声说道。

“花帽子?”

胡钲皱起了眉头,有些困惑。

花帽子是钟陵县内的帮派,不以武力谋生,而是以贩卖盈利。当然,这种贩卖所包含的范围极广,从消息到人口都是他们的营业区间。

但花帽子每年都会给落蛟寨供奉一笔不菲的过路钱,所以往年对于花帽子的商队,落蛟寨都是不动分毫,就算是货物珍贵也是一样。为何陈程一反常态,要撕破花帽子和落蛟寨之间的良好关系?

“打听到为什么了吗?”

胡钲询问老鼠,他是想不明白陈程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鼠轻声道:“花帽子把我们盘蜂峰的地形图卖给钟陵县新上任的县令了!”

胡钲眉头一挑,这个消息出乎他的意料。在上任钟陵县县令还在的时候,这花帽子老实的很,根本不敢和落蛟寨作对!没想到这新县令一上任,就让花帽子倒戈,如此果断的就将落蛟寨给卖了!能够让花帽子如此的果决,这新县令肯定不简单!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老鼠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我们要不要……”

“通知青面,告诉他陈程的这次行动。”

胡钲打断了老鼠的话语。

“好歹我们是青面的合伙人,花帽子本质上就只是个卖东西的帮派,对我们落蛟寨无法形成实质性的威胁。或许我们也可以通过花帽子来了解一下孟家军驻守左昌县的目的,以及这个新县令的来路。”

“不了,趁这个机会,我们一起去趟钟陵县吧。”

胡钲改变了注意,他此刻对于那个新县令充满了好奇,是怎样的一个人,才会让花帽子这样的帮派选择了倒戈!

“胡爷你要去钟陵县?”

老鼠吓了一跳,这个时间点太敏感了,孟家军驻扎左昌县,花帽子又倒戈。此时的钟陵县对于落蛟寨的匪众来说充满了危险,何况还是胡钲这样的中流砥柱!

胡钲不为意,道:“无妨,钟陵县不是铁桶一块,里面的高门大户和我们落蛟寨牵连不清,在正式宣战之前,他们不敢动我。”

老鼠想了想,是这么一个道理,可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明明知道危险,为何还要往危险的地方靠呢?

胡钲制止了老鼠的劝说,道:“如果只是你去,青面肯定不会说真话。我倒要看看这个新县令有什么本事,让青面这样谨慎的人都选择了投靠!”

老鼠叹了一口气,胡钲的脾气他很了解,他打定了的主意,很难改变,除非是大当家出面。

“这件事情要不要跟大当家通报一声?”

“大当家?”

胡钲微不可查的缩了缩脖子。

“不了,陈程既然要对花帽子的商队手动,必然是经过大当家同意的。我们这个时候去,岂不是告诉大当家我们和青面关系不浅?”

胡钲与青面相交多年,但落蛟寨内无人知道,就连大当家都不知道胡钲和花帽子的主事青面私下有交往。若是平常知道了并无大碍,可是这种现在情况下就有些意味不明了。

老鼠叹了一口气,只能点点头。

花帽子和胡钲之间的关系很密切,关系到了切身的利益,不能马虎了事,由胡钲亲自前去,肯定是比他去要好很多。

“县城里有那个老庙祝在,胡爷你还是要提防一二。”

现在局势未明了,不管是钟陵县还是孟家军都不会轻易的对自己动手,这一点胡钲非常的清楚。只有后天高手才能引起双方的重视,为了一个连后天门槛都没有摸到的悍匪出手而激化与落蛟寨的关系,这根本不划算。

“你不要紧张,青面虽然倒向钟陵县,未必敢全心全意的帮助那个新县令。钟陵县在落蛟寨的积威下这么多年,没有必胜的把握,就算新县令要对付我们,其他人也不一定配合!”

老鼠看着胡钲,眼神古怪,因为胡钲的话里话外都将自己的定位放在了一个普通山匪的角度,完全不知道此时猪妖之名在落蛟寨之外的响亮!

老鼠:“胡爷你有多久没有去关注外面的情报了?”

胡钲楞了一下,仔细回忆了一下,自从聚蜂谷回来之后,就整日养伤和练拳,对于外界的消息没有太多的关注了。

“有段时间了,有什么问题?”

老鼠想要扶额,道:“猪妖之名如今已经传入了钟陵县,认为猪妖将成为钟陵县的四当家!”

“什么玩意儿?”

胡钲惊了,因为这几日寨子里都在传自己变成猪妖的趣事,所以不知不觉间猪妖就成了他的诨号。这件事情胡钲找大当家抗议过,别人的诨号都那么好听,什么地上蛟,一枝柳,过山虎之类的,轮到自己怎么就成了猪妖?

地上蛟当时的表情非常的有趣,像是想到了胡钲那肥头大耳,腆着肚子的模样,然后就说这个诨号十分适合他,不仅形象,而且还霸气!

大当家都点头同意了,胡钲对于这个无缘无故落在自己身上的诨号就毫无办法了,他总不能挥刀逼着所有的人改口。

“这…”

胡钲犹豫了,若外界真的认为自己要成为落蛟寨的第四位当家,那钟陵县对自己的威胁性就大大提升了。

“还是要去一趟,我们和青面交涉过深,真要翻脸了,就要及时处理掉,否则对我们太不利了。”

胡钲眼中寒芒绽放,若是青面真的将他的老底都给泄露出去了,他不介意在钟陵县内手刃叛徒!

老鼠忧心忡忡,他虽然聪慧机敏,可真的要到了绝境的地步,他帮不了胡钲分毫。

“那好吧,我先去疏通一下城内的关系,看看还有多少人向着我们。”

胡钲点头,他忽然感受到了一丝的压迫感。往年只要有地上蛟的名头镇着,附近几个县城根本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心理,可此次情况好像不太一样了。

胡钲离开落蛟寨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二人沿着一条少有人知的崎岖小道,偷偷的下了盘蜂峰。

一身侠客装扮的胡钲,头戴斗笠,风尘仆仆的样子。老鼠穿着仆人的衣着,装扮成江湖游历的主仆二人,这样的戏码他们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得心应手。

“少爷,前面就是钟陵县了。”

老鼠很是入戏,就算周围没有人,依旧谨慎。

胡钲用斗笠遮了遮自己脸上的恐怖伤疤,避免无必要的关注,尤其是钟陵县内,遍布花帽子的眼线。

钟陵县直面十万大山,盛产草药和皮毛,吸引了各地的商人。草药与动物皮毛生意的兴旺,促使钟陵县的采药人和猎人特别的多,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钟陵县为了维持商业的发展,对于这些采药人和猎人并未多过限制,以至于钟陵县内各色各样的人齐聚,就算像胡钲这样脸上有明显刀疤的人也能随意进入钟陵县。

交过一个铜币的入城费后,守在城门口的士兵就对胡钲视若无睹了。这样的人他们看多了,别说是脸上有刀疤,就算是持刀之人也会放行!

钟陵县之所以有这样的气魄,是因为在有后天高手坐镇钟陵县!

这些各色的人物在钟陵县外怎样,钟陵县都不会去管,但只要敢在钟陵县犯事,无人能够逃脱,而且面临的惩罚远远超过正常的范畴!

胡钲听着耳边的叫卖的喧嚣,踏入了钟陵县。

钟陵县的繁华程度不是落蛟寨能够比拟了,胡钲以前还会经常的偷偷溜出来进城玩耍,练武之后这样的行为就少了很多。

胡钲目光不着痕迹的环视了一圈钟陵县县城门口的人,发现了几个不同的商贩。

“花帽子的人手多了三个!”

老鼠目光敏锐,也察觉到了那几个商人的不同。他们当了那么多年的山匪,这样的眼光还是有的。

“看来青面料到少爷会来了。”

胡钲嗤笑一声,向前走去:“料到了又怎样,他要是真的敢对我们出手,就准备死在钟陵县吧!”

胡钲的话非常的霸气,因为他有这个底气!

落蛟寨在附近三个县里面经营最多的就是钟陵县,里面的高门大户哪个和落蛟寨没有牵连?虽然落蛟寨没有攻伐钟陵县,但说句不客气的话,这钟陵县有一半是属于落蛟寨的!若不是孟家军在附近的左昌县,就算青面真的背叛了,他也敢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这边走。”

老鼠快步走在前面,领着胡钲进了一个小巷子。

“王家已经将这条路上的花帽子眼线引走了,我们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到花帽子的老巢去。”

胡钲没有多问什么,王家是钟陵县内最大的宗族,势力在钟陵县内盘根错节,就连衙门都有他们的人在,据说和京都的某位高官有极为亲密的关系,因此在左岭府都有几分薄面。可就算是这样的大宗族,想要再钟陵县发展,依旧绕不开落蛟寨。这些年落蛟寨截获的赃物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王家消化掉的。

钟陵县县衙内。

韩宗伸了一个懒腰,这钟陵县往年积累下来的烂账一大堆,他坐了一上午,依旧没有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

一旁的陈师爷端来一份茶水,笑呵呵道:“大人还是休息一会吧,这些账目积累了十几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理清楚的。”

韩宗接过茶水,饮了一口,感觉自己昏胀的太阳穴稍微舒缓了些,叹气且不解道:“这些账目如此混乱,为何之前的县令置之不理?”

陈师爷苦笑一声,道:“因为谁也不敢。”

“不敢?”

韩宗疑惑了。

“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陈师爷道:“无非就是那些腌臜事情。”

韩宗挑了挑眉头,脸色却有些冷了下来。

“我明白了。”

陈师爷看韩宗脸色不对劲,急忙道:“县令大人别误会了,并非是前几任的县令不理事,而是不敢理这里面的事!”

韩宗目光凝视,让陈师爷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看样子陈师爷知道的很多。”

陈师爷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他原以为自己这么一提点,韩宗就会明白,不再去追究其中的事情。没想到韩宗头铁,硬要了解其中的内幕,这让他感觉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陈师爷连忙躬身求饶道:“大人饶命!”

韩宗眯起了双眼,他看出这陈师爷是真的恐惧了!仅仅只是让他说一说着些账目理不清的原因就让他害怕成这样子,看来里面的水很深!

陈师爷不敢起身,这里面牵扯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师爷能够承受得了的!

“好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自己也能够理出头绪了。不过到时候要是让我查到你也参与其中,别怪我不念同僚之义。”

韩宗冷冷道。

陈师爷如获大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心中却有了忧虑,这个年头谁还没有点贪渎。

“大人!”

二人相对无言,气氛正当尴尬的时候,门外的贾捕头及时出现,打破了沉静。

贾捕头大步跨了进来,拱手施礼道:“孟将军来了!”

韩宗起身,余光扫了陈师爷一眼,然后自顾自的走出了账房。留下贾捕头与陈师爷无言对视。

菊芳茶楼。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后院,这里外人不得入,是花帽子的老巢。

刚刚走入后院没有几步,这中年男子止住了脚步,虽然周围没有任何的不妥,可本能的察觉到了异常。下一刻他猛地转身,就要往外冲,一个声音的响起,让他身子一僵!

“青面老哥。”

这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就是花帽子在钟陵县的话事人,青面!

青面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又是转过身来,坦然的走进了后院内。

后院内,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人,一个脸上有恐怖伤疤的少年就坐在三人叠起的身体上,戏谑的看着门口。在这少年身边,还站立着一名消瘦的少年,面无表情,很是冷淡。

青面早就预料到胡钲胡钲会来找他,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不过这些躺下的花帽子成员胸口都还在起伏,只是昏迷过去,说明胡钲并未下死手。

“胡钲老弟,月余未见,功力大涨,可喜可贺!”

胡钲嘴角勾起,从花帽子成员的身体上站起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脚踩到他们的哪些部分,踱步向前,靠近青面。

“青面老哥不该和我解释一下,为何要背叛落蛟寨?”

青面面露苦涩道:“我不是背叛,是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

胡钲走到青面面前,明明是平视却让青面感觉到他在俯视自己!

“怎么,那新任县令背景大到让你敢在落蛟寨的眼皮子底下泄了盘蜂峰的地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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